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不到正午,韓衡已經餓得有氣無力,也不知道是莊靈刻意放緩了腳步,還是他咬牙堅持起了效果,總之兩人之間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突然,暗雷一般的腹鳴想起。

韓衡手按在肚子上,掩飾地想把那聲音按下去。

沒一會,他肚子又叫了。

莊靈轉過臉來,他臉上的表情沒笑,但眼睛裏卻滿含着嘲諷的笑意。

“有種你肚子別餓,笑屁啊。”韓衡焦躁地說。

“走那邊。”莊靈手裏用來時不時抽打樹枝趕走上面的昆蟲和動物的破竹竿指了指左邊。

韓衡一面腹诽一面吃力地往前走,悶着頭沒走多久,就聽見樹上窸窸窣窣一陣響,他心驚膽戰地站住了腳,眼神飄忽地在樹枝縫隙之間亂看。

“什麽東西?”韓衡聲音打着顫。

“沒什麽東西,別疑神疑鬼的,快走。”

“除了這句話你能不能說點別的啊?能快我不會快點走嗎?這地方連飯館都沒有……”韓衡嘟嘟囔囔地低聲抱怨,認命地往前走,他相當警惕,地上但凡閃過一道黑影,他就要停下來觀察半天。

這麽緊繃着走了一會,沒有特殊情況發生,韓衡也放松了警惕。

“你是什麽人啊?我看你也是掉到山崖底下的,怎麽你沒受傷,就我受傷了。”韓衡郁悶得擡起手,想摸摸隐隐作痛的臉,猶豫半天,還是放了下去,“這是誰弄的,誰這麽恨我啊?”

前面的問題莊靈都沒理,只是冷嘲地回了一句:“你的仇人多了去了,現在你什麽都記不起來,也算是一種解脫。”

韓衡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他知道眼前這人說的話,十句有九句假的,不過大概兩人之前有什麽牽扯,他不太相信兩個人同時摔下山會是巧合。

“那你最好離我遠點,免得拖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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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激烈的樹葉聲從頭頂傳來,讓人毛骨悚然。

韓衡下意識擡頭,毛茸茸的一個黑影直接撲到他的臉上,緊接着顴骨一陣劇痛,韓衡眼淚一下就出來了,他能感到臉又流血了,劇痛讓他伸不直腰,整個人頭朝下栽去,在地上接連滾了兩轉,才聽見莊靈激劇的大吼——

“別動!”

韓衡身形遲滞。

臉上那撲過來時動作極快的東西滾落到一旁。

韓衡急促地喘氣,血液順着他腫得慘不忍睹的臉向下流,疼得他臉皮一直抽搐。

“這什麽,這是什麽……”他虛起一條眼睛,哆哆嗦嗦向後退,斜眼往那團抽搐不止的黑影上掃了一眼。

一團毛茸茸的玩意兒,像猴子。

“猴子。”

“不是猴子……”韓衡嘴唇哆嗦地說,他在動物園見過的猴子不是這樣,但他也說不好這是什麽,他的臉疼得都神志不清了。

“管他什麽,能吃就行。”莊靈從腰間解下一圈繩子,拎起猴子尾巴,把它拴在腰上,随着他走路的姿勢,那小東西就一搖一晃。沒走出幾步,莊靈站住腳,回頭看見韓衡還呆站在那裏,不由皺眉:“發什麽呆,跟上,等猴群發現,你身上這麽大味兒,他們會把你撕成碎片。”

“你是故意的。”韓衡憋出一句話來。

“是啊,反正你身上到處是傷,這麽大血氣,沖進別的攻擊性動物領地,總會有蠢東西被吸引過來。”

靠。

給人當活誘餌的滋味真不好。韓衡啐出一口血沫,他的臉還在流血,臉皮疼得一抽一抽,眼睛有些充血。

“你怎麽能這樣?”

“我怎麽了?”莊靈慵懶地挑起眉,頭一頓,豁然開朗地笑了笑:“你想我對你好點有商有量?”

“你應該提前告訴我。”

“提前告訴你你還會乖乖走進去嗎?”

“……不會。”

莊靈攤了攤手:“那不就結了,現在我們有一頓豐盛的午飯,你傷得也不嚴重,兩全其美,不是嗎?”

