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質疑 (2)

,問胥甘。

“不用了。”胥甘把辣椒醬放回原位,拉着他往前走。從調料區走過食品區走到水果區,胥甘站在香蕉架前挑挑揀揀,選了一把去稱重。然後,又選了一小盒櫻桃、一小盒草莓、一袋芒果。都是婁隽喜歡吃的,大概提前做過功課。

結賬,出了超市的門,胥甘右手提着大袋的水果左手牽着婁隽往回走。

回到家,把婁隽安置在沙發上,胥甘去了廚房,洗幹淨櫻桃和草莓,用開水燙溫了,端出來,擺到婁隽面前。自己則抱着黑皮手劄,繼續研讀。

婁隽去洗手,回來拿了個草莓,看了半晌做下決定。上半身越過了桌子,手伸到胥甘臉邊,“你嘗嘗,挺甜的。”

注意着他動作的胥甘轉頭,想着他這舉動的原因,又喜又惱還有些驚訝。愣了會兒伸手接了,塞進嘴裏,咬一口,很酸。囫囵吞棗的咽了,“謝謝。”

婁隽問他,“好吃嗎?”

他點頭。“好吃。”酸的牙都軟了,臉上也不敢表現出來一分。

婁隽笑了,不再打擾他,自己慢慢吃起來。

中午,婁筱打電話回來說倆人有事,午飯在外邊解決。

胥甘做了簡單的兩人份午飯,飯後看婁隽喝了藥,安置婁隽午睡。

掖好被角,胥甘轉身走了,關上門。

婁隽睜開眼,盯着天花板發呆。不知道過了多久,聽見走進的腳步聲、開門聲,閉眼裝睡。是胥甘,聽腳步聲就能辨別出來。他走到床位看了看,輕輕坐在床邊,溫熱的手鑽進被子裏,抓住婁隽的一只腳揉。這是他這幾日每天都要做上好幾遍的事,尤其是婁隽睡覺的時候,從不曾間斷過。兩只腿腳都揉熱了,再輕輕地離開。

婁隽聽着他關了門走遠,毫無睡意的睜眼,從被窩裏坐起來,盯着門板發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坐了多久,在胥甘再次開門進來的那一瞬間,他對自己承認了,他的動心。

胥甘進來,見婁隽坐着,先是一愣,問:“你醒了?”然後注意到婁隽僅穿着毛衫的上半身,神色一緊,疾步而來,一手抓住他的手,一手扶上他的額頭。“怎麽沒有穿外套?”神色關切,語氣急躁。

婁隽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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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涼的手和額頭一觸到胥甘溫熱的手掌,不适應的抖了一下,腦袋裏一跳,疼起來。

“坐了多久了?身上這麽冷。快先躺回去。”掖緊了被角,打開電熱毯,推到高溫捂着。腳步飛快出了卧室,倒了杯開水,插上吸管給婁隽端過去。“開水,小心燙。”

婁隽聽話慢慢的喝,熱流從嘴裏一直溫暖到胃裏,身子底下的床板上熱熱的烤上來,身體回暖,舒服的人昏昏欲睡。婁隽強打精神,問胥甘:“為什麽喜歡的是我?”

正給他端水伺候的胥甘一愣,想了很久,才回:“不知道。”他把吸管從婁隽嘴邊拿開,把水杯放在一邊,給婁隽按摩頭部。

婁隽眯着眼,似睡未睡。“你了解我嗎?”

“算不上。”

“為什麽被拒絕後…還不放棄?”

“你未娶。”

“你對自己,有信心?”

“沒有。”

“那你現在的,這些堅持?”

“要你好好的。”

“嗯。”

輕輕的一聲,婁隽閉着眼睛不再說話。胥甘分辨不出他是睡着還是醒着,不敢動,靜靜的陪着。

不記得這麽坐了多久,猛地回過來神的時候,腿已經完全麻了。懷裏的婁隽動了動,臉頰挨着手掌蹭了蹭,溫度熾熱,發燒了。

“小隽,小隽?”胥甘連聲叫他,他不動,臉上也沒有難受的樣子,驚得胥甘心頭一跳,下床摔在地上。使勁捶腿勉強能走,取溫度計測體溫,三十八度五。

婁隽。

醫生。

叫爺爺。

退燒。

冷敷。

……

有一瞬,胥甘腦袋裏閃過無數個念頭,驚慌失措,卻到底沒有忘記自己的能力,抖着手有條不紊的給婁隽進行了簡單的檢查。

單純的體虛受涼發熱,沒有其他病症。

胥甘作出判斷,卻并不安心。快速的跟胥爺爺通了電話說明情況,等胥爺爺過來的時間裏,簡單的退燒處理都做的亂七八糟。

胥爺爺來得很快,是被胥甘聲音裏掩飾不住的鼻音吓到了,一路讓胥菱不斷加速。坐床邊看診,确定了胥甘的判斷,指使胥菱去煎藥,看着胥菱出了門,一巴掌就招呼到了胥甘頭上,打的胥甘頭一偏,低聲斥道:“胥甘,你跟着我學醫幾年了?”

