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史太君一看賈赦到場, 就覺得這事要糟,可是仔細想想, 有什麽好糟糕的, 于是變得理直氣壯起來:“老大, 你可知道這奴才秧子有多無法無天,竟然還偷東西偷到我頭上來了, 不打死這個丫頭,簡直是不能服衆。”

賈赦笑笑,一派溫和, 可是氣勢卻更勝從前, 從容不迫地坐到椅子上,笑道:“兒子知道, 這丫頭偷了琏兒他娘的嫁妝單子, 只不過這嫁妝單子恰好在母親這裏罷了。”

史太君皺眉,面色不善地看着賈赦:“老大,難道你還想替這奴才求情不成。”要是你敢求情, 我第一個就饒不了你。

賈赦搖搖頭:“當然不,既然母親說府裏的奴才無法無天、需要好好懲治懲治,那兒子就聽母親的,幫母親這一次, ”說完,賈赦高聲道:“聽到了沒, 老太太發話了, 還不快去。”

屋外立馬想起了孔武有力的聲音:“是。”

然後是漸漸消失的腳步聲。

史太君本聽了賈赦的話, 心裏就感到不安,這時候聽到外邊的動靜,馬上反應過來,院子裏頭有着好些人,史太君的臉色立馬難看了起來:“老大,你這是什麽意思?”

“母親既然要懲治府裏惡奴,當兒子的自然要出力,這不是,兒子在順天府尹蒯松蒯大人那裏還有些臉面,所以就借了些衙門的兄弟,讓他們在聖上封筆這幾天幫幫忙,把那些不安分的奴才秧子先抓了,往牢裏一放,等聖上開筆,蒯大人上衙門了,再一一審理。”賈赦活得不急不慢,好像是再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樣。

可是這話聽在史太君耳裏,卻不是那麽回事了。

史太君氣得滿臉通紅,指着賈赦的手抖啊抖的:“你這是做什麽,區區幾個奴才,你打發的便是,竟然要弄到公堂上去,這要讓別家怎麽看我們榮國府,你還讓我們有什麽臉面,”說完,史太君不甘心地看着賈赦:“快點派人把人給叫回來。”

“母親,恐怕已經晚了,兒子已經給他們分配好任務了,這一出去,幾個人往東頭、幾個人往西頭、幾個人在府裏、幾個人去府外,都已經分配的妥妥當當了,兒子這人,做事素來不喜歡拖泥帶水,想來這些兄弟也能體會兒子的用心,動作也能快點。”

史太君此時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她捂着胸口,一起一伏地,好半天才壓下心口隐隐的疼痛:“老大,你究竟想幹什麽?”

“兒子只是想幫母親出氣而已,想我榮國府素來待這些下人不薄,怎麽一個個都成了蛀蟲一般,只想着欺上瞞下往自己兜裏拿好處,母親既然開了這個口,兒子就一定會竭盡所能地照辦。”賈赦站起身,恭敬地給史太君行了一禮,這才又坐了回去。

史太君靜靜地看了賈赦半晌,冷笑道:“我明白了,你老早就在外邊等着了。”

“不只,我還讓那些兄弟制住了院子裏的丫鬟婆子,這才能聽到母親的真正要求不是。”

好啊,這是派人把她的人給壓住了,就等着自己怒急說出那句話,他好借題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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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太君覺得自己的胸口又痛起來了。

她眯着眼睛看着賈赦:“那你說說看,你到底打算做些什麽?”

“做些什麽?自然是大清理一番了,那些不懂感恩、不知道誰才是主子、狗眼看人低的奴才,都不必留着了,”賈赦睜大了眼睛,環視了在場的人一番,屋裏的丫鬟立馬縮着脖子,生怕被大老爺看見一番,就連鴛鴦也偷偷地站到一邊,努力地減低自己的存在感:“我可是榮國府的主子,怎麽能有奴才不敬主子呢?”

是不敬你吧。

史太君捂着胸口,一時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就連本來志得意滿的王熙鳳也乖乖地站在賈琏身後,大老爺此時真的是太讓人害怕了,明明還是那個人,就連臉上的表情都沒變一下,怎麽就讓人覺得那麽害怕呢。

也許,就只有跟着賈赦來的邢夫人不這麽覺得了吧。

夫君今天好有氣勢啊。

賈赦覺得威懾地也差不多了,這才笑了一下,把自身的氣勢收了回來:“放心,大老爺一直都是公平公正的,只要沒有做過虧心事的下人,大老爺是不會追究的,”說完,他轉頭看向邢夫人,眼中全是鼓勵,笑道:“邢氏這段日子也幫着鳳丫頭管家,算是知道了些事情,不如,就讓邢氏來說吧。”

邢氏對上自家老爺那信任的眼神,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裏充滿了力量,她微微擡頭,向前一步,從容地給史太君行了一禮,然後,從懷裏拿出了一本賬簿,慢慢翻開,屋裏,想起了邢氏平靜清楚的聲音:“賴大,家中良田三千畝、西邊內城旁大宅子一座……”

随着邢夫人的話語,屋裏的人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等邢夫人說完,衆人一時都不知道怎麽開口了,聽聽,這麽多下人都有私房,而那賴大的私房足有十幾萬兩之多,這還是個下人嗎?

賈赦冷笑道:“聽聽,府裏不說下人,就母親你的月錢也不過二十兩,這賴大才當了幾年的大總管,就能給自己弄這麽副身價了,這不是直接扒着我們吸血嗎?”

