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兄弟

談汀無聲無息地走進了教室。

他在門口呆了五秒,大腦就像有人在自動指引着他一般,來自身體原主的記憶告訴他,倒數第三排靠窗的那個位置,屬于自己。

談汀抱着書,不動聲色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周圍的人似乎在他進到教室的那一刻安靜了那麽一秒,緊接着又恢複了進來之前的喧嚣,似乎他的進入并沒有在這片熱鬧的海洋裏掀起一絲的波瀾。

談汀面上依然波瀾不驚。但其實手指幾乎已經快要将書的邊角捏到變形。

他低着頭,閉着眼,終于無聲地松了口氣。

昨天卓瑜前腳剛走,校醫後腳就進了屋,主動攙扶着談汀回了宿舍。

那名校醫是個很溫柔的女性,談汀能聞到她身上的氣味是很柔和的甜牛乳味。

她囑咐了談汀一些東西,像是什麽靜養吃藥,談汀其實聽的似懂非懂,但還是應了聲好。

談汀并不知道如何去掉關屋子裏那個會發光的法器。

但他又是真的倦極了,于是就幹脆讓那法器直接亮了一晚上,自己躺在那張陌生的床上,不久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他做了個,夢裏有似乎有秋旖山,有拎着劍來找自己的卓瑜,有師傅師姐,但同時又似乎參雜着另一個人的記憶,有自己從高高的樓梯上摔下來的那一剎那的記憶,有着許多自己從未見過的景和人和物。

然後談汀醒了。

不過是一覺醒來,他的腦海裏似乎就細細碎碎地摻入了另一個人的記憶,一切在昨天還無比陌生的事物在談汀的的眼裏,突然有了具體而明了的解釋。

比如他突然知道了,天花板上那個會發光的法器的名字,叫做電燈。

他意識到自己原身的主人是這所學校的學生,就像自己是師傅的弟子一樣,只不過自己和師傅學的是劍法,原身在學校裏學的則是別的東西,一些更像是論語和算數之類的東西。

而且...

“omega…..”談汀喃喃道,“我是.....omega...?”

坐在他前桌的女生小心翼翼地回過了頭。

“你還好吧。”

那女生似乎是鼓起勇氣似地才開了口,怯生生地問,“聽說你和卓瑜都撞到了頭,這麽早就回來上學….”

其實談汀并不認識這個女生。

“我已無大礙,只是輕傷。”

談汀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便繼續說,“多謝你....周桃桃。”

周桃桃和談汀當了一年多的前後桌,但倆人說過的話總共沒超過三句。

談汀雖然生的模樣極好,但大概是全學校裏最沒有存在感的omega了。

他不像別的omega一樣柔軟溫和同時人緣廣泛招人喜歡,相反,談汀的脾氣又冷又硬,天天除了上課就是睡覺,團體活動從不參加,就是個透明人一樣的存在。

周桃桃其實一開始也不想自讨沒趣,但是她爸是班裏的班主任,前兩天特地囑咐過她要多關照一下班裏摔了跤的兩個人。

周桃桃簡直是絕望。

從樓梯上摔下來的這兩個已經不是同學級別的了,是祖宗是神仙,一個炸藥桶卓瑜,一個冰坨子談汀,

說這番話之前周桃桃已經做好被無視的準備了,卻沒想到竟然真的聽到了來自談汀溫和而客氣的回答。

小姑娘一時間沒緩過來,直接愣在了原地。

談汀觀察着看着她的表情,又無聲無息地攥緊了手裏的書本。

難到是名字…叫錯了嗎?

卻沒想到眼前的圓臉女孩的嘴角的弧度慢慢上揚,表情從呆滞迷茫逐漸變成了欣喜羞赧。

“不客氣,不客氣….”

周桃桃臉都紅了,瘋狂擺手道,“關懷同學,應該的嘛,你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就和我說.......”

談汀的眼睛倏地一亮。

所以說自己腦海裏突然湧進來的這些記憶…似乎并沒有什麽差錯。

他有點雀躍地想着,那麽是不是....

“你可是…”

盡管記憶沒有問題,但談汀還是醞釀了一下,才試探性地念出這串自己并不熟悉的字符,“......beta?”

