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心服口服
淩河這時突然端起煎鍋, 幾條酥香誘人的小牛肉條飛流直下, 直接進了垃圾桶。
嚴小刀也是一驚,很少有的在眼中爆出一絲淩亂, 他大步上前攥住淩河的手。淩河的手涼得像一塊冰, 這事實讓嚴小刀突然間感到心疼。假若傷了對方的心, 這絕非他此時所願,他多愛淩先生啊。
毛致秀等一群跟班全部站了起來, 面面相觑, 眼瞧着事态急轉直下,幾分鐘之前還是柔情蜜意熱浪熏人, 滿屋狗糧天女散花, 轉瞬間就翻臉無情劍拔弩張, 溫度和季節變換有點快,這兩個人一言不合就開撕的模式來勢洶洶啊。
淩河一向是性情尖銳的,是棱角堅硬的,喜怒無常且心思難測, 行事偏執而不肯妥協。能跟這樣一個人長久和平相處, 确實需要忍耐和包容之心。毛仙姑扶額默默吐槽:完蛋了, 以為這回能把這大妖精順順利利地嫁出去,怕嚴先生是要反悔啦!
嚴小刀拉着淩河的手,輕聲道:“淩河你也講個道理,我好歹也要去看望我媽,她再過兩個月五十大壽,我多久沒見她老人家?”
“我陪你去!”淩河絲毫不準備讓步, 直截了當地提議,“不如把她接過來,就住在我這裏,大孝子你就可以天天守着她老人家,每日噓寒問暖膝下盡孝!我一定把你媽媽當做自己的媽媽一樣侍奉!”
蘇小弟雙手捂臉往後倒在沙發上,老板啊,內容和吵架的畫風不符,您這是開撕還是求婚?
淩河說完這話自己先愣住了,兩人明明陷入立場相左的争執,怎麽講到認媽這麽暧昧的話題?
嚴小刀:“咳,淩河……”
人生有時是要被迫做出一些無奈的取舍,就好比此時現在,嚴小刀心意明确,想要與淩先生雙宿雙飛天長地久,只是這樣委曲求全的寄人籬下和偏安一隅,總讓他感到窩囊,而且有逃避是非責任的嫌疑,這就絕非讓他心甘情願的長久之計。他終究必須回去,回到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然後以某種他更能坦然接受的方式,堂堂正正地與淩河在一起。如果這樣的堂堂正正是讓他暫時經受一些波折,做出一些犧牲,他不在乎,也希望淩河能夠明白他的一番苦心孤詣。
而淩河的思維方式與為人處世态度,就是撥開一團糾纏不休的亂麻,抛掉那些婆婆媽媽心思,以最有效率的方式探囊取物。什麽江湖道義,什麽仁愛孝心,全都不在考慮之內!大仇我要報,愛人我也要,人生在世快意恩仇就這兩件事值得放在心上,還管其它人的閑事?
嚴小刀再次從卧室出來,已換好一身準備出門的外衣。
他自己那身記錄了此生最慘一戰的血衣早就扔了,這些日子穿的都是淩河的衣服。他準備堂而皇之地穿走淩河那件“亨利領”淺灰色長袖衫,還有一條洗舊了帶毛邊的長褲。
他每天早上心思旖旎地在淩先生的衣櫥裏翻翻撿撿,挑衣服穿。每一套衣服其實都長得差不多,顏色也差不多,都是典型淩氏風格,這也是一種心有靈犀無形無聲的親昵……他當真享受這樣的日子,絕不願意失去淩河。
樓下的大客廳中,所有人面色凝重站在那裏,像是在客廳豎起了一座梅花樁組成的八卦陣勢,擋住他的去路。嚴小刀蹙眉以視線一掃,只有淩河一動不動坐在沙發裏,脊背僵硬,面若冰山。
毛致秀擡頭對嚴小刀打了一個微言大義的眼色,一番殚精竭慮的心思,也快要把三魂六魄都急出竅了!
