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權力讓人面目全非
天牢對封姜來說,一點難度都沒有,哪怕帶着周堯。
他有各種各樣的手段混過對方巡查監視圈,巧妙往裏沖。
但是今夜……這守衛力量是不是少了點?
封姜抱着周堯在夜色中穿行,在很短的時間裏,就來了天牢的中心地帶。
周堯明顯也感覺到了,他靠封姜懷裏,身體緊繃的像一張弓。他不安的在封姜胸口寫字:陷阱?
封姜不是怕癢的人,但這個時候,周堯軟軟滑滑的小手在自己胸口游動,他突然覺得血氣有些上湧。
他将周堯緊緊扣到懷裏,讓周堯的手不能再作怪……他自己,則伸手到周堯背上,輕輕寫了兩個字:看看。
溫暖大手落在背上的一瞬間,周堯就僵住了。
不讓他寫,封姜倒寫的挺歡!
兩個人靠的太近,彼此體溫相融,氣息相纏……
周堯看着封姜近在咫尺的喉結,耳根有些紅。
封姜小心轉換着位置,迅速游走了幾個方向——
很快,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這天牢裏,就在今天,住進了三位皇子。
大皇子四皇子都是叱咤朝堂十數年的人物,哪怕最近連番表現不佳被楚帝厭棄,積攢的底牌還是不少的,雖不能讓他們走出天牢,活動活動,讓他們吃喝用度好點,過的舒服點,還是沒問題的。
想要‘活動’好,就不能人多眼雜,巡查布控的人手越往裏,數量就得越少麽。
再有,琛皇子也在呢。
琛皇子在朝堂上折騰了一陣,看起來繁花似錦,實際半點不結實,沒什麽用,但他有個權力無上的親爹啊。親口将兒子關到這裏,楚帝也心痛,但只有這樣,讓兒子稍稍吃點苦,将來才好做局,才好翻篇重新起勢。
當然,楚帝理解的吃苦,和別人不一樣。除去皇子服,被關在這裏已經是苦大發了,楚帝怎麽可能會看着兒子要吃沒吃要喝沒喝還住鐵籠子?
楚帝特殊照顧,給兒子安排了個單間,各項用度,吃喝消遣,和宮中沒什麽區別。
皇帝也要臉,幹出這些事,就得注意點避人耳目。
兩廂一疊加,守衛可不就越來越松,越來越方便麽?
你說要是有人趁機作妖怎麽辦?
當天牢外的禁衛軍是幹飯的麽!
……
周堯跟着封姜一路看,差點忍不住笑出聲。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兩邊對比好傷眼啊!
琛皇子吃的是禦膳,穿的是宮制好料子衣服,喝的是每年只出幾十瓶,唯有楚帝能享受的美酒,嗯,人家住的還是單間,在最裏面,私密性好,保衛力量也不差。
大皇子和四皇子呢,吃的是自己手下送來的東西,色香味不一定比不過禦膳,但擺盤方式不一樣,裝的食盒不一樣,怎麽看怎麽差着檔次。身上衣服,穿的還是裏衣和中衣,脫下皇子常服後剩下的東西。至于為什麽……
因為他們住在外側的‘鐵籠子’裏,一人一間,毗鄰而居,裏面雖說什麽都齊,但沒牆沒窗,全是鐵欄杆架起來的!
守衛再少,也是有的,‘鐵籠子’外面時不時有人經過,兩個皇子吃飯,是可以偷偷吃點好的,換了好衣服……就暴露了。
真是有爹的孩子像個寶,沒爹的孩子像根草……
周堯覺得楚帝是故意的,故意在收拾大皇子四皇子,讓他們敢欺負琛皇子!
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封姜找了個視野極佳的位置,将周堯摟的緊緊,繼續在周堯背上寫字:他們其實也有意見。
背上很癢,周堯扭了扭,被封姜捂住了嘴。
封姜這是擔心他不小心喊出來?
