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郁侃撂爪就忘。
他喝多了好睡覺,一覺到天亮,早上起來會選擇性忘記自己幹過什麽丢臉的事情,腦袋也不疼,神清氣爽,除了身上還有一點兒被泡出來的酒味。
還是從許恣房間的舊沙發上醒過來。
他很少能爬上許恣的床。
因為許恣潔癖,小時候很多小孩走到哪臉花到哪裏,但是許恣就能永遠做到成為一堆小屁孩裏面最幹淨的那個。
但他會在許恣房間過夜,一般情況下是因為太晚回家,要麽在外面受了傷不敢被爺爺奶奶看見,要麽忘記帶鑰匙。剩下十分之三的可能是在許恣這玩游戲,玩到晚上懶得過去。
前者每次回來風塵仆仆,許恣能在房間給他劃一塊地方已經是看在認識十多年的面子上了。
話又說回來,他在這裏留宿的次數并不多。
郁侃出門看見擱在樓下的推車才想起來他被運回來的事,又拖着車一大早哐哐哐原路返回。
虞露和郁啓源像他們形容的那樣很忙,淩晨四五點從衍都出去,坐車回江城。
郁侃還完推車,買了兩大袋早餐,在許恣家門口挂了一袋,拎着一袋回家。
許恣睡得很不好,一晚上醒了三次,他把郁侃拖進來,扔進浴室裏才想起來這傻逼不能洗澡,又給拉出來拿毛巾擦。
郁侃的酒勁讓人捉摸不透,仿佛突然想起來自己喝醉了然後象征性表現一下,嚷完一輩子的兄弟然後就他媽的睡過去了,完全喪失自理能力。
他的胳膊和腿一點兒勁都沒有,直直地往下垂,要不是還在呼吸,就完全跟個玩偶一樣。
特別重。
給他換完衣服,許恣特意把老媽的體重秤找出來,放上小時候老媽給他洗澡用的嬰兒盆,再把郁侃放進去。
就像稱豬肉那樣。
然後得出結論:郁侃果然他媽的又重了十斤。
可能過了睡眠點,許恣一身疲憊,但是精神清醒,在床上躺了一個小時後勉強入睡。
他光怪陸離的夢裏無數次出現郁侃的剪影。
那些現實中發生過,或者沒有發生過的事情裁剪成亂七八糟的無數小塊,然後不計邏輯地拼接在一起,他一會兒夢見六歲的郁侃抱着可達鴨站在他家樓下,說:“我要去江城了。”
一會兒又夢見十五歲的郁侃一身傷站在他家樓下,唱歌。
然後夢境延申出十八歲二十歲,三十歲,五十歲的郁侃,期間每次醒過來,他都有十幾秒的清醒時間,會往沙發那邊看一眼,然後重新陷進夢裏。
睡得不好的結果,就是早上起來頭疼。
許恣含着牙刷噌噌噌下樓,掃了眼餐桌上多出來的一袋早餐。
老媽早上去上班拿進來的。
他看了一會,打開家門,看見昨晚那輛推車也不在了。
許恣面無表情走回樓上,睡不好的帶來的煩躁讓他走路動靜特別大。
“噌噌噌……”
“噌噌噌!”
許恣洗完臉,閉上眼,忽然福至心靈。
他的夢可能是在履行郁侃堅持喊了一晚上的好兄弟一輩子誓約。
傻逼不傻逼?
許恣在屋裏走了兩圈,把早餐吃了,上樓想把這周的作業寫完。
書架挨着書桌和衣帽架,他翻出作業,把課本底下壓的那把菜刀拿出來,想随便打包一下拿出去扔掉。
總感覺有哪裏不太對勁。
許恣走到門口,又轉身,從書桌看到書架:“……”
他走到書架旁邊摸了摸上面一排書,知道那種奇怪的感覺是從哪裏來的了。
這個書架有兩行不經常用,一行是已經看過很多遍的名著,還有一行是各種各樣的字典,這兩行之間夾着很多卷起來的試卷,每個拉出來都有一個硬幣的厚度。
現在這些卷卷裏面少了兩卷。
郁侃信息裏只說了買了早餐挂在門口。
許恣想起郁侃半開玩笑說的“明天辭職,回去好好學習”這句。
然後這裏面就少了兩卷。
許恣拿起手機,剛打了兩個字就停了下來:“……”
問什麽?你辭職嗎?你決定好好學習了嗎?
