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暗藏心曲

晨曦透過窗簾, 恰好打在淩河身上, 照亮他陷入綿長痛苦的微白的睡顏。這樣的深夜輾轉反側,熬到天明才能陷入局促不安的短暫睡眠, 對他而言已是習以為常, 是他十多年來度過所有漫長黑夜的方式, 甘苦自知。

濃密的睫毛深深摳住緊閉着的眼睑,把一切黑幕下的幻影和記憶中的惡魔擋在視野之外。然而, 有些怨恨如同根深葉茂的大樹, 根系已經嵌入他腦海裏每一條縫隙,浸入他的骨髓, 多年來如影随形地折磨着他, 也是套在他脖子上的永生的枷鎖, 讓他無法解脫。

這十幾年,淩河每晚就孤獨地一個人躺在雪白寬闊的床褥間,不能允許任何人靠近他床邊親近,不能允許卧室裏有任何人停留注視他。

任何一點微弱的響動, 風聲, 鳥聲, 犬吠聲,都可能将他從黑暗中驚醒,而他最無法忍受的,是身旁存在另一個人的呼吸!那些或急促或猥瑣、舉止隐晦含意不明從暗處傳來的呼吸聲,就像一根皮鞭繞他的頸,足以勒住他的喉嚨讓他在抗拒和驚跳中窒息。

他也只和嚴小刀同床共枕過一兩夜、一兩個時辰, 徹頭徹尾卸掉盔甲,放開心防,就守着這個叫嚴小刀的人,抓住對方富有安全感的衣角,這樣才是抓住了黑暗長夜裏的指路明燈。以至于,他像個絕望的溺水之人,像個孤注一擲的瘋子,不擇手段地瘋狂地想要抓住、占有對方,想要扒住汪洋裏唯一一塊擁有堅實陸地的孤島……

許多條影子緩緩走來,蹑手蹑腳爬上他的大床,就像一條條沒有進化完全的惡獸,發出粗重的惡臭的喘息。

那些影子伸出肮髒的利爪,擺弄他的長發,撕裂他的皮肉。

傾城絕色的少年,有人為了一近芳澤,為了等你長大,也是可以不擇手段的,是可以不惜毀滅最美好的和最無辜的,佞笑着不惜将你逼上絕境,不惜讓你徒失陟岵、讓你家破人亡。

誰讓你這只小魚苗長得這麽好看,這麽誘人?

深沉的話音在他頭頂響起,赤紅色的青筋凸出的巨物輕輕逗弄、抽打他的臉,用最輕佻的方式玩耍着最惡毒的游戲。

他只要往前跪一步,他只要妥協,他就可以解救被禁锢在床上那個悲慘的男人。

他只要張開他的嘴,分開他的腿,像麥允良那樣的選擇放棄一切尊嚴和羞恥之心,爬行在泥沼中放浪形骸甘為萬人之下,他也可以解脫生天,像那些人一樣,過上所謂衆星捧月、富貴逍遙的日子。

床上赤裸修長的男子,被恥辱的傷痕織就成的一張大網裹入其中,走投無路無法逃脫,卻好像用盡最後一絲氣力睜開眼皮在對他說,不,不,不要,不能……

夢中的影子說得究竟是不是“不要”“不能”?或者根本就是自己的幻覺、自己狼狽不堪的自私将對方逼上了絕境?

不要。

不能。

床上的男子下唇中央淌下一行血線,閉上眼睛時,最後一道翡翠色的光芒消失在眼睫深處,讓淩河今生今世再也觸摸不到那樣的美好。

他一生注定在冰河中孤獨流浪,他一無所有,“悲慘”二字在他面前都顯得淺薄輕佻。

一切的悲聲壓抑在胸腔內,淩河下意識地撕扯自己的喉嚨,喉結和胸口都被他抓出血痕。他上不來氣,慘白的面容洇出一層汗,在黑暗冰河的一塊浮冰上掙紮。

“複仇”這樣的人生信仰将他釘在這塊浮冰之上,讓他的漂流有了方向。假若連這個信仰都支撐不住,他都不知要漂到哪個陰溝暗河裏去了。

晨曦将他叫醒,每一個清晨都是救贖的天使把他從黑暗沼澤中撈起來,得到暫時的喘息。他猛地從床上彈起,濕透的睡衣床單和滴水的頭發告訴他,昨夜不過是尋常的一場噩夢重溫。

薛隊長一番旁敲側擊,迫使他直面那些他不願儲藏的回憶。這一切其實正在依照他籌劃的方式,按部就班揭開一層慘淡的外殼,露出裏面淋漓的鮮血。早晚都要真相大白,薛隊長不過是以他事先預料和設想的那樣,一步一步接近了核心真相,只是事到臨頭,仍然讓他難受得無法呼吸。