周堯偏頭去看,封姜的眼睛已經轉開了,他只能看到他鋒利的眉梢,過于冷峻的面部線條。
唯有捂住自己嘴的掌心是熱的。
熱的就像即将沸騰的水,充滿炙熱的力量和溫度。
封姜手離開的動作,好像慢了一拍。
大皇子四皇子正在互瞪,看對方極不順眼。
氣勢繃到一定程度,終于有人沉不住氣,先說話了。
“朝堂上跟急眼的雞似的,上來就啄人,争這怼那,有個屁用!還不是和我一樣下了天牢,還他娘關在這鐵籠子裏,看着那雜種好吃好喝被人殷勤伺候!”
四皇子兩手握着鐵栅欄,陰鸷眼神直直盯着大皇子的臉,好像恨不得鑽過去一口咬死對方似的。
大皇子卻沒被激起來,淡定的掀了掀眼皮:“誰讓你沒個有用的爹。”
四皇子氣的眼皮直抖,但他也明白,他越氣,對方就越是得意。
哪怕一起下了天牢,他們倆還是分出高下!
四皇子松了松手,又重新握住鐵栅欄,嗤笑一聲:“就你這德性,朝堂上表現,竟然還敢自稱隐忍,有耐性,外面人竟然也信。”
大皇子手握成拳,涼涼掃了四皇子一眼:“奉勸你,別連最後的臉面都不要了。”
“臉面?你覺得我這暴戾弑殺的人,會需要這玩意兒?”四皇子突然找到一個點,眼睛眯起,慢慢說,“是大皇子你,覺得很丢人吧。”
“你是不是後悔了?怎麽就沒乖乖聽你府上那小質子的話?人家雖然是質子,也是正經皇子呢,這種事,自然駕輕就熟,知道用什麽樣的節奏玩,在哪裏收,效果最好。可惜大皇子你呀,人心不足蛇吞象,不知道什麽叫見好就收,不願意相信別人……可不就收了苦果?”
四皇子越說,聲音越慢,話間帶着足足的嘲諷,舌鋒之間,似乎能射出利箭,把對方殺的面目全非。
“你不是也污蔑了我,想順便定局?有什麽資格在這裏罵我?”大皇子終于忍不住,聲音裏透出幾縷寒意。
四皇子眯着眼:“我搞你的不過是小事,你卻污我賣國!”
大皇子斜眼看他:“你敢說你半點心思沒有?那個‘重寶’,咱們心知肚明,在華源商行失蹤那夜,你去搶了吧?”
四皇子神情陡然變的嚴肅,目光晦暗。
“不同異族它國打交道,怎麽會有那麽靈通的消息?可惜別人都是有心眼的,讓你知道,卻不會讓你真的得手。”大皇子目光閃爍,頗有些意味深長,“那東西,你沒搶到吧……”
“不甘心吧。”
四皇子突然醍醐灌頂一般,明白了什麽,指着大皇子:“是你!那夜你也在!你壞了我的事!要不就在暗地裏觀察,你知道東西在哪兒!”
說完,他又皺眉:“不,不對,你要是知道東西在哪兒,為什麽還要去重寶拍賣會……”
想了一會兒,他又大笑出聲:“不管怎麽樣,東西定也不在你手裏!在你手裏你不會是這樣子!你也沒争過別人!”
“你知道屁!”
大皇子突然站起來,抓着自己這邊的栅欄,死死瞪着四皇子:“那東西是重要,楚國應該争取,而且早晚都得是楚國的,但現在它太乍眼,太危險,留下是禍端,你不該去搶!”
“喲,”四皇子輕浮的吹了個口哨,“你還挺高尚,不僅高尚,還實力足,不但能決定那東西去向,還能保證最後它會回你手裏?”
大皇子眉間紋路都擠出來,面部表情略有些猙獰:“這是楚國,我的國家!”
“說的倒是好聽,”四皇子好像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笑的整個天牢都有回聲了,“為國為民,一切都是為了楚國未來,你敢說你手上沒沾着血?無辜人的血?”