上輩子韓衡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他攥緊了拳頭。

莊靈一眯眼,盯着他的手:“怎麽?要動手?”語氣裏的輕蔑顯然不把韓衡放在眼裏。

等那股沖動下去,韓衡也明白,他打不過這個古代人,他那點跟人打群架的功夫,不僅不夠看,還會被揍得更慘。

看見韓衡松開手,莊靈嘴角一彎:“這就對了,乖乖聽話。”他邊向前走,邊朝後勾勾手指。

那個背影看上去也不算很壯,韓衡臉上還在流血,他眼睛有點充血,跟上去兩步,視線緊跟着莊靈的脖子,眼神一冷。

就在韓衡猛地撲過去勒住莊靈脖子的瞬間,莊靈抓住韓衡胳膊,把人從後方向前一摔,屈起一膝,抵住了韓衡的胸膛。

韓衡胸口也有傷,這一下摔得不輕,而且他快喘不上氣了,鼓着眼瞪莊靈。

“怎麽,不服氣?”莊靈單膝跪在韓衡的胸上,那只頭上頂着血窟窿的猴子龇牙咧嘴死不瞑目的臉貼近韓衡的肩膀。

“我……錯了……我錯了,你起來。”如果說剛才韓衡還有憤怒值,被這麽一摔根本不敢再想要偷襲莊靈,莊靈背後長着眼睛,兩人的武力值根本不在一個段位。除了服軟,韓衡想不出別的辦法,他擠出一絲僵硬的笑,不住喘息:“我被吓昏了頭,大哥……”

莊靈眼神一冷。

韓衡咬牙改口道:“主人,主人饒我這一回,我不敢了。”

莊靈意味深長地低下身,那雙漠然的眼睛仔細看泛着一絲冰冷的墨藍,他靠得越低,韓衡胸口的壓力就越大,他整個胸腔都在隐隐作痛。

“再叫一聲。”莊靈眼裏閃動着戲谑的光。

韓衡屈辱地閉上眼,他胸口要炸了,不僅因為憤怒,他毫不懷疑只要莊靈想,可以直接壓斷他的肋骨。

“主……主人。”

“我看你沒把我的話聽明白,我應該跟你說得更清楚一點。”铮然一聲冷透的金屬聲,莊靈拔出那柄還帶血的短刀,貼着韓衡的臉頰拍了拍,“你現在是我的奴隸,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我就是讓你去死,你也得二話不說地乖乖割脖子,不能叫我動手,聽明白了嗎?”

“我死了對你有什麽好處?”韓衡吃力地擠出話來,他脖子漲得通紅,動脈突出,皮膚潮濕溫熱。

“省糧食。”莊靈輕飄飄地說,“而且我們北朔人,沒有什麽東西是不能吃的。”

韓衡打了個冷戰,難以置信地盯着他,仿佛盯着一個怪胎:“你吃人肉?”

莊靈眯起眼,斜乜他,“你說呢?”

“我真的錯了……你放過我……”韓衡咳嗽了一聲,耳膜裏鼓漲着拉風箱一般的聲音。

莊靈一條手肘搭在膝上,另一只拿刀的手輕輕以刀尖挑起韓衡的下巴,那張臉讓他厭惡地皺起眉。

韓衡也知道他的臉現在慘不忍睹,但起碼沒有被劫色的風險,這點他對命運充滿了感激,要是帶着他的原裝穿越,這個變态恐怕早就把他弄暈過去好幾遍了。

然而,韓衡沒想到的是,那刀片挑開了他的衣襟,冰冷的寒氣直逼心口,刀尖隔着薄薄裏衣,在他的胸前輕輕一劃拉。

立馬那裏就破了一條縫。刀尖靈活地鑽了進去,在他胸膛上打轉。

潮濕溫熱的空氣,與冰冷的刀鋒,刺激得他整個人一顫。

“你別忘了你是為什麽活着。”刀背在韓衡的胸口結結實實拍了兩下,韓衡整個人一陣惡寒,莊靈說過的話像個無處不在的鬼影,閃過他的腦海:“你活着的意義,就是伺候我。”

