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許恣等屋裏的味兒散了,關窗睡覺。
要不怎麽老一輩總勸小孩多跟外面交流,裝不住的事兒找個地方盛着,心裏不裝事沒心沒肺才好睡覺。
周六果真下大暴雨,路上水沖刷着地面一淌接一淌。
“今天路不好走啊。”邱阿姨拉上窗戶,擔心地看看晁雲。
許恣從樓上下來,已經換過了衣服,從傘櫃裏拿了把大黑傘,靜靜地等在玄關。晁雲和邱阿姨就知道許恣今天要跟過去。
老媽摸了摸他的手臂:“今天不用看書了?”
許恣護着她進車裏:“書到哪裏都能看。”
晁雲點點頭,看着兒子跟着鑽進車裏,忍不住揶揄說:“別人家的小孩還會玩玩游戲,打打球,你倒好,每天就想着怎麽黏糊在你老媽屁股後面。”
許恣塞上耳機當沒聽見。
老媽拍了拍包上沾的水,頻頻轉頭看許恣:“兒子,你來都來了,跟我聊一兩句話。”
許恣就把靠近她的那邊耳機拿了下來。
“小侃昨天給我發了幾張照片,”老媽唏噓着說,“你別說,拍的還真不錯,下回我拍證件照就找他弄一下。”
“什麽證件照?”許恣微微偏頭去看,郁侃不知道什麽時候把他們高中入學那時候的學生證件照原件拷貝了出來,拿着P了好幾張奇奇怪怪的圖。
他以前也看過這幾張照片,跟郁侃兩人比着P過幾張,比誰P的照片最醜,只有老媽手裏這幾張是漂亮的。
不是他想的那幾張。
‘越活越魔怔了。’許恣心想。
一個晚上睡過去,昨天那種亂七八糟的情緒差不多都代謝了。要不是早上收到鍋仔一條沒頭沒尾的“你抽空請小侃吃個飯吧”,他可能就不會想起這事了,再過個周末兩天,以郁侃喜新厭舊的毛病可能把壁紙換了,這事就翻篇了。
可鍋仔說“抽空請小侃吃飯”,這就不能随便翻過去了。
他如果冷靜一點,就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但許恣不太冷靜,他一想到這茬就被那種微妙的心情折騰得很暴燥。
他沒有回鍋仔那條信息。
鍋仔也不需要他回。
證明許恣稍微有點在意這事的,大概是他本來會去對面問爺爺要他上次摔碎的茶杯蓋碎片,這樣回來的時候路過茶鋪好對照着買一個,但他沒去。
許恣暗自摁了摁指骨,強行将自己抽離到一個客觀的視角。
他試圖做一個假設,假如郁侃……
許恣擰起眉,換了個方向。
他不會分析郁侃,但會分析自己。
許恣記得高一的時候他們班上有一對小情侶,據說是同一所初中一起升上來,上來以後相看兩生情,自以為瞞天過海地在一起了,事實上老師家長還有學生全都知道。
明明生在和平美好年代,老師家長也開明地睜一只眼睛閉一只眼睛,這兩人還是每天沉浸在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情景氛圍中不可自拔。
有次那女生身體不舒服趴在桌上,被不知道情況的年級主任喊起來訓斥,漲紅着臉沖出教室,那男生一反常态站起來,惱怒了一句‘她今天身體不舒服’後也沖出教室。
因為那句話實在是浪漫主義話劇的腔調,男孩也做到了像羅密歐與朱麗葉共赴黃泉那樣的悲怆,至于當時全班驚訝了很久。
可愛又中二。
許恣想自己應該是不憧憬這種情感聯系的。
他可恥地松了一口氣,然後将心比心地想郁侃也不需要這樣的經歷。
