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這麽想着我便痛快的答應了,有些消息還得與餘清說道說道,他本就為我受了傷,萬不可讓他再着了這霍府妖怪的道。
何況,霍府這事早日了了,我也好早日謀算着找蒼青顏。本我也想好了問餘清打聽些消息,奈何這幾日相處我見他陰晴不定,心思又極為深沉,實是不知怎麽問又不打草驚蛇。
要是他問我為何要問蒼青顏的事,同蒼青顏是什麽關系,我自認自己不大容易能騙過他。
在天穹山的時候,我去绛姝洞府讨酒,就不大能騙過她。她說她一見我扭捏的模樣,便知那酒讨去不是自己喝。但我從不承認,倒不是不承認那酒的事,而是拒絕相信我在绛姝面前扭捏的場面。
跟着印月離開,去霍府為我們準備好的客房,路過一處院子時聽見裏面傳出杯碗砸地破碎的聲響。
我看着身旁的印月無聲的詢問,印月從方才開始就有些蒼白,此刻臉色更是有些虛弱,要不是知道自己不吸人,還真當她被我吸了生氣。
印月低頭道:“這是我們公子,自從夫人失蹤後他的脾氣就越發不好了。”
我點點頭,再沒多問,印月悄悄松了口氣。
之後印月送我到了客房就匆匆離開,我見着她臉上有焦急,離開得頗顯匆忙,也不知曉是否去伺候她家公子了。
客房收拾得很幹淨,紅漆的木桌上擺放着整齊的茶具,正對門的那張紅木床上用緋色的紗帳點綴,流蘇垂挂下來。
我尚算滿意。
跨步坐上床,柔軟的錦緞觸感舒适,我不得不感嘆還是凡人知享受。
想起在天穹山那幾百年,天天就枕着那寒冰的床,這幾百年來我光覺出那床冷硬來着。烏悌卻偏要我每日夜裏枕着,真是鬧不明白,這年頭有哪個妖還歡喜枕那玩意。
我每次将這些抱怨說與绛姝聽,她那雙狐貍眼就笑得眯起,更顯妖媚,她見我說後總會回一句:“這不是對你疼愛有加嘛。”
這話說的真不正經,偏偏說的妖表情還正經的不像樣。
我覺得她這純粹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不過到底沒與她争辯。绛姝這母狐貍比我年長個百八年,滿打滿算也有個三四千歲的光景,別瞧平日裏一副端莊持重的模樣,她那戀史連起來怕是比天上司命星君的那本歷劫譜還長。
話說三百年一代溝,我覺得我與绛姝這母狐貍怕是有一大代溝,所以在風流韻事上常常想與她争論個子醜寅卯來。
例如天穹山上那家狼妖娶了蜘蛛精,偏還要勾搭着對門蛇精,惹得家無百日寧,到底是這狼妖本性風流,還是對門那蛇精天生浪蕩,亦或者是這蜘蛛精性子潑辣造成的。
我覺得三方都有錯,任何一個風流事自然都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例如這狼妖必是貪戀蛇精美色,那蛇精自認自己與狼妖是真愛,那蜘蛛精生性暴躁易怒,這可不是三方都有錯嘛!
然而绛姝認為,罪魁禍首是那狼妖,蜘蛛精是他求娶的,卻不負責,此為其一。而後勾搭上蛇精,騙其情感,此為其二。最主要的一點,從這場風流韻事來說,蛇精與蜘蛛精各有損傷,唯有那狼妖,又得身又得心,可謂是享盡齊妖之福,此為三。
我那時被她那副言論驚楞,要與她再辯論這三方過錯,绛姝便會道:“你談的多還是我談的多。”
而我當然還是會争上一争:“咱得看質量。”
怎奈何人家一句:“我單就任一只桃花也比你那朵靠譜!”