“為了贏,一定犧牲是必要的!”大皇子大力拍打着鐵栅欄,“沒用的人死就死了,并不可惜!只有我贏了,才能重整吏治,去腐生肌,豎立正确的治國韬略,讓我的嫡長子繼位,名正言順,大楚永昌!”
四皇子冷笑:“說這麽多,還不是覺得自己血髒,不配,想讓自己高貴點?奸生子楚留,你其實——很自卑吧。”
大皇子突然捂住耳朵,尖叫出聲。
“啊——”
他像個困獸一般,蜷着身體,精神恍惚,眼神發顫:“我沒有……我不是……”
“啧,大皇子,你可真可憐。”
四皇子背挺肩直的站着,低頭俯視着大皇子,眉梢眼角都得意,仿佛得到了某種難得的勝利一般。
“你就……不可憐麽?”大皇子眉眼森森,“為了皇位殺了那麽多人,你不怕你死了的娘傷心?你娘,可是人人稱道的賢女……”
四皇子這下也被戳到肺管子了,直接扯下腰間玉佩當武器,朝大皇子扔了去過!
“所以我和你這道貌岸然的野種不一樣!我娘那麽好,那般心善,幫了救了不知道多少人,可最後呢?因為我要做皇子,她就得死!不但她死,我妹妹也要死!我要是不能好好活着,走到最後那個位置,還有什麽臉去見我娘,我有什麽臉當人哥哥!”
“我殺人殺的理直氣壯!這些人都知道我娘的事,甚至受過我娘的恩惠,可我娘被逼死,誰都沒說過半句話!別人不把人命當命,我為什麽要尊重?沒人給我娘一個交待,我給!”
“我告訴你楚留,那個位置,必須是我的,只能是我的!誰敢跟我搶,最好做了死的準備!”
“哈哈哈哈哈——”大皇子突然狂笑,“你以為你死不了麽?”
他盯着四皇子,目光陰的像一條毒蛇:“我早就給你下了毒,你活不過今年!”
“你就眼睜睜的看着我繼位,坐享這大好江山吧!”
四皇子目光一厲,面色瞬間猙獰。
不過片刻,他也大笑出聲:“你把別人都當傻子呢?太天真!只你會下毒,我不會?我告訴你,我下的毒比你還早,你活不過半年了!”
周堯眼睜睜看着大皇子被氣的吐了口血,四皇子看似趾高氣昂的回身坐到床邊,可背光處,眉低唇顫,其實并不開心。
真是一場鬧劇。
兩個皇子大吵一架就消停了,各自蒙着被子,不知道是休息,還是調整心情。
封姜便帶周堯溜了圈,準備往外走。
他們又一次看到了琛皇子。
琛皇子正在給皇上寫信。
他在道歉,說白天錯了,太沖動,說出來的話都不是真心,希望皇上原諒……
一封信寫的煽情十足,從小時候瑣事,寫到長大認父,再到未來的計劃向往,對父皇的崇拜眷戀一如既往,希望父皇長命百歲,有一天自己老了,七老八十不會動,仍然希望疼愛自己的父皇仍然在。
為表深情,他還專門晾了杯白水,小心滴了幾滴在信紙上,當做眼淚。
信寫的煽情,琛皇子本人卻很嚴肅淡定,眉梢眼角一絲表情都沒有。
……
封姜抱着周堯離開天牢,起縱于月光之下,身影輕靈矯健。
“有沒有舒服一點?”
周堯下巴窩在封姜肩膀:“好像……也沒有特別開心。”
“這幾個人,其實都并不蠢,若不是做了皇子,在別處,許會有一番成績,”封姜聲音裏似乎有股惋惜,也有諷刺,“權力,還真是讓人面目全非。”
周堯看着封姜背後不斷後退的月色,一顆心跟着輕拂的發絲微擺。
“因為太多人以為,權力能讓你為所欲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