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七

次日一早,韓衡又帶上幾個人,去發現月光草那片湖察看,帶了幾株回去觀察。

路上,韓衡被人叫住了。

氣喘籲籲跑來的竟是莊硯,叫住韓衡的地方恰就在他們第一次吃飯的酒館附近,韓衡進出薛園出個不大遠的門都會經過。

“韓公子。”甲初暗含警告地低聲道。

韓衡越過衆人,眯起眼睛打量莊硯,他跑得很急,臉色發白,額頭滲着一層汗水。

“莊兄。”這個找人把自己扔湖裏的男人,不僅有臉出現,還頂着一臉的人畜無害。這就有意思了,韓衡勾唇一笑,“許久不見,又在這兒‘偶遇’,這麽巧我還以為你特意在這兒等我的門呢。”

莊硯面上一紅,站定之後,仍然忍不住微微喘息。

“我正是,特意在等你的門。”

韓衡一邊眉毛高高挑起,有些意外,遲疑地略偏了偏頭,“既然知道我住在哪,怎麽不直接來找我?”說着韓衡便伸長一臂,勾肩搭背的動作在現代再尋常不過,莊硯卻立刻就僵了。

好在韓衡的手很快就從莊硯肩頭放了下來,莊硯長籲一口氣,旋即又挂上一個苦笑,“來過好幾次,仿佛這幾日你都不在家。”

韓衡看了一眼甲初,又看了一眼小跟班碧根,二人都避過他的視線。看來得了莊靈的命令,他不想讓莊硯見他,自然有一百種辦法。

昨日之前,韓衡或許會為此感到頭痛,現在他鬧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不僅不以為忤,反而覺出了一絲甜蜜。

“這幾天确實有點忙,進去再說,前幾天我弄了點好茶葉,讓人給你泡上。”邊說韓衡就帶着莊硯進了薛園。

倒不是韓衡把莊靈上次威脅的話忘了,一則莊硯來了好幾次,也是有身份有頭臉的人,平時拒而不見就算了,現在當街被人逮住,還趕人走,就委實不怎麽厚道;二則,既然莊家的兩個兄弟不和,莊靈遲早是他的人,他也想看看是怎麽個不和法,能不能化解。

韓衡讓人泡了聽鴻樓拿來的茶葉,莊硯看着很喜歡,他四下裏看了看,眉宇間似有些疑惑。

“怎麽了?”韓衡一面示意他用點心,一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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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裏……跟我想的,不大一樣。”莊硯一哂,難以掩飾失落。

韓衡失笑:“又在想你那個朋友?”

莊硯有些局促地說:“我是真心想結交你這個朋友,起初名字是甚巧,不過也不全為此。”

“知道知道。”韓衡定力十足,臉上啥也沒顯,心裏卻忍不住想,怪道古代深宅大院裏的嫡庶之間鬥得死去活來,至少他就一點兒也沒看出來,昨天莊硯還派人綁架他要把他沉湖呢。說起來,莊靈那種表面兇狠的人反倒可愛,背後使陰就使人防不勝防,更加可怕。

“你那個朋友,究竟什麽樣?我看你念念不忘的,想必是個才高八鬥博聞強識的風流少年吧?”

上次跟莊硯見面,言談間足見莊硯是個文化人,文化人往往欣賞的都是文化人。

“他……”莊硯有一瞬失神,盯着韓衡看了會,越是看,眼裏的失望越明顯,最後莊硯垂下眼,“其實我們算不上朋友,”話語中充滿了苦澀,“我把他當朋友,于他而言,我應當不算什麽。”

“難不成誰還能不把睿王爺的長子放在眼裏?”韓衡打趣道。

“他的身份地位,比我要顯赫尊貴得多,能與他說上幾句話,已是三生有幸。引以為摯友,也是我私下這麽想罷了。”

看着莊硯臉上出現類似羞澀腼腆,韓衡越來越難以想象,這是派人把他扔湖裏的狠角色?這人也太精分了點兒吧?

“人生何處不相逢,沒準過一陣子,你又能碰上他了呢?到時候恐怕就不會再把我當朋友了。”韓衡作勢嘆了口氣。

“沒那麽容易,他不是北朔人。”

就在這時,門突然被打開了。

甲初站在門口,手裏捧着個盒子,“公子,這個東西怎麽處置?”

“拿過來吧。”

盒子裏靜靜躺着幾株月光草,青天白日之下,不太能看出發光。

“出去吧。”韓衡奇怪地看了一眼杵着不動的甲初。

甲初這才退了出去。

“月光草?”莊硯一眼就認了出來。

“你認識這東西?”

莊硯拈起一株,将手攏在上面,認真眯起一只眼睛看,直起身,複确認地點點頭,“是月光草,雖然能發光,但長在深湖之中,而且光芒微弱,不能照明,很少有人會把它們從水裏弄出來。賢弟要這個做什麽?”