他還應當千恩萬謝叩頭感激那個變态淩煌,這家夥竟然被戚爺盯上舉報了。淩煌畢竟救他脫離困境,救他也是難得的一番真心,讓他無話可說。假若不是淩煌,他恐怕早就成為一具行屍走肉,麥允良那樣的下場……

淩河低頭瞅了瞅自己,他還穿着小刀的睡衣呢。

小刀的睡衣就是他的護身铠甲,半舊的純棉織物溫存貼體,好像擁有安撫他靈魂的溫暖觸感。

汗水把小刀的睡衣弄濕了,淩河陷入一些溫暖的記憶片段裏,微微一笑,扯着前襟吻了幾下。

他已強大到對多年來千篇一律的噩夢麻木不仁。他在唇邊扯出嘲諷世人的冷笑,對一切嘲笑謾罵無動于衷,讓自己變得更為冷酷堅韌,更适合與未進化的野獸和惡魔們一起生存在黑暗的泥沼中,手撕仇人!光明早已棄他遠去,與他這半生無關。

呼喊或者求饒都是沒有用的,任何弱點都會被有心之人牽一發而動全身,任何軟處都會被惡鬼們循着氣味扒開皮吃你的肉。這一點做人的道理,淩河早就明白了。

天都快亮了,薛大隊長難道還在跟嚴小刀依依不舍,秉燭夜談下不來床了嗎?

淩河決定去給嚴小刀煮早上這頓中藥湯,他起床下地,趿拉着拖鞋,甩着睡衣的兩袖清風,灰色的側影映在窗子上。

他走到門口突然頓住腳步,終究按捺不住對薛隊長的提防之心,悄悄拿出床頭抽屜裏的竊聽裝置,接通另一個房間的電流聲場。

淩河聽着,在談話的字裏行間找出蛛絲馬跡,面色驀然一變,拔腳起身……

嚴小刀也是第一回 溜進淩河房間找東西。他屏住呼吸,生怕喘息聲吵醒床上的人,淩河好像是睡在床上吧?

張神醫開出的中藥方子苦不堪言,然而瀉火化瘀十分管用,他腳傷好像已經痊愈大半,只是心裏發虛,腳掌輕拿輕放仍然感覺自己走路好像開動了打樁機,步步都是巨響。

保險櫃由密碼轉鎖控制,嚴小刀眯細一只眼,趴近了觀察鎖眼裏面的機關設置,手法細膩。一切用到手指力量或者精細度的活兒嚴小刀都算是擅長,邊轉動還邊揣測淩河會用什麽密碼……他逐漸領悟,轉着轉着“啪”一聲保險櫃彈開了,他轉出來的密碼是兩人在“雲端號”上初見的日期,淩河也是留心了……

他迅速地翻找,保險櫃內藏有不同型號的幾支槍,大口徑步槍和便攜式手槍都有,應該都是淩河平時常用的裝備。還有一些他認不出來的藥物,長串英文名稱簡直是密碼天機。他那把刀呢?

嚴小刀聽見耳後生風,他條件反射般猛一回頭,端起劍拔弩張的戒備姿勢!

一只很有分量的手壓在他肩上,身後的人目光自帶兩分揶揄:“找什麽?我幫你找?”

嚴小刀偷摸打開人家的保險櫃本來就心虛耳熱,這回被當場抓包,厚着一張糙皮老臉咳了一聲,盡量溫存地問:“我那把刀,你擱哪了?”

淩河收回手,雙手插兜潇灑而立:“這麽貴重的東西,我幫你保存。你放心,丢不了。”

嚴小刀說:“還給我行麽?”

淩河面帶逗弄之意:“那把刀确實是真材實料,分量很沉,你腳還沒好,你背得動嗎?”

