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醫學奇跡

卓瑜的頭這輩子就沒這麽疼過。

他的眼睛不過剛睜開了一條縫,卻瞬間被莫名刺眼的光源照的角膜一痛,似乎頃刻間就要飙出淚來。

卓瑜不得不重新又把眼合上。

他下意識地就想罵上一句髒話,但終究還是忍住了。

因為他怕被師姐聽見,又把他晚飯裏的那份核桃酥給扣了去,到時候半夜肚子餓得不行,回頭和人切磋怕不是又要落了下風,他可不想…

啊對了。比劍。

卓瑜想起來了。

昨天他又去去找談汀比劍了,只不過比試到一半的時候,就突然下起了大雨。

談汀是其實算得上是卓瑜的師弟,不過他們倆的關系不算熟稔,自從相識以來唯一的交流,似乎就是比劍。

卓瑜向來不喜談汀的性格,總覺得這小師弟雖然模樣生的是萬裏挑一,但性子似乎也太孤僻了點,木頭一樣一板一眼的,缺了點兒人情味兒。

不過他一直都承認,談汀确實是有真本事的。

卓瑜這人似乎生來就閑不住,他愛劍,更愛與人切磋劍法。

談汀可以算得上是秋旖山上為數不多能被卓瑜認可的人——他的劍法正如他的性子冷利迅疾,但又不乏這個年紀少見的細膩謹慎。

卓瑜這人腦子裏的哪個筋直的不行,每次光想着耍劍耍個爽,向來懶得搞什麽師兄弟間謙讓禮愛這一套。

于是第一次和談汀切磋之前,卓瑜就直截了當地和談汀說:“你雖是我的師弟,但劍法與年歲無關,我不會對你手下留情,你也不必拘着,盡管放開了打。”

談汀似乎是被他的厚顏無恥給驚懵了,愣了半晌,才茫然地說了聲好。

後來倆人見面依舊不會主動搭理彼此。

但就像是無聲地約定好了一般,每個月都會有那麽一天,卓瑜會大咧咧地拎着劍,主動來找談汀切磋。

談汀有時正一個人窩在房間吃飯,但見卓瑜拿着劍來,也只不過一愣,便直接放下碗筷,爽快地拔劍出鞘。

昨天那場比試确實是十分痛快。

談汀的劍法似乎又有所精進,卓瑜難得能找到旗鼓相當的對手暢快淋漓地打上一場,自然也不願随随便便地結束。

兩人在雷雨交加的山頭僵持了了一個下午,談汀體力似乎已經不支,卓瑜正持劍美滋滋地一躍而起結束這場冗長的比試——結果突然一道雷從天際劈下,卓瑜就徹底沒了意識。

命大是真的,就是丢死人了。

卓瑜不耐煩地呲了下牙。

且不說談汀會怎麽想自己,光是門派裏那群臭小子們怕不是已經樂了個遍,想必師姐這回要把他一個月的飯後點心都給罰光了。

卓瑜把手覆在眼上緩了一會兒,暴躁地吸了口氣。

然後他移開了手。

然後他睜開了眼。

然後他見到了,他這輩子從來沒見過的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冷冰冰的管狀物,被鑲嵌在房頂上,不知是出于什麽緣故,這東西散發着刺眼卻又明亮的光芒,像是畫本上說過的一些法器,竟明晃晃地照亮了整間屋子。

卓瑜的汗毛瞬間豎立起來。

他下意識地去拔劍,卻發現自己的劍卻早已不在自己的腰側。

他坐起身,才發現周遭的環境不但裝潢詭異,就連入眼可見的大部分物品都他而言,都陌生詭谲到了極點。

這不是他的卧房。

這裏甚至不可能不是秋绮山。

卓瑜的腦子已經徹底鈍掉了。

他茫然地環顧四周,只覺得這一切怪異不大真實,他甚至難得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頭發直豎般的恐懼,

而且卓瑜這才注意到,他的身邊的那張床上竟然有人——那人身形清瘦,似乎也是個少年,正好也剛剛醒了過來。

那少年揉了揉眼,慢吞吞地起了身,他望着眼前的牆壁呆了一會兒,便轉過頭,直愣愣地朝卓瑜看了過來。

唇紅齒白,尖下巴,大眼睛,眼睫長的像是把絨扇,漂亮得像個女孩家。

卓瑜下意識地松了口氣。

還好,是談汀。

“卓瑜?”談汀怔了一下。

他似乎是頭疼,歪着頭用手揉了下額角,半晌才擡頭,似乎是很不解地問,“你的頭發...為何剪的這麽短了?”