“二十多年。”胥甘低頭。

“二十多年,我就是這麽教你的?驚慌毛躁、情緒失控,你看看你哪裏像個醫生的樣子!你的理智呢?你的專業呢?這麽一個小感冒就吓得你魂不守舍?”

“對不起,爺爺。”胥甘聲音悶悶的,低着頭,胥爺爺看不清他的表情,停了停,忽然無聲的嘆了一口氣,換了語氣。

“你在乎他,在乎到失去自己,這些我都可以不管。但你要認清你的身份,在病人面前,你首先是一個醫生!作為一個醫生,在病人生病時第一時間給予有效的治療救人,這必須是你的本能!尤其是對小隽,任何一個失誤都可能危及他的生命,你是絕不能做錯的一點的!你再瞧瞧你剛才在等我來的時候都幹了些什麽?嗯?有哪一點像一個醫生?有哪一點值得小隽放心依靠你?還有,你跟在小隽身邊照顧,竟然還讓小隽病情加重,你說說你都幹了什麽?。”

“對不起,爺爺。”

“對不起,對不起,對我說對不起有用嗎?你說這要有什麽意外,你這讓我怎麽跟婁家交代!你這小子,你……”言語間,頗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胥爺爺吹胡子瞪眼睛的看着胥甘,恨不得用手裏的拐杖打胥甘一頓。

胥甘卻不看他,心裏像是有把刀不停地攪,從骨子裏的疼。

胥爺爺心疼胥甘的頹喪,終于還是上拐杖抽了胥甘一下,把胥甘從自己的情緒裏敲出來,叮囑道:“小隽是病人,你是醫生,這點你要死死記住。”

“是。”

“小隽還需要你照顧,并發愣了,趕緊幹活去。”

“是。”

發熱,來得快,去的也快。

喂婁隽喝了藥,胥甘脫了外衣上床,把婁隽摟在懷裏捂汗。入夜,熱度漸漸退下來,第二天早上體溫已經正常。

一夜睡眠充足,婁隽醒的比胥甘早。睜開眼,看見自己在胥甘懷裏,動動身子,發現四肢被禁锢,婁隽一時間搞不清自己的心情,先擡頭去尋胥甘的臉。

胥甘的臉離他很近,只能看見下巴,冒出極短的黑色的胡茬。婁隽仰脖子,勉強略過胥甘的鼻孔看到眼睛,深深地黑眼圈和擰着的眉毛。

對于昨天的發燒,婁隽沒有印象,只是覺得睡得很沉。見眼下這光景,立刻明白過來,大抵是昨天自己又生病了。沒有感覺的身體上的痛苦,睡得死沉,大抵當時昏了。

婁隽低頭,心裏有些壓抑。躺了一會兒,身體發麻,忘了周身的環境,翻身。背對着胥甘的時候,心裏暗叫一聲糟糕。

一夜警惕的胥甘果然醒了,支起身體,一手摸上婁隽的額頭,測了測體溫。沒燒。躺回去,閉着眼睛呼吸急促。

後背貼在他胸膛上的婁隽能感受到他心髒有力的鼓動,一下一下的快速跳動,明顯有異于醒前的沉穩。

過了一會兒,沒有緩解。婁隽回頭,問他:“你不舒服?”

胥甘受驚,猛然睜眼看着婁隽。“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我沒事,感覺很好。你呢?”婁隽轉過來神,反問。

“我?”胥甘不解的重複一句。

“你的心跳很快。”

“心跳。”胥甘的手摸到自己心髒的位置,感受到透過皮膚傳來的振動,恍然大悟。“剛睡醒。”胥甘使勁眨了眨眼,趕走因為睡眠不足産生的暈眩,小幅度的起身穿衣服。

“餓嗎?想吃什麽?”下了床,胥甘問婁隽。

婁隽邊穿衣服邊點頭,“喝粥吧,想喝白米粥,配鹹菜。”

等婁隽穿上褲子,下床,胥甘還站在床邊,一手扶上婁隽的胳膊。

婁隽笑着推他。“我真的好了,自己可以。”說罷還獨自走了兩步,和胥甘中間隔出一段距離。雖然休息的很好,但發燒過後的頭暈也依然免不了,婁隽臉上的笑一頓,手下意識的做了扶東西的動作,很快又收回去了。

胥甘視而不見,點頭。“那我出去做飯。”

