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一大幫男人直接就闖到了後院應該只有女眷待的地方, 自然是一陣雞飛狗跳。

王夫人看着闖進院子的衙役, 氣得身子都要顫抖起來了:“你們好大的膽子,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你們竟然敢這麽闖進來。”

一個年齡稍大一些,看着去算是這些衙役的頭頭上前一步,倒是拱了拱手:“夫人,我們奉順天府蔣大人的命令, 特來榮國府裏搜查放印子錢的票據。”

王夫人的身子一抖,眼睛不自覺地就往自己的身後的主屋看了看, 然後聲音更大了幾分:“簡直是胡鬧, 你們這麽大張旗鼓的闖進來, 還有沒有把我們榮國府放在眼裏了。”

那衙役頭頭倒是沒對王夫人露出什麽表情,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夫人還是放寬心比較好,大人有命,我們不敢不從,何況現在賈将軍也在順天府的大堂上,要是有什麽事情,夫人還是去堂上和賈将軍說吧,”說着, 他擺擺手, 招呼了兩個手下過來:“來人,帶走。”

“你們, 你們, ”王夫人看着這群人, 就像是看到了賈赦帶着的那群戶部的人一樣, 他們也是闖進府裏,也是要搜東西,這不行,這不行,王夫人喊道:“我可是王家的人,你們竟然也敢。”

那兩個想要上手的衙役聽了王夫人的話,抖了抖,有些遲疑都看向頭頭。

那頭頭看見自己這兩個手下的動作,氣得上前一人踹了一人一腳:“混賬東西,我們奉命行事,想那麽多幹什麽,”然後看向王夫人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了:“夫人,現在我們可是好聲好氣地請你去順天府,要是夫人再胡攪蠻纏,我們就只能用請賈将軍的方法來請夫人了。”

“什麽方法?”王夫人一下子有了不好的預感。

“當然是讓人架着夫人,一路拖到順天府了。”

那,那自己還不如死了算了。

王夫人的心也跟着一抖,擡頭看了看那衙役的頭頭:“你等等,我讓人備車。”說着,就要往屋裏鑽。

那頭頭眼中精光一閃,擡手讓人攔住了王夫人的動作:“夫人,你還是在一旁吩咐就行了,這屋子,我們還等着搜查交差呢。”說完,他眼神一凜,向後擺擺手。

他帶來的那幾個衙役立馬就闖進了王夫人的屋裏,翻找了起來。

王夫人看着他們這動作,兩腿一軟,要不是有周瑞家的扶着,險些就能坐在地上。

周瑞家的看着王夫人愣愣的表情,吓得渾身顫抖、滿臉淚痕都不自知的樣子,也是心裏哆嗦的不行:“夫人,現在老爺還在順天府呢,是不是,要找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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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愣愣都轉頭看了看周瑞家的,然後突然如雷灌頂一般死死都拉着周瑞家的手:“快,快去叫人找哥哥,哥哥一定會救我的。”

這話音還沒落下,屋裏已經有人在喊了。

只見有個衙役拿着一個小箱子出來,放在那頭頭面前:“搜到了。”

那頭頭打開箱子一看,滿滿一箱子的印子錢票據,轉頭看向王夫人的眼神就不善了起來:“夫人,看來你是不能做馬車了,還是和我們走回去吧。”

王夫人慘白着臉,只想昏過去,可是她知道,要是自己現在昏過去,也不過是讓這些人架着自己去公堂上,到時候自己被別的男人碰過,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王夫人咬着自己的舌尖,直到把舌尖都咬出血來,才讓自己清醒了一點,叫了個丫頭拿了帷帽和披風,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這才低着頭跟在了那些衙役的身後。

等王夫人快要走到榮國府大門口的時候,就看到一群人從另一路過來,後邊也跟着個戴着帷帽穿着披風的女人,看那身形,王夫人一愣:“鳳兒。”

既然是有關女眷,自然是不能再像之前一樣,讓衙門口周圍圍滿了人。

王夫人和王熙鳳被帶到堂上以後,順天府就關了大門,決定閉門審理。

王夫人和王熙鳳此時早就沒了平時的爽朗,一個個顫抖着身子,在披風的映襯下更是顯得可憐了幾分。

蔣廣言讓人擡了個屏風上堂,讓兩人避到後邊,這才把事情又重新說了一遍。

那些圍觀的百姓不能在門口聽堂,可是狀告的苦主現在卻一個個跪在堂上,看到王夫人和王熙鳳兩人就咒罵起來,然後再咒罵已經站在堂中的賈政,相信要不是有衙役攔着,這些苦主可能就要沖上去把這幾人痛打一頓了。

“王氏,這些苦主狀告你私放印子錢,還逼死人命,你作何解釋。”蔣廣言問道。

王夫人轉頭看着王熙鳳一眼,微微擡頭做出一副當家奶奶的樣子,低聲道:“鳳兒不必害怕,姑媽已經讓人通知你叔叔了,這件事你叔叔一定會幫我們的。”