許恣停頓良久,随即一個個删掉剛打上去的字。
新的一周,進教室的人一個接着一個打哈欠。
往往周一遲到的學生最多,各班班主任在周一管控最嚴格,到處都能看見老師走來走去。
到理三班這,班主任一直到早讀開始都沒有出現過。
他們班遲到了兩個人,是這層樓最少的。
進門的兩個男生打着哈欠走進來,看見講臺後面坐着的人,哈欠立馬咽了下去:“……郁哥。”
郁侃看了他們兩一眼,在表格上打了兩個叉。
“遲到的蛙跳,自覺一點。”郁侃說。
“噗。”理三班同學立馬低下頭去。
那兩男生臉色綠窪窪的。
理三班這些班規是班長上任以後的班會課一起制定的,獎罰措施全是班上學生提出來,然後投票選擇。
遲到要蛙跳,繞着上8的這個圈跳一圈。
累不累暫且不說,但是跳完一次過後回來可能再也不肯遲到了。
當初制定完這套班規以後歐陽和班委還要磨上面的條件,中間空着幾天時間,郁侃都在遲到曠課,所以就算聽說了今天開始執行班規,還是有些人以為這班規沒有用。
直到郁侃坐在這,讓他們兩繞着上8圈繞一圈。
“班……”那男生說。
郁侃打斷他:“喊班長要罰抄。”
兩男生:“……”
他們兩從前門跳出去,從他們兩出去開始,理三班就不斷有差點笑噴的。
其他班早讀讀着讀着,就能看見門口突然蹦過去一個東西。
“我剛剛看見有個人跳過去了,大概你的桌子這麽高!”
“……是理三班的人嗎?”
“是啊,兩個理三班的男生。”
這些學生一時看熱鬧看得興奮,沒注意到他們自己班班主任若有所思的眼神。
“作業作業。”江潮悄悄伸出罪惡的小手,從許恣桌上抽出幾張卷子。
許恣的作業在班裏永遠是“暢銷品”,他們不一定要抄,但是總是喜歡跟他提前對一下答案。
江潮身為同桌,擁有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權利,樂得不行。
他神清氣爽地翻完,驚覺少了兩張:“學神,數學和生物呢?”
郁侃從講臺上下來,從他們旁邊經過。
許恣碰了他一下。
郁侃看過來。
“卷子看完了嗎?”許恣問。
江潮跟着看見郁侃,一臉震驚:“什麽意思?郁哥,卷子在你那?”
“在我這。”郁侃明白了,他座位挨得近,在桌面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上壓了壓,從底部抽出兩張卷子放到許恣桌上。
江潮:“你拿許恣卷子幹什麽,吓我一跳。”
“抄啊。”郁侃随口說。
江潮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被吓到了。”
許恣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問江潮:“別人說什麽你都信嗎?”
“我傻嗎?”江潮說,“他如果說他拿過去對答案我就不信。”
“……”許恣扭頭往後,就見郁侃在語文教材課本上塗塗畫畫,他用紅筆寫的,陳祥在旁邊笑瘋了:“少壯不減肥,自挂東南枝……老大,你不需要減肥!王姑姑那種身材不可取!”
王柏揚突然被點名,後背猛地繃直,莫名其妙地回頭張望:“誰?誰在念叨你王爺爺!”
郁侃看了許恣一眼:“哦,有人說我太胖了。”
“你是長肌肉了,健康的重!”陳祥看見許恣,視線不小心對上了,突然福至心靈,“學神嫌你胖?”
郁侃“啊”了聲,沒說是或者不是。
陳祥的目光有點耐人尋味。
這周見到許恣之後陳祥就是這個眼神。
許恣不大在意,攤着張棺材臉,陳祥不主動來撩事他就不會過去問。
歐陽今天只過來了一次,這一次是找郁侃和陳祥過去聊文藝彙演的事。
他們班要出一個節目。
“要不你們兩上去露一手?”歐陽赫端着水壺,摸着自己短期內冒出來的白頭發。
“那要不你上去露一手?”郁侃敲着桌面,把這句話又給推了回去。
歐陽赫身為體育老師,也很迷茫:“我上去表演什麽?我上去打籃球?”
陳祥挨着欄板開始笑。
“演話劇吧。”郁侃給出建議,“話劇參與人數多,全班都能派上用場。”
“那行,”歐陽赫若有所思,“那這個任務就交給……”
“林倍倍。”郁侃迅速打斷歐陽赫解下來的話,“林倍倍是學校話劇社的,還是文娛委員……”
歐陽赫:“……”
他突然想返回前一句,認真地問一下推薦話劇的原因難道不是因為他找到了推麻煩的人選嗎?
這周開始,許恣和郁侃也要搬進宿舍樓住。
郁侃的宿舍裏面是陳祥,唐泊虎和梁文,都是原來一個班的同學,把行李搬過去的時候這幾個人全都在宿舍。
這時候離放學還有一會。
陳祥幫郁侃一塊拿東西上來,還有一些大包小包的,放到了斜對面的527宿舍。
唐泊虎和梁文看着,啧啧道:“發小啊,我怎麽都沒想到學神跟我們郁哥是這種關系!”
梁文就是那天,第一個看見許恣翻過圍牆的人。
“震驚吧?”陳祥說,“我今天看了學神一天,我就沒法想象這麽個人是跟郁哥幼兒園到現在都一個班這麽過來的!”
“沒法想像。”梁文想起那個人幹淨利落翻牆的樣子,一聲長嘆,“你們沒看見他怎麽翻牆的,壓根兒就飛下來的,冷面大天使……”
郁侃壓好床墊,去洗手間洗了個手。
他跟許恣認識時間太長了,就初次見面的時候覺得他像金絲雀什麽的,大天使這種自帶聖光的東西......
郁侃:“天使不是不穿衣服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