嚴小刀鄭重其事地承諾:“我答應你,一個月內必返。你如果信得過我,就等我回來。”
“你讓我怎麽信你?”淩河都不擡頭,“嚴小刀你真沒良心,當初你承諾過,只要我把你的腳治好,你就願意跟我……現在你的腳終于治好了,你多一天都不願留在我身邊。”
淩河終于擡頭調準焦距,雙眸似瞄準鏡一樣盯緊嚴小刀的眉心:“我如果今天不放你走呢?”
這句話,就好像箭在弦上搭了很久,突然“啪”一聲松開手指,随後就要翻臉無情萬箭齊發了。
淩河說:“小刀,你別怪我心狠手黑,用我的方式留住你。”
嚴小刀驚異:“你要怎樣?”
淩河眼含明火執仗的挑釁之意:“你想出這道門,先過我這一關,有本事你今天從我身上踩過去!”
嚴小刀自認是成年人的成熟心智,不玩這種無聊鬥氣的游戲,此時頗為無奈。他歪頭瞧着淩河,感覺對方就是個小孩蠻橫耍無賴的态度,就快要跟他滿地打滾撒潑了,小五歲都能小出一條深不可測的代溝,以後這日子怎麽過?嚴小刀說:“淩河,你不可能一輩子把我圈在這裏,你也講個道理?”
淩河回敬道:“如果能一輩子圈住你、軟禁你,我一定毫不猶豫這樣做。”
說到底,你嚴小刀心裏有別人,你是江湖大俠,你有情有義!你身邊還有很多人需要你的“照管”,你也樂意去照顧,享受他們仰視你崇拜你的目光。而我淩河,是黑暗冰河裏掙紮了半生的孤魂野鬼,我就只有你一個……你還是要離開我,讓我一無所有,讓我暗無天日,你可真俠義啊小刀。
嚴小刀說:“淩河,我不會跟你動手。”
淩河站起身來,高大的身形擋住了窗外射進的陽光,讓客廳霎時間被一片濃霧和海濱城市的水汽籠罩。白衣的俊逸身形,在霧氣中吸引住全部的視線,淩河傲然說道:“小刀,我今天不靠人多勢衆,我一個人就收拾得你心服口服,你來試試。”
淩河轉頭吩咐衆人:“把沙發搬開。”
所有人都大感情勢不妙,用橫眉冷對的各種抗拒表情,拒絕接受這兩位爺們掐架。
淩河提高聲調重複了一遍:“致秀,你們把沙發搬開,給我和嚴先生騰地方!”
毛致秀微張着嘴,在無法挽回之際讓一臉灰心喪氣的烏雲罩在頭頂,與幾個小跟班迅速将長條沙發搬離危險區域,客廳騰出一片空曠的開闊地,轉眼就變成高手較量的教場。
嚴小刀十分無奈,哄孩子似的輕聲道:“淩河,你打不過我。”
淩河冷笑道:“你還沒打就藐視我?我這輩子輸過嗎?”
嚴小刀撩開汗衫,解掉腰封,将腰封連帶那幾把刀丢在一旁地上。刀爺還怕跟人打架嗎?
淩河道:“你最好還是把刀留着,不帶刀你今天輸定了!”
嚴小刀口氣硬朗:“我不帶刀也能打贏你。”
他當然不會對淩河動刀子,跟這人交手就是比劃比劃鬧着玩,讓這小孩服氣認輸了就行。
淩河話音溫婉,飽含深意:“嚴先生,我要是今天把你撩翻在地,從今往後你一切都聽我的。”
嚴小刀:“……随你。”
淩河緩緩踱到教場開闊地的正中,特意将夾腳涼拖留在場邊,光着一雙修長的腳。而且,淩河脫掉了外衣,露出貼身的白色背心,肩膀和手臂上有一層薄薄的肌肉……
白色螺紋背心之下洇出胸口一片清晰的肉色。
梳辮的淩先生平時保守得很,小臂都不露,偶爾把自己剝這麽幹淨,确是絕色之姿。眉如墨畫,目若橫波,身體完美,讓嚴小刀産生片刻的心思恍惚。
淩河在沉默間起手做了個敬式,也沒有羅裏吧嗦的廢話招呼,一條大長腿直搗黃龍劈了過來!