出了門,幾步走到婁阆的卧室門口,敲了兩下,推門進去。婁阆被驚醒,迅速坐起一臉呆滞的驚問:“怎麽了?我哥怎麽了嗎”身體沒醒,精神已經完全清醒了。

“小隽燒退了,已經起床了,你過去看着。”

“哦,已經好了。”婁阆精神一放松,眼皮子開始打架。

胥甘走進兩步,一手捏着婁阆的耳朵轉了一圈,一手捂住婁阆的嘴。停頓三秒,放手後退。“醒了?就去看着小隽,現在,立刻。”

婁阆生氣,黑着臉,乖乖的下床去找婁隽。為了防止半夜突然情況,睡覺的時候沒有脫衣服,倒是為此刻節約了時間。

做好早飯的時候,婁筱也起來了,正坐在客廳裏陪着婁隽說話,胥甘把飯端上桌,轉身又進了廚房,煎藥。

端藥出來的時候,三人早吃完了,默默地收拾了桌子上的餐具,又回廚房。全程無話。

八點一過,婁阆和婁筱上課去了。

婁隽自己端着碗進了廚房。胥甘叼着一支煙站着,往窗外看。看的并不專注,聽見背後的腳步聲,第一反應是抽走嘴裏的煙扔進垃圾桶,第二反應是轉身。

見是婁隽,伸手取碗。“給我,你去休息吧。”

婁隽遞過去,看着胥甘洗,并不走。等胥甘洗完了,放到櫥櫃裏,回頭不解的看着他,方問:“你抽煙?”

胥甘看看垃圾桶裏,最上層完整的煙。搖搖頭。“曾經嘗過兩支,現在裝兜裏做樣子。”嘗過的兩支煙,是剛知道自己是同性戀的時候,裝成熟勾搭人用的。

不知道婁隽有沒有懂,反正是點了點頭,轉移了話題,“你吃早飯了嗎?”

早飯胥甘全端到了客廳,收回來的鍋裏一粒米都沒剩。

胥甘點頭,“吃了。”

婁隽打量廚房,收拾的很幹淨,完全沒有痕跡可以判定胥甘話的真假。“昨天麻煩你了。”

“我自己想做的。”

“現在,要去休息嗎?”

“不用了,我看書。”

“嗯。”婁隽點頭,跟在胥甘後面去了客廳。黑皮手劄還在客廳茶幾下面的木架上,胥甘坐在和昨天一樣的位置翻閱。

婁隽也還坐對面,手裏拿着書,很久不翻頁。他盯着胥甘,長時間、專注的看,像是在讀一本深奧的巨著。

胥甘被他的視線弄得很不自在,盡力克制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到手劄上去,效果甚微。手裏的筆記本上,滿滿一頁,是寫了字以後反複修改的墨團,黑乎乎的一片帶着毛角。終于還是忍不住了,他擡頭回視,裝作淡漠。“有什麽事?”

“沒有。”婁隽搖頭,視線毫不遮掩。

胥甘掃視自己,又問。“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直視依舊,目光深深。

“你在看什麽?”

“看你。”

“我有什麽和平常不一樣?”

“沒有。”

胥甘郁悶扶額。“所以你為什麽一直看我?”

“我在考慮你。”

如若在平常,胥甘會反問:考慮的怎麽樣?對我滿意嗎?現在,胥甘卻是仔細的觀察了婁隽的表情,不似随口胡扯。才問:“思考我什麽?”

婁隽有一瞬間的驚訝。這麽好的氣氛,他主動挑起來話題,他以為依照胥甘以往的表現,肯定會借機再表心意。他審視胥甘的目光更深。不是他的錯覺,胥甘的态度果然變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昨天上午,惹他生氣以後?……或者今早醒來以後?

“思考你,為什麽你忽然這麽冷淡。你還在生氣,我昨天說的話?”

胥甘一愣,沒想到自己的情緒會表露的這麽明顯。“我是在評估我自己,是不是像我說的那樣适合你,能不能做到照顧好你。”

婁隽思緒一轉,“因為在你的照顧期間,昨天,我又發燒了?”

“一小部分誘因。”胥甘大方承認。“你是婁隽。是我喜歡的人,也是我的病患。我的承受能力,目前看來還沒有強到,在你生病的時候不驚慌。我作為醫生留在你身邊的價值沒了。”砝碼沒了,還怎麽困住你。

婁隽沉默,心裏五味陳雜,緩了緩,問:“前提是我不喜歡你?”

胥甘聞言,臉上一瞬顯現出苦笑來。“事實是前提。”

婁隽張嘴,話在嘴邊轉了一圈,終究又咽了回去。低頭沉默。

倆人靜坐了好一會兒,婁隽的手機響起來,是婁筱的電話,內容簡單,中午飯又不回來吃了。

胥甘這才看表,指針顯示已經十一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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