他的目光落到卓瑜身上的短袖校服上,又呆了一下:“你又為何身着這種奇裝異服?”

“很不幸,你的頭發并不比我長上幾分。”

卓瑜冷笑,“而且自己也在穿着和我一樣的,奇裝異服。”

談汀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和卓瑜一模一樣的校服,呆了一下,又緊接着摸了摸自己的頭發,這才發現自己原來的一頭長發也蕩然無存。

談汀看起似乎更茫然了。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整個人也慢慢警惕了起來,和卓瑜一開始的反應一樣,談汀下意識地想去摸劍,卻摸了一手空。

“我覺得是幻術。”

卓瑜咬牙切齒地說,“怕不是前陣子山上那些才壓下去的邪祟又開始出沒,這回竟敢這麽戲弄小爺我…..”

談汀說:“不是幻術。”

“…..”

卓瑜有點火大,“那你說這破地方是哪兒?

“疼。”

談汀淡淡地說,”我頭很疼,後頸也很疼,既有五感,便不是幻境。”

卓瑜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就朝談汀的後脖頸看去。

他盯着那一片柔軟白皙的皮膚,不知怎的,突然覺得四肢像是被魇住了一樣難以動彈。

他甚至産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渴望,像是幹渴了很久的獸類突然看到了新鮮的血液,讓卓瑜突然想狠狠地一口叼住那片白潔的肌膚,把自己的牙齒鑿進…..

不對。

卓瑜茫然地想,哪裏不對。

談汀并沒注意到卓瑜的異常。

他似乎是緩了一會兒身子上的不适,半晌才偏過頭,有些警覺滴問:“你可有聞到什麽氣味?”

卓瑜這才回過了神。

我是狗嗎?

卓瑜一剎那甚至震驚到有些呆滞,我瘋了嗎?我為什麽會想去咬人的肉?

他一時心虛,便欲蓋彌彰似地清了清嗓子,無事發生般地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

“好像确實有股果香。”

卓瑜又吸了吸鼻子,皺着眉說,“而且,是從你身上散發出來的.....”

談汀蹙眉。

“我聞到的是你身上傳來....一種茶香。”

談汀慢吞吞地開了口,“但我又好像從未品過這種香味的茶,奇怪….”

“那就湊近點聞。”卓瑜說。

卓瑜做事向來直來直往,他大大咧咧地下了床,徑自坐在了在談汀的身邊,直接扒開他肩頭的衣服,湊在談汀的脖頸上聞了又聞。

談汀的身體不自在地僵直了一下。

他們倆相識也有十年,卓瑜平日在上山見到自己撐死不過是點頭示意,就連每次他主動來找自己,也不過只是為了和自己比劍。

卓瑜第一次和自己這麽親近地坐在一起....竟是為了嗅彼此身上的氣味。

“你身上似乎是一種梨子味。”

卓瑜挑了挑眉,“倒是好聞,像是師姐之前烹過的銀耳甜梨湯.....”

卓瑜剛想說就是聞起來似乎有點太甜膩了些,像是多添了半袋子的糖一樣那麽甜的時候,門突然被打開了。

“瑜哥!聽說你課間操下樓的和你們班的一個omega從樓梯上一起摔下來了?還......”

一個高高壯壯的男生樂呵呵地把門打開,他似乎是想調侃卓瑜一番,但臉上的笑容卻在看到卓瑜湊在談汀脖頸旁嗅來嗅去的一刻,分崩離析。

卓瑜擡起頭,面無表情地凝視着他。

姜大仁結結巴巴地把話說完,“….還.....摔昏了是嗎.....”

卓瑜警覺地眯起了眼睛。

“靜觀其變。 ”

談汀冷靜地按住了他的手,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語到,“此人應當是認識你的。”

“你….你….”

姜大仁的目光來來回回地在卓瑜和談汀身上穿梭,他看着談汀和卓瑜交疊在一起的手,又看着談汀露出來半截修長白皙的脖頸,陷入了史詩級別的迷茫與震撼。

——這分明是一副,即将要對談汀進行标記的姿勢。

“你....你背叛了組織?”

