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今天,注定是順天府尹蔣廣言雞飛狗跳的一天, 原因無外乎就是, 今天來衙門告狀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而且這些人告的人都是同一戶人家——榮國府。

自古民告官就少, 因為很多老百姓都覺得官官相護,能不惹官府的人還是不要惹比較好, 可是沒想到, 今天的人卻是各個來官府告狀的,告的還是比一般的官家更厲害的國公府。

蔣廣言頭痛地按着額頭:“說吧, 又是什麽事?”

師爺連忙開口道:“大人, 又有人來告狀了?”

“告的誰?還是榮國府?”

“是的,大人。”

蔣廣言一拍桌子:“這都有完沒完了, 怎麽今天各個都告榮國府啊,這賈政身上不過是個三品的爵位, 前些日子幾乎快讓戶部給抄了家, 怎麽還這多事啊。”

多不多事不重要, 重要的是,為了些老百姓就去惹個權貴,他還沒那麽不知好歹好嗎?榮國府現在是不行了啊,可是架不住四大家族裏的王家就有姑娘在榮國府裏當當家太太啊, 這王家,他還是不想去招惹的。

蔣廣言在這裏頭疼, 甚至想着直接以自己今天身子不适為借口, 直接把衙門給關了, 就聽到師爺有進來了。

“什麽事?到底什麽事?又有多少人來告榮國府了?快去,把衙門給本官關了,本官身子不适,要告假。”

師爺尴尬地站在一旁,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麽。

司徒禟冷笑一聲:“本皇子還不知道,原來蔣大人是這麽給人當父母官的啊。”

蔣廣言一個激靈站起身,看着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六皇子,吓得兩腿一軟,先跪在了地上:“下官見過六皇子殿下。”

“見過,見過,”司徒禟施施然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本皇子今天來呢,主要是因為,今天有人攔着本皇子的轎子告狀了,本皇子想着,這京城裏出了案子,都是歸順天府管的,就把人給你送來了,卻沒想到,蔣大人竟然今天身子不适啊。”

蔣廣言的頭上汗留下來了,他拉了拉嘴角:“殿下,本官只是之前有些頭疼罷了,現在,現在都好了,都好了。”

“是嗎?”司徒禟挑眉冷笑:“既然這樣,蔣大人就升堂吧,今天本皇子反正也沒事,就做個旁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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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廣言這一下是真的驚悚了,連忙問道:“不知殿下帶來的人,想要狀告何人?”

“榮國府。”

又是榮國府!

蔣廣言這次是終于升了堂,不只升了堂,一旁還命人被司徒禟擺了椅子,作為旁聽。

蔣廣言一拍驚堂木:“堂下何人?想要狀告何人?可有狀紙?”

那下面跪着的是一個老婦,看上去已經五六十歲了,滿臉皺紋,衣服有些髒破,聽了蔣廣言的話先是一抖,這才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拿出一張狀紙來:“大人,民婦要告榮國府仗勢欺人,私放印子錢,逼死我的兒子啊。”說着說着,這老婦就泣不成聲了。

蔣廣言看了司徒禟一眼,接下狀紙:“你有何冤屈,速速說來。”

“民婦住在城北,夫家姓柳,有一幼子相依為命,年前的時候民婦不幸得了風寒,把家裏唯一的一點積蓄都花光了,民婦的兒子沒辦法,就借了榮國府印子錢,說好是借十兩,還十三兩,哪知這十三兩卻不是全部而只是利錢,第一個月,民婦的兒子辛辛苦苦地幹活,好不容易湊夠了十三兩銀子,卻被告知還要還十兩,當時民婦就蒙了,”說着,那婦人直接趴在地上哭了起來:“民婦就這麽一個兒子,從小家裏有什麽好的都給他,小時候還送去上個學堂,雖然沒考上什麽童生秀才,也是個識字的,平日裏做些給人寫信、偶爾去幫人記賬的活,這那裏能一個月就賺得了十三兩啊,第一個月已經是不容易了,哪裏撐得了後面的幾個月,可要是還不上這利錢,那些要債的人就會把我兒子毒打一頓,然後這錢卻還是一個勁的往上漲,現在已經五十兩銀子了,這不是要人的命嗎?”那民婦頓了頓,咬牙切齒道:“兩日前,明明還沒有到還錢的日子,那榮國府的爪牙就來要賬,我們還不起,他們,他們就砸爛了我兒的一雙手啊,大人,大人,我的兒子平時都是拿筆做事的,沒了一雙手,就是斷了他的生路了,再加上這幾個月來過得日子,我那兒子想不通,晚上就在自個兒的房裏上吊了啊。”

說道這裏,那婦人簡直就是哭聲震天:“我可憐的兒啊,我可憐的兒啊。”

蔣廣言的臉色難看了起來,轉頭看向司徒禟:“殿下,這柳氏的兒子算是自缢身亡啊。”

司徒禟挑眉看着他,沒說話。

那老婦聽了蔣廣言的話,喊道:“那是被逼死的啊,被榮國府逼死的啊,”說着,她也不管坐在堂上的蔣廣言,膝行到司徒禟面前,‘碰碰’地直磕頭:“求殿下給民婦讨公道啊。”

司徒禟看了看那老婦,又看了看蔣廣言:“看來蔣大人和榮國府的關系很好啊。”

“殿下,臣和榮國府絕對沒有任何關系。”蔣廣言的臉嚴肅了起來,這種時候,就算是有關系,也要說是沒關系才行啊。

司徒禟嘆息了一聲,看着那老婦:“柳氏,本皇子雖然貴為皇子,但是畢竟不是官,這件事,還是要讓蔣大人管才行。”