兩人招式路數截然不同。這迥異的路數,不僅體現在平日舉手投足的性情上,吃飯內容上,甚至打架都是這樣,一土一洋。當然,淩河洋得自帶幾分妖氣,嚴總土得也很帥,絲毫不掉價。
淩河劈上一腿嚴小刀迅速後撤,躲開那淩厲嚣張的一腳。
淩河迅速又是一腿,往他耳側和肩膀位置襲來。
客廳內一陣風聲鶴唳,樓梯上方的白色磨砂燈罩明明距離還遠着,不可能被淩河的腿掃到,竟都吓得膽戰心驚,丢了魂似的左搖右擺起來!
淩河腿法極快,帶着志在必得的怒意,肩頭騰起一片火星,今天就是要留住人。
嚴小刀擡胳膊擋開勢大力沉的一腿,眼前不停盤旋飛舞的就是淩河泛白的腳底。淩河赤腳踹人但威風不減,小腿骨砸上嚴小刀前臂的外側,讓他暗暗吃驚,這小子飯吃得多,力氣當真不小!
嚴小刀在躲閃騰挪之間,胸膛因呼吸急促而感到一陣陣氣短。
他的腳已經好差不多了,自己心裏有數,右腳雖說沒有以前那麽霸道好使,踢人可能差些,躲別人的黑腳以守代攻他還能撐得住。
淩河再一腳劈過來,嚴小刀是從這一時刻感到雙腿發軟,呼吸緊鑼密鼓開始急促。
那種感覺非常奇怪,絕對不是他腳瘸。他的腳踝與小腿明明血脈肌肉相連,然而整個下半身都像要脫環兒,脫離了頭腦意識的指揮,提不上這口氣!好像是缺氧産生出的虛弱無力感,血液裏含氧極度不足,在不停頓的運動戰中終于逼近了那條臨界線,整個身軀就如同泥牛入海、沉石入湖,讓他周身突然虛脫無力!
淩河黑眉妙目的一張俊臉,突破一片模糊的水汽逼近了他,甚至不需要顯露張牙舞爪的戾氣,面孔仍然優雅,擺臂甩腿的身形游刃有餘,一腳将嚴小刀逼到客廳死角。
這一腳嚴小刀要是再想躲開,就只能蹿上房頂抱住那只晃得心煩意亂的吊燈了。
這不可能的,他即便不帶刀也不至于打輸給淩河……
嚴小刀眼底劃過一片倉促的震驚,光芒随即遭遇一擊而碎。破釜沉舟力挽狂瀾已是有心無力,他眼瞅着淩河最後這一腳摧枯拉朽蕩氣回腸,精準地踢中他耳側,從耳垂撩到下颌!
一陣尖銳的痛感從面部脹起來,讓他站立不住了,腳步踉跄往後仰去。
“啊……”蘇小弟搶在毛仙姑前面爆出一聲低呼,情不自禁捂住自己的下巴,又下意識地活動活動下颌骨,可是心疼壞了呦!
這樣的場景,與當初在臨灣碼頭上如此相似,簡直像歷史重演一般。懊惱與沮喪情緒争先恐後紛至沓來砸向嚴小刀。他随即就被淩先生眼疾手快撈住了後腦勺,兩人幾乎同時砸在地上,一個摞着另一個……
嚴小刀手腳毫無力氣,因急火攻心而愈發頭昏氣短,呼吸都有些困難。他徒勞地眨了幾下眼,驅散眼前一團發黑的影像,瞪着壓他身上的淩河。
他嘴角噴出一口血沫,是臼齒磕破口腔黏膜導致的局部出血。
淩河以一腿膝蓋着地,避免壓壞了小刀受過傷的肋骨,卻又以寝技的小技術牢牢扣住肘關節,就不準他起身,聲音帶有調戲的閑情逸致:“小刀,服了嗎?我什麽時候輸過?”
嚴小刀喘息着質問:“你……給我吃了什麽……”
淩河溫存地撫摸他的臉,沉溺于帶有占有欲望的鐘情與滿足:“小刀,你別怕,只是一種輕劑量的麻醉劑,會讓你肌肉麻痹一段時間,過幾個小時就好,你別做無謂的掙紮。”
麻醉劑只在他運功發力時才會觸發生效,他只要一用力就會劇烈氣喘,血液含氧量急劇下降。
嚴小刀簡直怒不可遏:“你還跟我玩賴的?”
