第9章

這天天氣晴好，陸知桓正手把手教念念如何在屏風上雕花，就見幾道慌慌張張從院子外跑了進來。

“先生，”幾道兩臂前彎，雙手交疊，朝陸知桓低頭一福：“外頭有貴客遠道而來。”

陸知桓停了手，念念也不明所以地看向幾道，她就見着幾道那雙合在一起的手微微發顫。

“貴客？”

“是……”幾道支支吾吾道：“是宮裏的貴客。”

“皇上來了？”陸知桓繼續雕起花來，幾筆刻下來，一朵梅花躍然成型。

皇上雖然不是常客，卻也是每次微服出訪都會來這裏一坐，陸知桓又是皇上尊出來的先生，好歹也叫上一聲“老師”，自然對這場面是見怪不怪。

“這……”幾道猶豫着，心裏也是焦急：“不、不是，是太皇太後身邊的公公。”

幾道跟着陸知桓也算是見過不少市面，或多或少對宮裏的人還能認個眼熟。只是今日來傳召的，居然是太皇太後身邊最寵的大太監，他确實是心裏在打鼓。俗話說這伴君如伴虎，雖說自家先生是當今聖上的老師，可是這不也有聖上也架不住的人麽？

更何況，這無緣無故，為什麽太皇太後要見人？

念念知道這人間，皇上是萬萬人之上，百家之首。那這太皇太後是皇上的奶奶，就跟自己的土地婆婆一樣，豈不是比皇上還要厲害！

陸知桓眉頭微皺，幾道的這個回答讓他意外，他直起身來：“公公在何處？”

“派來提前送信的，現在只怕是快到門口了。”

陸知桓整了整身上的常服：“随我去院外迎接。”

念念也跟着起身，跟在二人後面。陸知桓瞄見她，停下腳步交代：“念念，你去後院待着，人沒走不要出來。”

幾道驚訝地擡頭看自家先生，念念也是頭次經歷，完全無念無想，只是陸知桓說什麽，自己便做什麽。

念念等了半晌，見幾道一個人悶着頭從前院過來叫自己出來，她左右望了望，沒見到相見的那個身影。

“先生呢？”

幾道只是搖頭：“被叫到宮裏去了，不讓人跟着。”

先生不在，幾道便替着先生應付上門的客人，念念只是幫着忙端茶倒水卻也心不在焉。

兩人就這樣從白日等到了傍晚，等到月亮将将從雲頭裏冒出來的時候，幾道正在門口挂燈籠，就瞧見一輛馬車由遠及近，慢慢停在了府院門口。

正在旁邊叼着草百無聊賴的念念眼睛一亮，迅速站起身來。

馬車停住，趕車的馬夫幫着撩起簾子，陸知桓這才彎腰從馬車裏走出來。

念念一個健步沖過去，擠走本來離得更近的幾道，指如削蔥根白，朝着馬車上的人伸出手，想扶他下馬車。

陸知桓一愣，搖搖頭無可奈何的朝她一笑，摸了摸她的頭，還是輕輕扶着她的手下了馬車。

陸知桓一行送走宮裏來的馬車，幾道這才急急問道：“先生，宮裏可有什麽事？”

陸知桓眼神朝念念一瞥，朝着幾道說：“無事，不是什麽大事。”

幾道還想接着問，陸知桓卻不再給機會：“念念，可會做蔥花面？”

“會！”好不容易才有向先生獻殷勤的機會，她怎麽可能錯過：“先生可還要雞蛋？”

“好呀！”

念念開心接下陸知桓交給她的“任務”，屁颠兒屁颠兒地跑去廚房了，幾道則随着陸知桓去了書房。

……

念念在柴房燒着火打盹，等着鍋裏的水煮開，書房卻早已炸開了鍋。

“什麽？！”

幾道已經驚訝到忘了禮數，原本是随陸知桓伏在案旁，驟然站起身來，帶翻了一旁的磨臺。

陸知桓朝他搖搖頭，示意他動靜小些。

幾道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态，趕忙清理起磨臺來：“先生，怎會如此？”

陸知桓挑着燭臺，眼神中并無波瀾，卻也透露出一絲無奈：“我也真的沒想到那日撞上的居然是泰和公主，想想上次見她的時候，她尚且是個豆蔻年華的孩子，如今卻長得這麽大，我竟都認不出來了。”

“這事真的是泰和公主的意思嗎？”

“泰和從小養在宮中，又是幺女，不免被寵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用在她身上一點都不誇張，她只需要表達一點，剩下的交給太皇太後，所有的事便水到渠成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虛，幾道也看了眼門口，踟蹰片刻，還是問：“眼下可如何是好？”

陸知桓看他：“你不勸我？”

幾道也莫名：“勸先生什麽？”

陸知桓笑了：“泰和公主位份尊貴，又有仙姿，性情爽快又兼有小女兒之姿，擁有如此優勢之下又鐘情于我，娶了她，做了這驸馬，豈不是這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幾道明白自家先生的德行，也不予争辯。

可二人，卻未發覺，門口孤零零地，放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蔥花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