這問題其實有點紮心,畢竟周桃桃當談汀前桌快當了一年了。

但想着談汀似乎一直和班裏的人沒有什麽交集,不知道也算正常,周桃桃還是點了點頭。

“是的呀。”

她開玩笑似地說,“班裏本來A和O就少,你和卓瑜你們倆這次一摔對咱班而言簡直是重量級損失.....”

沒錯了。

談汀想,根據原身體主人的記憶和理解來看,所謂的alpha beta 和omega似乎就是是這個世界的性別劃分。

周桃桃是這個所謂的beta,她身上也有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氣,但是濃度卻從卓瑜身上聞到的茶香低了不知多少。

談汀遲疑地猜測道,那麽這種性別的定義...是和每個人身上的氣味有關嗎?

不過這個話很多的小姑娘倒是很可愛。

談汀想自己或許需要誇誇她,可又不知道在這個世界裏,到底要怎麽誇贊別人才能夠得體恰當。

于是談汀小心翼翼地說:“你身上的氣味,很好聞。”

“......所以你以後走路小心一點,注意避開那些脾氣急的alpha走路就好啦!”

周桃桃一個人念念叨叨了半天,聞言愣了一下,茫然地擡頭,“蛤,你剛才說啥?”

談汀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頓了頓,又小聲地重複了一遍:“你的氣味,很好聞。”

周桃桃,卒。

什?

麽?

情?

況?

周桃桃是真恍惚了,自己竟然一個omega誇信息素的味道好聞??他這究竟是諷刺還是嘲弄??

明明就連她媽昨天還在擔心自己信息素味道淡以後找不到對象啊啊啊!

而且都這世道了,怎麽會有這麽直接上來誇別人信息素好聞的人啊??呃啊啊啊要是換個醜點的人這真的就已經屬于性騷擾範圍了吧!!!!

周桃桃的臉一下子紅到爆炸。

她磕磕巴巴地說:“謝,謝謝,那個....你….我…..就是….那個......”

談汀懵懂地看着她。

就在氣氛即将到達尴尬的頂峰時,空中突然傳來了中氣十足的一聲暴吼。

“談汀!”

班裏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卓瑜黑着臉,大步流星地走進了教室。

他直接扣住談汀的手腕子,不由分說地把人往外面拽,一邊拽一邊惡聲惡氣地低吼道:“找這個破地方真的費死勁了,你快給我出來!”

看着前一秒還在和自己說笑的談汀下一秒就被踉踉跄跄地拉出了教室,周桃桃直接原地傻掉。

“桃桃,快去找老周吧。”

她的同桌幽幽地說,“上次卓瑜也是這樣把隔壁班的一個alpha拉出去的,後來那個alpha在醫院裏足足躺了半個月。”

談汀覺得卓瑜現在就像是一條氣急敗壞的惡犬。

“你也是一覺醒來,便有了那些記憶的對吧?”

卓瑜在樓道裏來回來去地踱步,急得恨不得一拳鑿進牆裏,“所以這真的并非是我們的真身,這也不再是我們自己的世界,我們難道真要在這副軀殼裏茍活一輩子?”

談汀呆了一下,實話實說:“我不知道。”

“而且我是個什麽狗屁....alpha?”

卓瑜不可理喻地說,“我現在這幅身子上時時刻刻都萦繞着這股子茶味,叫什麽狗屁錫蘭紅茶,而且你知道嗎你現在聞起來和師姐煮的梨湯一模一樣…..

“好像叫冰糖雪梨。”

談汀小聲地打斷了他,糾正道,“也是我原身的記憶告訴我的,似乎是這個世界的….一種飲品。”

“而且卓瑜,不要說髒話。”

談汀認真地看着他說。

卓瑜絕望了。

“為什麽會這樣。”

他抱着頭喃喃道,“這究竟是個什麽鬼地方?”

談汀沉默地看着他。

“為何人不再只有男女之分了,為何要把格格不入的咱們塞到這裏……”

卓瑜茫然地說,“我的劍也沒了,我再也吃不到師姐做的核桃酥了,為什麽.....”