嚴小刀雙手合十,幾乎是九十度鞠躬作揖懇求:“淩河……你還給我,拜托。”

“還給你,然後,你是準備将那把刀當作呈堂證物交給薛隊長助他破案呢……”心直口快如淩河,是憋不住怒意在這裏無聊兜圈子的,“還是打算趕在薛隊長之前把證物銷毀讓他們永遠查不到?……小刀!”

嚴小刀在房內悶澀空氣的圍追堵截中,艱難地扒開一道縫隙:“淩河,那畢竟是我用過的東西,那上面如果沾了不明不白的血,将來我也難逃責任,我在薛隊長面前都說不清楚。淩河,你忍心嗎?”

淩河毫不留情地一記板磚,将嚴小刀怼回牆角:“你那時候才十幾歲從未去過三江地,這事根本連累不到你,你就是為你幹爹。”

嚴小刀眉心微蹙,無奈地輕聲喚道:“小河。”

淩河扭頭就走,以臉色和實際行動回複嚴小刀:就是不還給你。

淩河都走到了走廊樓梯口,不甘心地回頭放了一句狠話:“薛隊長應當還沒回到警局,我現在就發個快遞,把證物直接寄到他辦公桌上!”

黑暗長夜噩夢驚出的一身冷汗還籠在淩河衣服下面,黏膩而濕冷。戚寶山假若被警方追得走投無路,被迫自首,這就是挖出黑暗泥沼裏第一鏟土,揭露真相一角讓事件轉折的一線光明。戚爺既然能舉報淩煌,此人知曉的豈止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淩河全身的盔甲和芒刺都支棱起來,雙手微微發抖,怎麽可能放過這樣大浪淘金的好機會。

嚴小刀絞盡腦汁,想不出淩河能把他那把刀藏哪了。

接下來的這個上午,他在抽絲斷線般的心理波折中坐立難安,心靜不下來。

他回想受傷以來與淩河的相處,想到當初戚寶山在他危難之際的放棄性抉擇,又想到前日幹爹懇求他回去的那些傷心話……他也算是了解戚寶山,他幹爹這個人,本質也極具俠義心腸,心懷城府但絕對沒有壞到透頂。有些事不能怨天不能怨地,只能怨你的富貴命就只到四十五歲。

廚房裏煎着小藥鍋的淩先生,安靜而優雅,每一次欠身,每次伸展開手臂,每一次從蒸起的白色霧氣中擡起眼睫含蓄地偷窺,都如此動人……嚴小刀內心的天平,确實已經無法抗拒的讓兩極分出了勝負和輕重。

淩河煎好一碗藥,遞給他:“趁熱。”

嚴小刀皺了皺鼻子:“涼了還能好喝點兒!”

淩河嘲笑道:“喝個中藥難倒您了嚴先生?沒、出、息!”

“咱倆一人喝一半?”嚴小刀被嘲沒出息,為了緩和氣氛,厚着臉皮讨好似的拉過淩河,“我怕你的腳也沒好利索,我看你還是有點瘸啊。”

淩河假裝回過頭扮恩愛陪他喝藥,端過藥碗卻一把捏住他鼻子,将藥碗的邊緣硬塞進他上下嘴唇之間。

淩河半個身子都壓上來,以肘抵胸,居高臨下的姿勢将蠻橫霸道演繹得淋漓盡致,一滴中藥也不準浪費,硬是捏了鼻子一灌到底!嚴小刀的喉嚨連滾帶爬似的起伏,急速狼狽地吞咽,最後在淩河松開手的剎那嗆得臉紅脖子粗,捂心狂咳不止。

嚴小刀反省與淩河日積月累的相處,他已經對這種有毒的親密行徑習以為常甚至甘之如饴了。別人絕對不敢這樣明目張膽地騎他頭上,只有淩河敢,所以別人他也愛不上。

淩河卻在心裏吐槽,張文喜那小子開出來的藥方,一口中藥湯就值五萬塊,喝個藥就是喝金子呢,你知道這藥多貴嗎嚴先生?

蘇哲小弟抖掉單身狗的一腔寂寞心情,特意在自己的早餐粥碗裏放了兩只勺子。他用這只勺子喝一口,說“這是我自己喝”,再拿另一只勺子喝上一口,口中念念有詞說,“這是老公喂我喝”。

毛致秀被蘇哲逗得伏在沙發上大笑,罵某人“整天自己給自己加戲!”