姜大仁戰戰兢兢地問。

“吓我一跳。”

出了醫務室,姜大仁一邊走着一邊如釋重負般地說,“我還以為瑜哥你竟然搞到對象了呢,不過omega嘛,确實事兒多了點,包容一下吧,我平時和他們說話都不敢太大聲…“

剛才是談汀解的圍。

談汀其實完全聽不懂姜大仁在說什麽,什麽課間操什麽omega什麽背叛組織,是他一些聞所未聞的詞彙。

但他還是推測了姜大仁語句大致的意思,知道如果卓瑜在這麽冷着臉僵持下去再不說話,遲早會露出馬腳。

“我似乎是摔到了後背。”

談汀安靜地看向了姜大仁,言簡意赅道,“有點痛,便請他幫我看一眼,并非是你想的那樣。”

姜大仁恍然地哦了一聲。

他這才發現卓瑜身旁的這個omega長得是真的漂亮,不是常見的軟糯甜心款,倒像是清冷美人那一挂。尤其那雙眼像是含了初融的雪,眼尾微微上挑,清隽中又帶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風情。

除了這個說話風格奇怪了點,這模樣簡直是萬裏挑一無可挑剔的好啊。

姜大仁恍恍惚惚的想,好像之前确實聽說過卓瑜班裏有一個很來勁兒的omega,不過據說脾氣孤僻了點兒玩不太開.....但沒想到....

趁着姜大仁發呆的功夫,卓瑜和談汀無聲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此時此刻他們似乎終于都領悟到,現在的情況,已經遠遠不是巫術邪祟幻術這麽簡單了。

幻術不可能真實細節到這番地步——這裏不像是簡簡單單的術法所構成的環境,倒像是他們二人的靈魂憑空穿到了一個異時空裏,占據了兩幅和他們原身一模一樣的軀殼之中。

除了名字和模樣沒變,周遭的一切,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卓瑜明白自己現在已經處在一個極其被動的位置,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像談汀所說,靜觀其變,暫時模仿着原身的行為舉止,不露馬腳的同時才能勉強保住自身周全。

于是在談汀堅定的目光下,卓瑜就這麽稀裏糊塗地就和姜大仁地走了。

“邪門了。”

卓瑜喃喃道。

僅僅只是在走廊裏走了不過一小會兒,卓瑜就發現,自己身處的這個時空已經不是普通的詭異,而是真的怪到離譜。

比如這裏不再用燭火照明,用的都是那種吊在房頂能夠放出光芒的法器。

再比如這裏的男人都留着短發,女子則不再盤發髻,所有人都不佩劍,都穿着一模一樣地奇怪的服飾。

最最古怪的是,似乎大部分人身上都萦繞了一股獨特的氣味,或濃或淡,但每個人都各不相同。

比如自己身前的這個姜大仁,就是一股子….烤雞翅膀的味。

卓瑜眉心擰成了個結。

姜大仁心大,沒注意卓瑜的都快黑成煤炭,以為只是他是摔了一跤丢了臉面而導致心情不佳,于是嘴上一邊叭叭個沒完,一邊樂颠颠把宿舍門打開了。

“人都摔暈了卻連個腦震蕩都沒得,醫學奇跡啊瑜哥。”

姜大仁的嘴巴一路就沒停下來過,“怎麽說呢,雖然咱們alpha身強體壯英勇無雙,但您老今天還是再靜養一下吧。”

卓瑜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這個姜大仁明明和自己說的還是一種語言,可是他所用那些的措辭卻都是又怪又生僻,卓瑜幾乎可以說是是聞所未聞。

但他也意識到,眼前這個憨憨傻傻的大高個似乎并無壞心,只是嘴巴實在是碎了一點。

卓瑜稍微放下了些警惕,但還是謹慎着不願說話,于是便移開目光,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姜大仁說自己一會兒有物理小測,讓卓瑜好好休息,就走了。

卓瑜仍然不知道他嘴裏的“物理小測”是什麽,但是他能感受到姜大仁說這四個字的時候,身體明顯幅度不小地抖了一下。

那分明是一副怕極了的模樣。

難到是什麽山獸嗎。

卓瑜皺着眉看向了窗外,可從窗外的景致來看,這裏又不像是山上。

談汀現在又在何處呢?

卓瑜茫然地想,自己明日又要到哪裏找他?

為什麽….偏偏是自己的和談汀?

卓瑜的頭更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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