那民婦轉頭,看着蔣廣言有些猶豫的表情,一臉地死灰,大喊一聲:“兒啊,蒼天不公,蒼天不公,娘來陪你了。”說着,盡是向一旁的柱子沖了過去,狠狠地往上一撞,就沒了聲息。

這公堂上有人撞柱而亡,這可是大事啊。

蔣廣言覺得自己的雙腿都發軟了。

因為在升堂的時候,門口就圍了很多的百姓,本來就對這柳氏的遭遇很是同情,現在看到柳氏撞柱身亡,立馬就激起了民怨。

有不少人已經開始罵蔣廣言是‘狗官’了。

而那些今天來告狀,但是都被蔣廣言派人給攔下,完全進不了公堂的苦主,現在也鬧了起來。一個個手裏舉着狀紙,高喊‘冤枉’。

司徒禟看着那婦人的屍體,眼中精光一閃,看向蔣廣言的目光也變得冷冷的:“本皇子今日算是見識到蔣大人的辦案能力了,既然如此,那本皇子也只有進宮一趟,把這件事給父皇說個清楚了。”

別,可千萬別啊,要是進了宮,那自己這頂烏紗帽還能保得住。

蔣廣言覺着自己不只烏紗帽保不住,就連頭上的腦袋都要保不住了:“殿下,救我。”

司徒禟微微勾了勾嘴角:“既然柳氏已經死了,可是大人也是要還柳氏一個公道的不是,本皇子看這裏既然有這麽多人要狀告榮國府,不如,大人就順便一起辦了就是。”

蔣廣言只得低着腦袋點點頭,看了今天,這榮國府的案子,是不辦也得辦了。

蔣廣言是個無能的人,同時也是個聰明人,能在京城這種地方做到順天府尹的位置,說不聰明也難,而他最大的聰明,就在于他不是任何一個派系的人,卻又圓滑的沒得罪任何派系的人,他的處世原則就是,沒事就躲,所以剛剛發現有那麽多人要狀告榮國府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對勁了,才會想到裝病。

可是偏偏這六皇子就來了,不只來了還帶來了一個苦主,然後這個苦主還沒說兩句話就撞柱身亡了,這一下子,蔣廣言知道,自己這件事是必須辦了,不只辦,還要辦得漂漂亮亮,辦得不偏不倚。

他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司徒禟,明白自己是被拖下水了。

蔣廣言拍了拍驚堂木,命人把那些苦主帶上來,一一看過狀紙,聽了這些苦主的事情以後,派人去榮國府請榮國府的當家賈政過堂來。

可是那些衙役到了榮國府,才知道賈政去工部了,這些人立馬就叫了個人回去禀報,其他人去工部門口等着。

司徒禟此時就在順天府,聽了那衙役的彙報,冷笑一聲:“這賈大人還真是厲害啊,做了這種事,還這麽心安理得地去工部,”他歪歪頭,表情倒是看不出多少喜樂:“去把賈大人從工部‘請’回來,像前幾天一樣。”

賈政前幾天是怎麽被戶部的人‘請’的,大家心知肚明,于是,在時隔幾天之後,賈政又一次被人從工部給架了出去。

這一次,他的上司工部尚書齊藤,倒是沒有再說什麽話了。

賈政被兩個衙役一路架着拖行到順天府,整張臉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但是在聽到那些苦主的狀告以後,他的臉色簡直就是蒼白到不行:“蔣大人,賈某一貫為人光明磊落,這種放印子錢的事情,下官是萬萬不會去做的。”

“做沒做,搜過不就知道了。”司徒禟冷笑一聲,看向蔣廣言。

蔣廣言一個激靈:“沒錯,做沒做,搜過就清楚了,來人啊,去榮國府的府上給本官搜,把這放印子錢的票據給本官搜出來。”

賈政的臉色一變,剛要開口訓斥蔣廣言有辱斯文,突然想起了前幾日賈赦說的話。

賈赦當時說了什麽呢?賈政眯了眯眼想了一下,然後整個人都僵硬了,賈赦倒是說,王氏指使心腹放印子錢。

這麽一想,賈政就氣得渾身發抖,毒婦,毒婦,那個毒婦敢背着我把金陵的祭田給賣了,當然就敢背着我放印子錢,要是那毒婦還把那些票據都放在自己的屋裏,那不就是鐵鐵的證據嗎?

賈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蔣大人,你說的這些話簡直就是無稽之談,我們榮國府可是先皇賜名的國公府,怎麽能讓你們說搜就搜。”

蔣廣言皺着眉頭不說話,然後看下司徒禟:“殿下。”

“老國公和國公爺當然是功在社稷,但是應該和賈存周沒有關系吧,一個小小的三品将軍,竟然敢在自己的府邸挂上國公府的牌匾,而且還敢住在國公府規格的院子裏,你簡直就是目無法紀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司徒禟怒視賈政,沒說一句話,就讓賈政的臉蒼白一分,到了最後,賈政直接就癱坐在地上,吓得不敢動彈了。

也直到了這個時候,賈政才發現,自己原來一直在做這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時間,賈政恨不得暈過去才好。

蔣廣言看到這種情形,也不再多話,直接就命人去榮國府搜印子錢的票據。

榮國府在被戶部搜刮了一番之後,又迎來了順天府的搜查,而且這一次,是直接就搜到了女眷那裏,這一下子,住在榮國府裏的丫頭,這名聲,也好不了了。

林如海半躺在床上,聽到管家彙報來的情況,冷笑一聲:“他們竟然敢這麽磋磨我的玉兒,我就讓他們好好地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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