王熙鳳本來被這一連串的事情弄得六神無主,現在聽到王夫人的話終于回過神來,急忙拉着王夫人的衣袖低聲道:“姑媽,你真的已經通知了。”

王夫人點點頭:“你放心,現在在京城,還有誰敢惹我們王家,而且你忘了琏兒已經算是我的兒子了嗎?現在寶玉也就這樣了,我還要指望你們夫妻倆呢。”

王熙鳳一聽,這胸膛也終于挺了起來,高聲道:“大人,這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還不出錢來賣兒賣女的自然不在少數,難道就因為這些還不出錢來就自盡了,就要把事情都賴在我們頭上不成。”

那聲音嚣張至極,聽得那些苦主又鬧騰起來,罵的難聽不說,甚至還有人站起來往屏風後面沖了,被衙役一棒子又打在了地上。

王熙鳳看到這個場面,覺着這大人也是不敢拿她們怎麽樣的,心裏的忐忑更是少了一點。

王夫人倒是站在旁邊不吭聲,腦子裏都在想着如何讓自己脫罪。

王熙鳳看着王夫人的樣子,覺得王夫人也是胸有成竹,心裏更踏實了。

蔣廣言聽了王熙鳳的話,眉頭一皺,讓衙役把從榮國府搜出來的印子錢票據給搬上來:“這證據都在這裏了,你還狡辯。”

王熙鳳眼珠子一轉:“大人,這可是冤枉啊,這些印子錢都是我的心腹去弄的,說不定是這幫下人心太貪了,才用我們榮國府的名號害人啊,我們可是冤枉的。”

王夫人微微側頭看了王熙鳳一眼,然後和王熙鳳一同看向上座的蔣廣言,即使隔着屏風看不清楚,但是她們還是想知道結果。

主子犯事了讓下人頂嘴,這是那些有頭有臉的家裏都會幹的事情,王熙鳳也把這件事做得很是得心應手。

所以你是在把本官當傻子嗎?

蔣廣言咬牙道:“一派胡言,這些票據都是從你們的屋子裏搜出來的,搜出來的地方還及其隐蔽,難道不是你們放的?”

王熙鳳的眉頭一皺:“這,這就算是在屋裏搜出來的,也不能說是我的,說不定就有下人覺得放在我的屋子裏更安全呢。”

那那個下人就是傻的。

蔣廣言覺得自己被愚弄了,一旁的師爺上前小聲說了幾句,蔣廣言冷笑道:“這兩個箱子在被搜出來之前,都是有鎖的,雖然這鎖被本官的手下給砸了,但是這鎖還是被帶過來的,來人啊,去她們身上被本官搜搜,搜不搜得到這鑰匙。”

這要是真的被一個男人給搜身了,還讓她們怎麽活啊。

王熙鳳看着慢慢靠近的兩個衙役,大喊道:“你們不能這麽做,你們這麽做是讓我們去死啊。”

蔣廣言勾着嘴角冷笑:“這位夫人也許不知道,這順天府的牢房素來女犯少,女獄頭更少,有些時候都是讓那些男獄頭去看着女犯的,夫人還是現在先适應一下吧。”

王熙鳳記得大喊:“你敢,我可是王家女,你要是敢對我這麽做,我們王家是不會放過你的。”

“原來,你們敢這麽大膽的私放印子錢,是因為王家啊,”司徒禟冷笑着開口,看向蔣廣言:“蔣大人,看來這件事還要找王家的王子騰過來才可以了。”

蔣廣言對上司徒禟的眼睛,心裏一咯噔,果然,一個榮國府,哪裏比得上一個王家啊,聽說那王家最近剛剛和三皇子走得進了些,看來,是六皇子坐不住了啊。

要不然六皇子怎麽就偏偏讓他派人去搜了榮國府的當家奶奶和琏二奶奶的屋子,要知道,這兩人可是都出身王家啊。

王熙鳳聽了司徒禟的話,雖然不知道那突然插嘴的人是誰,但是心裏還是很高興,轉頭低聲對王夫人說:“看看,等叔叔來了,一定可以救我們的。”

王夫人雖然覺得哥哥王子騰有本事救得了自己,但是此時心裏卻不安的要命。

而已經安靜許久的賈政,倒是擡頭看向門口的方向,心裏對王子騰的到來充滿了期待。

但是王子騰來了真的可以救得了他們嗎?

答案是,自然不能。

這王子騰是何等人物,聽了王夫人派來的人的話,心裏立馬就想了不少,可是這件事實在是來的太過突然,讓他來出手幫忙掃尾的動作都做不了,就被順天府的人給叫去了。

王子騰到了堂上,聽了那蔣廣言不知說了多少遍的話,态度恭敬道:“大人可否容本官和她們私下裏聊聊。”

司徒禟斜着眼恥笑:“難不成王大人還要和這王家女串供不成,王大人應該知道,我大慶律法,是不允許有人私放印子錢的,這王家的女兒還真是好本事啊,不只敢放,還敢弄出人命來,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王子騰沉着臉看着司徒禟:“請六皇子慎言,她們姑侄做了任何事都和王家無關,她們已經嫁進賈家多年,王家可不會為賈家買單。”