淩河毫無羞恥愧意:“兩軍交戰,輸就是輸了。上兵伐謀,嚴大将軍你管我怎麽贏的你?”
嚴小刀的腦子像一部運轉艱澀沉重的舊齒輪,奮力地沿着齒輪的轍印回想:“……那碗粥?”
淩河點頭:“嗯。”
嚴小刀一句話被生生堵在喉嚨裏,淩河,你今天早上假作溫情給我喝藥喂粥的時候,就已經走一步提前想出三步,就想到我會提出離開,而你早有籌謀用這種方式将我留下。
相面觀心技藝高超的淩河,仿佛輕而易舉就讀出他心中所想。淩河眸間閃過一絲自嘲,用眼神告訴他,是啊,嚴小刀,你淩晨管我要那把刀,我還有什麽不明白?你放不下你幹爹,就必然要辜負我。我強做歡笑給你煎藥熬粥的時候,就知道你準備對不起我,你就一定要走!
嚴小刀放棄了掙紮,頭緩緩向後仰去,躺在堅硬寒涼的地板上,對一個人又愛又恨的千般複雜情緒一股腦沖刷他的心。他這輩子永遠鬥不過工于心計步步為營的淩先生,每一仗都輸得心服口服,實在無話可說。
淩河匍匐他身上,像一頭優雅的大型貓科動物,蹭着他鼻尖上的小痣:“嚴先生,你答應了,從今往後一切都聽我的,我想怎樣就怎樣……你說吧,你今天想讓我怎樣?”
那碗粥是心機和籌謀,此時一番動作卻絕非預謀,身軀相合的瞬間讓淩河突然也神思恍惚。嚴小刀粗喘不斷而且面目發紅,被他壓在身下的模樣,激起他內心從未探索過的真實欲望,他不願觸及的某些隐傷。身體隐約發脹的感覺,以前也從來沒有過。
大庭廣衆之下,衆目睽睽之間,淩河一把扯開嚴小刀汗衫的三枚扣子,撫摸他的後頸,嘴唇壓上來,鼻息和胸口騰起的熱浪分明昭示這人快要控制不住,意圖不必明言,彼此心照不宣。
“你……”嚴小刀吃驚,耳廓驀然通紅,周圍一圈看那熱鬧的紛紛将視線上調指向天花板,卻又忍不住用眼角實施偷窺,劇情走向是怎麽回事?
毛致秀低聲喊了個口號:“集體隊友,向右轉,齊步走!”
口號喊完,沒一個人動彈,一個個兒都很不要臉地戳成立定姿勢,就差要搖旗吶喊喜大普奔了。蘇哲小弟兩顆眼球都燒起來,心情激越,呼吸急促地準備頂鍋蓋圍觀現場。
“淩河你……”嚴小刀腦子都快氣炸了,手腳卻被侵壓得動彈不得,淩河這一副厚顏無恥與他争奪氧氣的親密姿勢致使他更加頭暈缺氧。他想要制止淩河這樣瘋狂的舉動,因為淩河擡起他一條大腿壓上來了,“……你混蛋。”
淩河的臉都在燃燒,眼角洇出一片迷人的紅潮,就是一臉豁出去了今日與虎謀皮的決絕,霸道地壓住他的腿,火熱的喘息燙着他的耳廓:“小刀,我怎麽樣才能留住你?你說。”
淩河腦回路跟正常人就不一樣,沒有常人的避諱感與羞恥心,房帏之事都敢昭示給衆人,從一張白紙掠過中間步驟直接大躍進到浪蕩無恥。嚴小刀相信這人能做得出來。
嚴小刀眼底鐵板一塊的堅韌神情快要崩碎了,淩河一手熟練拆開他的褲腰皮帶,逼他露出腹部一大片平坦光滑的肌肉,再往下一步将褲子扯到腹股溝。嚴小刀平生也是頭一次在如此怒火中燒靈魂出竅的場面下,跟眼前人低聲下氣求和:“淩河你瘋了嗎!
“你住手,不成!
“淩河你住手……找個沒人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