“你笑什麽啦?你反正也沒有讨到老婆!”蘇哲氣哼哼地抄起兩只勺子,怒對他家淩主子和嚴總,“這兩個人是不是應該收拾收拾幹脆搬出去住,不要這麽礙眼,把錢和別墅留給我們!”

毛致秀指天畫地,慷慨激揚地附和蘇哲:“對!淩總,嚴先生,你們兩個把錢和房子都留下,可以卷鋪蓋搬走了,快搬走!”

嚴小刀是很繃得住勁兒的性格,不至于讓幾個小年輕的煽風點火幾句,就要嘚瑟地當衆表演了。他心裏憋着這件事,對淩河不得不開口,只看淩河給不給他機會。

兩人一早上就不對勁,神色躊躇欲言又止,一丁點風吹草動都能吹出一層波瀾……

嚴小刀剛想張口,淩河端着空藥碗又回廚房了,刻意躲避着他。

淩河從廚房裏溜達一圈回來,又端了一碗粥:“早飯就這些,多了沒有,今天累了懶得做。”

嚴小刀連忙接過來,狼吞虎咽,以捧場的速度把一碗粥喝光,溫存的眸子裏都透着安撫讨好之意。他又不笨,需要表态度的時候也很會來事兒。

嚴小刀嘴唇上挂着碎米粒,點頭:“不錯,你以前說你不會做中餐?”

淩河幫他抹掉米粒,自然而然地舔幹淨手指:“我看菜譜剛學會的。”

淩先生煮的這鍋粥可比洋貨市場早點鋪子裏賣的好喝多了,是要提前将米泡軟,拌入油和調料,用小砂鍋熬出來的,特意放了小刀愛吃的皮蛋、瘦肉、榨菜絲和姜絲。

嚴小刀趿拉着拖鞋晃進他不太熟悉的、迷宮一樣遍布暗器機關的廚房重地,咳了一聲:“淩河,我想……”

淩河将擦手巾往竈臺上一甩:“我忙,上樓看月底賬本。”

嚴小刀:“……”

淩河不動聲色地再次躲了,就是要堵住嚴小刀試圖嚴肅談話的一張嘴。

嚴小刀盯着這人飛速閃進二樓的靈活身影,以淩先生一貫的心思智慧,已經猜出他想要說什麽了。

臨近中午時分,負責全家夥食的少爺廚子終于不情不願地從書房出來,再次暴露在嚴小刀見縫插針的火力逼迫之下,幾乎是被嚴小刀的視線追逐着背影。

淩河垂着眼睫在平底煎鍋上烹制他的美餐三道菜。嚴小刀一般中午吃三道菜,晚上吃五道菜,吃得已經忘記洋貨市場打包回來的盒飯是什麽味道,此時開口确實對不住主人如此盡心盡力的款待。

嚴小刀右手五指在竈旁的大理石臺子上輕輕敲擊,心裏有事,不由自主再次擺出鋼琴手,用手指有節奏的重複性滑動來掩飾心情:“淩河,我需要回家一趟,跟你商量。”

淩河颠着一鍋嫩牛肉,手腕黯然一頓:“你要幹什麽去?”

嚴小刀直視淩河的雙眼,視線正直清澈:“很多事情總要走到終點,就快要水落石出,我想最後再陪陪我幹爹,總不能讓他老人家覺着,我這個兒子白養了忘恩負義,到頭來什麽都丢給他一個人扛了。”

淩河猛地擡眼,驚異地問:“小刀,你要替他扛?!”

“不是。”嚴小刀坦率地說,“這種事是誰就是誰,我不可能替他承擔任何罪責,我也不準備為他開脫一個字,但該我承擔的事兒我也不能躲了!當年戚爺的生意炙手可熱、賺得盤滿缽盈的時候,多少人想磕頭拜他當爹,我那時候沒有離開他;現在時過境遷他倒黴落難,我頭一個跑了,這像話嗎?……我還是希望陪着幹爹,有一天算一天,別讓他老人家太寒了心。”

淩河懸空端鍋的手就一直懸着沒放下來,以生硬的姿勢僵在原地。

“不行,你不準走。”淩河手裏的鍋突然掉在電熱絲竈臺上,煎鍋底子幾乎将玻璃臺面砸出裂痕,濺起鍋灰碎屑:“我絕不放你離開這裏。”

這一砸,滿座皆驚,整個客廳內鴉雀無聲。

毛致秀與蘇哲都是一愣,就沒想到。

毛姑娘頓悟自己思維的幼稚簡單,完全趕不上那兩位爺的思路和套路。她竟然以為嚴小刀這一早上魂不守舍欲言又止,是對她家淩主子心懷绮麗的情思,愛意難耐,想要跟淩河表白的!