感嘆完,賈赦接着道:“我這媳婦還有別的事情要說,大家也一起聽聽好了。”

邢氏點點頭,又翻了一頁,念了起來:“雞蛋市價兩文錢一個,府裏一個雞蛋四十文,豬肉一斤市價……”

好好,這一下,不等邢氏說完,賈赦就開口了:“敢情在那些奴才眼裏,爺我是個冤大頭啊,”他站起身,擡手止住了邢氏的話,笑道:“母親,你說的對,這奴才秧子是該懲治一番了,就讓兒子動手,也好讓母親遭點罪,”然後,他看着王熙鳳,厲聲道:“鳳丫頭,你這王家出身也不怎麽樣嘛,管家管的被那些奴才欺上瞞下,還沒有邢氏這段時間看得透徹,還在這裏叫什麽屈。”

王熙鳳腿一軟,直接就癱在了地上,管家不利,可是說她沒能力啊,這讓素來要強的王熙鳳怎麽受得了。

“我就奇怪了,我之前不過在公裏拿了區區五萬兩,就能讓你跑到母親面前告一狀,原來不是你舍不得我用錢,而是府裏沒錢了啊,也是,就連賴大都有那麽多身家,這府裏,還能有什麽錢,”賈赦把視線看向賈琏:“琏兒,你這個媳婦不行啊,沒能力還只會橫,這種媳婦,生不出兒子、管不了後宅,要來幹什麽,不如,就讓爹做過替你休了吧。”

“不行。”史太君和王夫人連忙開口。

“不要啊。”王熙鳳癱坐在地上求饒。

賈琏的表情愣愣的,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好看向自己的媳婦。

賈赦看他這個表現,搖搖頭:“到現在,你還讓你媳婦拿主意,你的腦子被驢踢了嗎?”說到最後,那話語裏絲毫不見憤怒、失望,不過就帶着點恨鐵不成鋼的無奈罷了。

衆人被賈赦弄得慌了手腳,不管是屋裏的主子還是奴才,此時也沒人再管地上的平兒了。

賈赦倒是看到了平兒,像是要等她一個答複一樣,平兒直視着賈赦,微微地點了點頭。

賈赦這才開口道:“既然今天由我出面懲治奴才,這平兒的事情也就交給我好了。”

“不行,”王熙鳳慌忙地開口:“平兒是我王家的奴才,理應由我處置。”王熙鳳早就恨透了平兒,此時能把她打落塵埃,又如何能放過,即使有賈赦在面前虎視眈眈,她也要咬牙挺住。

“這個時候倒有主子的架勢了,那你先管好你自己吧,”賈赦擡着頭,居高臨下地看向王熙鳳:“我會找你的好叔叔王子騰好好談談,要是這王家女一個個都這般沒用,還有人家願意要嗎?”

王熙鳳的臉上灰白一片,這是,要讓自己連累整個王家女兒啊。

王夫人聽了賈赦的話也不滿意,正打算開口,賈赦先截了她的話頭:“說起來,弟妹也是王家女,也不知道,在弟妹管家的那幾年裏,有沒有做出這些糊塗事來,不如,弟妹就把那幾年的賬本子拿出來,我找幾個資深的賬房先生也好好算算。”

要是讓你算了,那還得了,王夫人立馬想到了自己拿還算豐富的私房,眯着眼看向王熙鳳:“鳳丫頭,把賣身契給他。”

“姑媽。”

“快給她。”

王熙鳳只能不甘地低下頭,轉頭就讓喜兒去把平兒的賣身契拿來。

賈赦笑着從喜兒手裏接過賣身契,笑道:“鳳丫頭,你放心,大老爺不疼你,也疼琏兒這個兒子,既然琏兒剛剛都打算不饒平兒了,大老爺我也不會擰着兒子來,平兒即刻起被送出榮國府。”

王熙鳳不可置信地擡頭看了賈赦一眼,絲毫不明白賈赦為何現在要幫自己,雖然平兒沒有死在自己手裏,但是一個丫頭被攆出榮國府,能有什麽活路,等自己騰出手來,再派人出去對付,平兒的命也就交代了。

這麽一想,王熙鳳的心氣終于平了,乖乖地低頭跪坐在地上,一副認錯的樣子。

史太君還想開口,但是被兒子弄得這麽沒面子,一時還真不知道怎麽開口,屋子裏倒是詭異地陷入了一種安靜之中。

很快的,這種安靜就被打破了,只見賴嬷嬷哭嚎着就沖了進來,直接跪在史太君面前就是磕頭,嘴裏只喊着讓史太君‘救命’,緊接着來的也是府裏各個管事的女眷,哭哭啦啦的跪了一地,都是來求情的。

賈赦只讓人幫了那些貪墨的下人,然後先扔進打牢,之後依法處置,而這些後宅女眷,賈赦卻沒讓人碰,他可是要名聲的如玉公子,怎麽能這麽無情無義呢。

賈赦笑看着一臉頭疼模樣的史太君和王夫人,笑道:“母親,這前院的事情,兒子就幫母親辦了,這後宅的事情,兒子就不過問了,兒子先行告退。”說完,拉着邢夫人就走了。

史太君看着現在溜得極快的賈赦,心裏恨得牙癢癢,可是賈赦把證據都放在自己面前了,而且顯然已經抓人了,自己還能有什麽辦法,只能按着頭,大喊頭疼,把這群女人扔給了王熙鳳。

王熙鳳此時,終于覺得事情棘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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