“也就是說,市面上沒有人賣這個?”韓衡問。

“沒有。”莊硯堅決搖頭,“要采摘這個,費時甚巨,且沒有什麽用處。”

“我能弄來幹什麽呢。”韓衡眨了眨眼睛,指節在桌面上敲了兩下,旋即笑道,“就是昨天,在一片湖裏,發現湖底一大片亮晃晃的,這不是讓人弄上來看看是什麽稀罕玩意兒。”

“确實不常見,不過古籍中有所記載,活生生的,我也是第一次見。”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韓衡旁敲側擊提起昨天下了水,具體什麽事兒他沒說,不過莊硯竟很感興趣,問他下水做什麽。韓衡說自己是去游泳的,莊硯也沒現出什麽奇怪來。

全程韓衡都在仔細觀察莊硯的每一寸表情和反應,送走人之後,韓衡跟桌邊坐下,看了看那兩株深碧色的月光草。

要真的是莊硯派人綁了他,這反應就不太應該了。

韓衡又到門房上去親自問過,莊硯确實來過好幾次,還不是今天才來的,而是平均一二日就會來一次。按照門房說的時間,莊硯第一次過來,是在和他見過面的第二天,當時莊硯還帶了一束姜花過來。

“莊大少爺碰上小王爺,小王爺讓攔的人,莊大少爺就說不讓進就算了,請他給公子帶一樣東西進去。”門房是個面相敦厚溫和的中年男子,說的話看着也不假。

韓衡簡直有點哭笑不得,莊硯是個斷袖沒錯,可也不能逢人就看得上。而且,韓衡基本已經确定,不是莊硯綁的自己,莊硯脾氣軟得跟只兔子差不多,堂堂一個王爺的長子,到薛園來見一個平民百姓,數次過門不入,足見莊硯是個真君子,真文人,真還不像就為了跟自己兄弟不和,就能把人綁了扔湖裏的主。

不是莊硯,那會是誰?

為了和木染的賭約,韓衡這邊是事趕事,下午把樂師、舞娘請過來,三個樂師都天資聰穎,給他們講解一遍五線譜就都懂了。韓衡讓人把舞娘帶到專門放布料的大倉庫,裁縫早在那邊侯着,配色和款式,加入了舞娘們的意見。

緊接着他讓人去招的人一批批帶進來,嘈雜的人聲擠滿了整個前院,一早韓衡就給薛雲打好招呼,畢竟這些人男男女女都有,薛雲便安排府裏的丫鬟婆子們都遷進她現在住着的南院,薛園原本人不多,這麽住着也還算松活。

人群裏有個突兀的聲音響起:“不是聽鴻樓招人嗎?怎麽把咱們領這兒來了,該不是騙人的吧?”

一時間衆人都靜了下來,一雙雙焦躁不安的眼睛盯着正在吩咐人安排的韓衡。

要不是沒有穩當的差事,誰也不會接這種充滿不确定性的活兒。

韓衡眯起眼看向說話那人,是個灰頭土臉、長手長腳的小年輕,過于瘦弱的臉上,顴骨顯得突出。

“你叫什麽名字?”

年輕人硬着頭皮,仰起臉,說話時又迅速将頭向後一縮,“我是貢克。”他的嗓音清亮,眼睛很大。

韓衡又看了他一眼,才朗聲道:“這場演出是專為達官貴人準備的,但聽鴻樓沒有合适的場地,到時候你們要在水上表演。一個月內,你們都要聽我的安排,每人每天半斤米半斤肉一斤蔬菜,吃不了可以帶走。家住京城的到那邊找那個穿綠褂子的記個名,晚上可以回家住,餘下的就住薛園。”

“為什麽我們不住聽鴻樓?”

“為什麽你一定要住聽鴻樓?”韓衡神色冷了下來,“憑你們的本事,要謀一份比我開的條件更優厚的差事應當不容易,你真的是在意為誰做工?”

這些散工,平日裏幫忙幫傭或是做工,一個月所賺的錢還不到一兩,按照韓衡開出的條件,其餘人都已經沒有疑議。

少年明顯不甘心地低下頭,抿住唇不再問。

深夜莊靈才來,韓衡正在翻看一沓圖紙,畫的是舞娘和裁縫商量得出的幾樣舞衣樣子。

韓衡已經決定臨表演前讓人去采月光草,便在衣服雙臂雙腿腳踝各處又添加了樣式,重要的是變陣,韓衡不能确定在這個朝代沒有類似的“人陣”,不過将光照和水波結合的形式已經足夠新穎。

敲門聲響起時,韓衡已經打算收工睡覺。

“我哥今天來過了?”莊靈甫一進門,就不悅地問。

累了一天,韓衡也沒什麽好臉色,自顧自往床上躺,“這麽晚還過來,再有一個時辰你該走了吧?”多數時候莊靈都在卯時前離開,韓衡猜測他應該要上朝。

“問你呢?我哥今天是不是來了?”莊靈長腿一跨,坐到韓衡身上,抓住他的衣襟晃了晃,顯得格外暴躁。

“來怎麽了?”就在看見莊靈變臉的瞬間,韓衡一把揪緊他的領子,把人拽到面前,不耐煩地堵住了他的嘴。

莊靈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臉騰地紅透。

作者有話要說: 一早有事出來了,用手機發的,不知道排版有毛有問題

好想有一打萌萌噠留言啊啊啊啊啊

新封面做好啦,挺好看的,但是這個榜不太好換封面有可能引起掉榜,所以要下周才換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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