頓時便叫我住了嘴,這一方面滿是懊惱,在天穹上那幾百年,莫說是桃花了,連桃花渣都未給我開一朵。
唯一開的一朵卻是朵奇葩花。
在天穹山上,我每隔幾日便要去某處譚泉中泡泡,那處譚泉有活血化瘀的作用,最是有利于我的外傷恢複。那會烏悌還未送我珠浮,所以自來便是我獨身前去。
偶有一日我泡在譚泉中,正閉眼滿心舒暢的泡着,卻突感泉中落下了什麽東西,震動得水面波動不止,登時吓了我一大跳。
待我冷靜下來,那落下的物體也浮上了泉水面,那物體浮在水面上一動不動的,也不知怎的情況。
因離得較遠,辨不清楚。于是我小心的劃拉着水面,将那物體順過來,待近身定眼一瞧,原是只小麻雀。
這麻雀小小的一只浮在水面上,它的羽毛被打濕,有些部位也不知怎的有焦黑的燒灼傷口。
待我将它握在手中也未見它有分毫的動靜。不過我到底是松了口氣,那麻雀的胸部還起伏着。
那之後我便将這只麻雀撿了回去,悉心照顧。我那會倒是欣慰,因一直以來便只有我喝那苦得掉渣的藥,現如今倒是多了一只鳥陪我一道喝。
卻不知是有了這只鳥陪伴覺得欣慰,還是有鳥陪藥感到欣慰。
那鳥過了半月醒轉過來,大半年後羽翼也漸長豐滿,只是那長好的羽毛倒與別處的鳥雀不同,比之更加金黃,恍然瞧着竟還有流光溢彩的感覺。
那麻雀起初醒後也不知是不是稚鳥情懷,總愛粘着我,常常是我前腳剛去绛姝洞府,它後腳便想掙脫束縛來尋我。那會因着它羽翼受傷,所以我将它的傷口處用藥物塗好,再用布條裹住,外觀雖不大好看,但是我自認為還是要瞧實用的。
它被我包紮得定是不能動的,怎奈又是個粘身的小家夥,所以為着它我還真減少在天穹山瞎轉悠的日子。
這小麻雀雖粘身,但并不總是聒叫,這倒是我對它更歡喜的原因。它雖不能說話,卻像是頗懂人性,我說開頭,它便已知曉我下句是何意。
有時瞧着它那雙眼,總是莫名的心驚,倒好似瞧着個修成人形的妖怪。
要不是它傷好後也未能化形,未能說話,我還真當它是何方神聖。
待它傷大半好了後,我便歡喜叫它與我一道去绛姝洞府。绛姝見着它還吓了一跳,待我将事說與绛姝聽,绛姝瞧着我的眼神十分複雜,不過她未說什麽,縱使我問她,她也半點不吐露。
我覺得關于這鳥雀,她應當知曉些什麽。
不過那段日子是十分舒适的,在天穹山烏悌不在時我總會莫名恐慌,也不知是因着那會失憶,還是落寞自己失了法力,可這種感情很難表述。
我也不敢與绛姝說,雖然绛姝知道的事很多,但我總覺得她有很多事瞞着我,所以我與她表面瞧來在關系最是不淺,但實質卻還未深交。
有這小麻雀在的時候,我才覺得孤身在天穹山的日子并不是那麽難熬。
所以當這麻雀離開口說話時,我也不知是何感受。若說是失望,倒也談不上,這年頭,多的是秘密,人家不說你不是也未問嘛。
只是他離開時說的一句話太過驚悚,吓得我在他離開天穹山那幾年也擔驚受怕。
他離開時,說的便是:“阿烏,我歡喜你,我定會回來接你的。”說着他展翅高飛,抖擻着羽翼,我在那刻才真正瞧清楚,那羽翼當真是金色的,每片都好似金光渡上去的,根根抖動時呈現着波動的流光,似那日頭上的一抹豔陽,當真是漂亮極了……
“烏姑娘?您醒了嗎?”耳邊傳來輕聲的叫喚,我一睜眼,才發現自己方才竟想是睡着了。定眼一瞧,前方的是個不認識的小丫鬟,對我道:“蔣管家說,晚飯已備好,讓奴婢請姑娘前去用飯。”
我的眼前好似還能看到那光彩的羽翼,展翅騰起的畫面,被這丫鬟一喚,方才清醒過來,明白自己此刻早已不在天穹山。
我點點頭,随後跟着她起身出門。
我第一朵奇葩花開的時候,奈何來得急,去得也快。任何事件,在回憶裏總是會過于美化。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掉了一個收藏,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