韓衡兩個眼圈紅得跟兔子似的委屈樣,讓莊靈滿意多了,他直起身,心情大好地往前走去。

怕被猴群纏上,韓衡也不得不兩股戰戰地爬起來,亦步亦趨跟在這個惡魔後面。他一邊走一邊緊緊紮好袍子,層層衣袍裏,被刀尖撩撥過的地方,滾燙又精神地站立着。

韓衡越想越難受,又怕眼淚漬在傷口上疼,抽抽搭搭了幾下鼻子,哭也不敢哭,緊緊跟着莊靈。

莊靈找了個算寬敞的地兒,走出樹林之後,燦爛如瀑的陽光傾瀉而下,照得人滿身大汗。

韓衡過來之前,冬天剛開了個不太溫和的頭,這裏卻是春末夏初的感覺。

“把它的皮剝下來。”莊靈丢過來一把從靴子裏□□的匕首,還有那只頭上開了洞,洞周圍粘黏着粉紅腦漿的猴子。

“我……我不會……”看莊靈坐在一旁大石頭上,韓衡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累得只剩下喘氣的功夫。

“你要是白吃白喝,我只有拿你當口糧了。”莊靈惡劣地舔了舔幹裂的嘴唇,丢過來一個充滿侵略意味的眼神。

韓衡憋得腮幫子一鼓一鼓。

“以後你是我的人,不能什麽都不會,有些事你應該天生就會,有的事我會慢慢教你。”

匕首插|進猴子脖子裏的綿軟感伴随着一股溫涼的血流,韓衡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為了轉移注意力,他只好和莊靈聊天。

“我什麽也不會,你忘了,我什麽都不記得。”

莊靈意味深長地勾起了嘴角:“有一件事,我敢保證,你生下來就會。”

“嗯?”順着刀割開的那點皮,韓衡吃力地撕開猴子的皮毛,滋滋的聲音就像一把鈍刀子割在他的皮膚上。

“你這裏,可以生孩子。”莊靈從側旁伸過手,在韓衡的肚子上摸了一把。

那詭異的戰栗感讓韓衡整個人都僵硬住了,甚至沒有立刻拍開莊靈的手。

“你說什麽?!”韓衡鼓圓了眼睛,幾乎忘了手裏的猴子。

莊靈頓了頓,勾唇一笑:“開個玩笑,緊張什麽?你還真什麽都不記得了。”

靠。黏膩的冷汗順着背脊往下滑,韓衡加快了給猴子剝皮的速度,這麽破天荒的劣質玩笑他剛才居然信了,差點他就以為自己穿到了個怪胎身上,沒當着莊靈的面兒把衣服脫了驗明正身。他一定是在湖底撞壞了腦子,這他媽一驚一乍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等韓衡把猴子的皮剝下來,後面都是莊靈親自料理的,他随身帶着的包袱裏有鹽,看來經常在野外行走。

韓衡臉上的傷也多半凝固了,傍晚時已經爬到山坡頂端,經過一條溪流,他過去喝水時忍住了沒有往水裏看。

“怎麽?不敢看你這個鬼樣子?”調笑的聲音讓韓衡猛在地上拽了一把沙,想起莊靈的手段,又只好放下手。

“我有什麽不敢的?天這麽黑,看得清楚個屁。我又不是你,男人這麽注重外貌幹什麽?又不能嫁人!”話是這麽說,要是長得好看,沒準他還能找個千金包養他,現在不用碰他的臉,韓衡都能想象他頂着多吓人的一張臉。

“你最好先看看,做好心理準備,我怕我們住進客棧裏,你半夜起來的時候,被自己吓得一命歸西。”莊靈脫了袍子,把水往身上澆,夕陽金紅的光勾勒出标準的八塊腹肌,優美的人魚線,整個身材純黃金比例。

韓衡沒少看過鮮活的肉體,畢竟常常要跟別的演員一起更衣,但他從來沒在任何一個人身上見過莊靈這麽标準的身材,莊靈的健壯,不是健身房出來的倒三角,他每一塊肌肉裏都蘊藏着力量。

而且,是足以随時置人于死地的力量。

作者有話要說: 莊大變态可是一言不合就動手的。。。。過去的二十多年。。。你都經歷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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