為什麽,和我一起來到這個世界的人不是師傅師姐甚至不是,而是這個談汀這個和自己根本沒說過幾句話的木頭啊?

談汀安靜地盯着卓瑜看了一會兒。

“卓瑜。”

半晌他似乎有點笨拙地開了口,“師傅說過,人要做到不怨不棄,坦然接受世事之變,才能…..”

“做不到。”

卓瑜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卓瑜的錯覺,談汀似乎是有點難過地垂下了眼睛。

卓瑜心裏莫名地一抽。

卓瑜很少這麽近距離地觀察過自己這位小師弟——之前除了比劍,也不過都是每日在中午用膳時能遠遠地瞥見一眼,看着那孤僻的白衣少年一個人拎着食盒,衣袖翻飛,清冷高挑宛若谪仙一般,一個人慢慢地走遠。

現在湊近了一看,只覺得這人的眉眼确實是精致得不行,尤其此時那纖長的眼睫還和蝴蝶翅膀似的輕顫,倒像是自己欺負了他一樣…..

卓瑜有點心虛。

他咳了一聲,趕緊沒話找話似地問道:“你也是那個什麽....alpha嗎?”

談汀擡起了眼,搖了搖頭。

“我好像是omega。”

談汀平靜地說,“方才與我談話的姑娘似乎是位beta,只是來自原主的記憶很模糊,所以我仍是不大明了這三種性別的區別是什麽。”

是的,雖然卓瑜和談汀昨晚獲得了有關這個世界的一些記憶,但也只是非常表面非常零散的一些碎片。

比如他們知道發亮的法器叫電燈,但是并不知道電是什麽。

他們知道有ABO三種性別,也知道自己現在屬于什麽性別,卻并不知道這些性別本質上的區別是什麽。

卓瑜哦了一聲。

然後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整個人突然一滞,臉色也慢慢變得鐵青。

他的目光猛地下滑,死死地盯着談汀的裆部看了好久,半晌吞吞吐吐道:“既然,咱們倆,是,是兩個性別,那,那你的小兄弟……”

談汀愣了一下,耳根子一下子就紅了。

他素來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對這種粗鄙之語幾乎可以說是聞所未聞,頓時羞得連脖頸都透露着淡淡的粉紅色。

談汀偏過頭,半晌悶聲道:“還在 。”

卓瑜也有點不好意思了,紅着臉幹巴巴地哦了一聲。

倆人又陷入了窒息的沉默。

卓瑜這人臉皮也厚,靜了一會兒又忍不住開始沒心沒肺地問:“那這個性別的區分...會不會與你我身上的氣味的差異有關?比如你的濃我的淡?你的是果子,我的則是茶草?”

談汀搖頭,說不知道。

“那我再聞聞看哈,奇了怪了…..到底是哪裏來的味道啊。”

卓瑜又不請自來地粘上了談汀的身子。

他先是湊到談汀耳邊聞聞,緊接着又毫不客氣扒拉開談汀校服的領口,湊近他的後頸,像是小狼狗抱着一只香噴噴的肉包子一樣聞來聞去——而且卓瑜的表情還格外的一本正經,似乎并不覺得自己這種行為有任何不妥。

但談汀的耳根子都快要滴出來血了。

他覺得雖然原身和自己生得模樣一樣,但似乎在身體深處的一些未知的地方,卻還是與之前自己原本的身體有了些不同。

尤其是當卓瑜湊近自己的後脖頸時,談汀的身體突然湧上來一股莫名的,從未有過的悸動,那是一種很微妙壓制感——少年灼熱的鼻息噴灑在他的後頸,談汀總感覺下一秒,自己好像就要被卓瑜壓在身下....

卓瑜也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談汀身上的味道其實就是雪梨味,但梨子本應當是很清爽的水果,可卓瑜聞着,卻覺着這味道卻也太濃郁香甜了些。

他感到莫名的口幹舌燥。

卓瑜啞着嗓子,看着談汀,說:“你——”

談汀茫然的轉過了頭,緊接着瞳孔一縮。

他沒意識到卓瑜原來貼的竟然這麽近,剎那之間,兩人的鼻尖似乎都要貼在一起。

“….你們倆!!給我!!立刻!!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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