司徒禟冷哼:“王大人真是好口才。”

賈政急了:“二舅兄。”

王子騰狠狠地瞪了賈政一眼:“你給我閉嘴,”然後看向蔣廣言:“大人。”

蔣廣言看向司徒禟:“殿下。”

司徒禟擡着下巴,把背靠在椅子背上,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蔣大人,你才是這順天府的府尹,本皇子只是旁聽而已。”

蔣廣言這才面無表情地看着王子騰:“王大人,你可以和這兩個夫人說兩句話,但是只能在這公堂上。”

王子騰不甘地咬咬牙,眼睛隐晦地看了司徒禟一眼,擡腳轉進了屏風後邊。

“叔叔,救我。”王熙鳳看到王子騰來了,立馬高興起來。

“你給我閉嘴,”王子騰低斥道,然後壓低聲音,用只有他們三個人才能聽到的耳語說道:“這件事怎麽會鬧成這樣?”

王夫人微微垂下眼簾,一臉的內疚加心慌。

王熙鳳也壓着聲音開口:“叔叔,這件事實在是發生得太快了,我們根本就來不及掃尾啊。”

王子騰的臉色凝重了起來。

王夫人這時才幽幽開口:“求哥哥救救寶玉,救救宮裏的元春啊。”

王子騰的眼神一凜,看向王夫人,又看了看王熙鳳,擡腳走了出去:“大人,剛剛本官已經問過了,這件事,都是本官的侄女王熙鳳所為,和本官的妹妹沒有任何關系。”

“什麽?”王熙鳳簡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叔叔,你怎麽能這麽說,這不是……唔……”

王夫人一把捂住王熙鳳的嘴巴,在她的耳邊低語:“這件事你要是一個人認了,等元春在宮裏闖出名堂來,自然能救你,要是你不認,可就不要怪我對你那個小丫頭片子不留情面了。”

王熙鳳覺得自己渾身冰冷,仿佛自己整個人都跌入了冰窖裏一樣,她一臉驚恐地看着王夫人那雙近在眼前的眼眸,在裏面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死期一樣。

王夫人繼續低聲道:“你是小輩,和我不一樣,你的名聲在外,自然膽子能打到做出些不可估量的事情,但是我素來吃齋念佛、大度端莊,有這樣的母親,才對宮裏的元春有好處。”

王熙鳳的身子抖得和篩子一樣,喉嚨裏就像是卡了東西,半點說不出話來。

然後,她就聽到外面的王子騰開口道:“這王熙鳳素來潑辣膽大又善妒,在榮國府裏也是響當當的人物,我那侄女婿都奈何不得,”說完,王子騰一臉的痛心疾首:“說來也是慚愧,這王熙鳳是本官哥哥孩子,從小就沒了父親,又死活不肯來京城讓內人好好教養,和她那哥哥在金陵不知道學了些什麽東西,等這到了該成婚的年紀,才來了京城,可是當時人已經定性了,怎麽掰都掰不過來,本官也只得厚着臉皮求了妹妹和老親賈家,這才讓這丫頭嫁進了榮國府,可是這丫頭到了榮國府裏也沒有絲毫收斂,才會幹下這等禍事的,”說完,他瞥了賈政一眼:“妹夫,你說可是?”

賈政這才像是反應過來一樣,連忙點頭:“這鳳丫頭的事跡大人盡管到榮國府裏查證,王大人說得絕對沒有假話。”

王熙鳳癱坐在地上,完了,完了,她被賈家和王家同時放棄了。

司徒禟聽了王子騰的話,倒是笑了:“王大人真是厲害,平常的人家,要是女眷出了這種事情,那個不幫忙壓着掩着,你這麽大咧咧地就說出來,難道不怕害了你們王家別的姑奶奶嗎?”

王子騰一臉大義凜然:“是下官無能,不能教導好自己的侄女,讓侄女做出錯事帶累全族,下官願意到每一個苦主家中親自道歉,即使是下跪也在所不惜,下官也會奏請皇上,讓皇上懲罰,只是這侄女做的事情實在是讓人寒心,下官實在是不能再行包庇之事,只得大義滅親。”

“好,好一個大義滅親,”司徒禟拍着手站起來,看向王子騰:“看來王大人還真是個剛正不阿的人物,平時家裏人犯了事情也絕對不會包庇。”

“謝六皇子贊賞,下官受之有愧。”

“那正好,本皇子這裏剛好有些證據,正是說王大人在其妹賈王氏私賣夫家祭田以後,出手幫忙收拾殘局,甚至不惜以權壓人。”司徒禟笑道。

“不可能。”王子騰不可置信地擡起頭,剛好對上司徒禟的眼睛。

司徒禟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顯:“看來本皇子應該進宮一趟,好好和父皇講講,我們這位大義滅親的王大人,又是如何說一套做一套的。”

王子騰突然覺得渾身僵硬,感覺自己被一張大網給纏住了,然後越來越緊,越來越緊,直接要把他給勒死了才好。

原來,真正等着的獵物,是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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