然而不是。

不是表白,而是要走,想要離開,要回到戚寶山身邊?

“淩河你別鬧。”嚴小刀坦白而冷靜,有信心在淩河面前解釋清楚,“我只是跟薛隊長把事情了結。我還會回來,我不會離開你。”

我不會離開你。

嚴小刀字字清晰坦蕩,有意讓圍觀看熱鬧的人馬全都聽見。現在已經不是兩人在臨灣碼頭反目成仇大打出手的那一夜,朝夕相處這麽久,吃過這麽多頓飯,身體上的親密關系都更進一步,彼此的深情厚誼還有疑問?

淩河用充滿棱角的眼峰剝出嚴小刀的真實表情:“你說不會離開我,你現在就要離開,你走了就不會再回來!”

嚴小刀眉頭微蹙:“我說了會回來,我說話算話。我騙過你?我不辭而別了嗎?我要走就堂堂正正地從你家正門走出去!”

淩河在痛心中陷入無法遏制的焦躁情緒,這樣的情緒因為一夜噩夢陰霾而更加清晰。他腳下的浮冰動了起來,四周黑暗蒼茫,原本近在眼前的陸地突然抛開他的指尖滑走了。他幾乎是大步沖上來,苦口婆心地試圖搖醒小刀:“小刀,我太了解你和你幹爹情深似海的父子之情。你還幼稚天真地想要回來,戚寶山他會輕易放你離開他的手掌心嗎?等到将來警察上門查案抓人,戚寶山他不會把你推出來牽連頂罪嗎?那把刀如果就是兇器,上面也有你的痕跡,你不會被他牽連拖累嗎?他假若哪天想要跑路出境,逃到天涯海角,警方大兵壓境抓捕你們,圍追堵截讓你們兩個走投無路,到時你能不給你幹爹擋槍子兒、堵搶眼嗎?!……嚴小刀你白癡,你就一定會為他擋槍!!”

淩河一針見血戳到要害,嚴小刀,你就一定會做那個愚不可教的人情犧牲品,給你幹爹擋槍送命。

兩人胸口幾乎撞上,都是黑眉白臉,面容冰冷。

“即便你有意包庇守口如瓶,薛隊長一定已經查到了戚爺,他特意繞道過來盤問你我二人,他昨晚根本就是特意造訪、故意放料,你傻到看不出來嗎!”淩河一條條一道道地為嚴小刀條分縷析,思維轉得精準而飛快,“薛隊長是看準了你有共謀嫌疑,他現在一定盯着你回臨灣的這條路線,守株待兔專等着你回去。你只要一到那邊,警方很快就會動手抓捕,到時你一百張嘴也洗不清你知情不舉、串供共謀的嫌疑!你就不能再露面,能躲則躲你還自己送上門去!”

刨去私心與你我私情,我終究是為了你好,小刀,是你糊塗你看不清,我什麽時候真正害過你?……淩河氣得發抖。

嚴小刀情緒複雜而哀痛,啞聲道:“我吃了你兩個月的飯,我還吃了他十幾年的飯,我能就這樣放任不管嗎?淩河,你把那柄刀還給我,或者,你放我走。”

……

淩河頹喪地徘徊了兩步,胸口的陰霾在劇痛中不斷擴大,像要塌陷下去:“所以你終究要回到戚寶山身邊,幹爹永遠還是比我更重要。”

嚴小刀面色一變,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淩先生性格中的某些偏執放在這種事上就是不講理。

淩河好似萬般沮喪和難過,那時心情,也是一腔柔情都付諸東流、都喂了小狗。

一條黑暗的冰河上,只剩下他一個人在浮冰上掙紮,在一片孤寒和死寂之中喊都喊不出聲。 他永遠不可能行走在陽光下,因為沐浴在人間晴空朗日之下那個美好的人,讓他仰視和癡心愛戀的人,就不準備與他共度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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