于是自發地在心裏駁回了鍋仔的建議。
他走神的時間漫長,老媽絮絮叨叨說了一路他全沒聽進去。
“到了。”晁雲伸手在許恣的眉心上狠狠一抹,“兒子,在想什麽,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許恣回過神:“沒。”
晁雲揚了揚眉毛,沒有在這事上糾結多久,她從沒有要求過許恣要做的有多優秀,在這一點兒上她相信許恣不會受到來自她的壓力,要說那個學校裏,要是能有難得住她兒子的難題,其他同學只會更難受。
所以晁雲是真真實實地放心。
她跟許恣一塊走上樓,漫不經心道:“抽空給你老爸打電話,他這個月有事耽擱了估計是不能回來。”
許恣不着痕跡地撚了撚手指,低聲說:“好。”
郁侃跟蔣岚約在咖啡店的室內座位上,等了沒多久身邊的位置坐落了更多人,一張玻璃圓桌,周圍像花果山一樣站着蹲着弓着腰圍了群人。
“齊了?”蔣岚忽然擡頭,目光清點了一遍人頭,“走吧。”
筆帽摁進去,郁侃随手将稿紙攏進透明文件袋站起來。
一行人移步樂隊練習室。
排練室新,窗戶大開通風,能聞到一點兒味道。
他們只是在門口看裏面的舞臺和器樂布置。
有兩個人按捺不住地進去走了一圈,兩眼閃閃發光。
蔣岚在郁侃邊上,看他一直沒有進去的意思,主動問:“要不要進去試試?”
郁侃拆了一顆棒棒糖叼着,拒絕了蔣岚的好意:“味道太大了。”
蔣岚在手機上摁了幾下:“方位圖發到你那,你看看哪裏不合适要怎麽改。”
她壓根兒沒給郁侃拒絕加入的機會,轉身帶着兩始終躊躇在門口的人進去各地看了一圈,十分鐘後出來了,去旁邊的休息室。
出來的時候見郁侃在看手機上的圖片,像确實在認真想哪裏需要修改。
蔣岚頓了下,走到他身側:“怎麽樣?”
郁侃放大圖片的一角:“這個音箱方向切一切。”
“行。”蔣岚答應了。
其他人看得一頭霧水,他們幾個人全靠蔣岚牽線,彼此互相不認識,也就不是特別清楚那個被她特別關照的,看上去不大,帥得有點欠的男生是什麽來頭。
休息室早早有些人在聊天,看他們進來也沒停。
聊了一會兒轉向他們,随意地問了些類似學這些多久了這樣的話。
三十分鐘後,原先來的人走得七七八八,就剩下郁侃。
在不久前其他人被追問的時候,郁侃幾乎算得上被冷落。獨自靠着沙發邊緣玩手機,叼着棒棒糖,再叼着棍兒,氣場倒是嚣張得難以忽視。
現在同來的人一個個走了,郁侃杵在視線中心。
“唱兩句。”其中一個說。
郁侃彎了彎唇,也沒問他要聽什麽,張口就唱小白菜。
那人倒也不生氣,走到角落拿了把吉他過來扔給他:“試試。”
郁侃就試。
他們聊了一會兒,可能比剛剛走的那幾個人聊的時間還短。
蔣岚走到郁侃面前,就像讓郁侃修改布置一樣,推給郁侃手機號碼,微信名片。
“嚴老師忙忘了,讓你之後有空聯系他繼續聊。”蔣岚說,“你剛剛說你現在是理科生?”
“啊。”郁侃應了聲,懶洋洋地把稿紙塞回文件袋裏。
蔣岚皺了皺眉:“虎子不是說你上學期棄考理課?”
“是啊。”郁侃松了松肩頸的肌肉,嘆了聲,“他還說什麽了?”
“沒,就這些。”蔣岚不是個愛多問的,只是提醒說,“Y大文化分不算低。”
“知道了。”郁侃笑了笑,“岚姐,謝了。”
蔣岚不為所動:“我是為了讓你來我這。”
“嗯,謝謝。”郁侃同樣不為所動地道謝。
蔣岚幹脆跳過這一茬,謝來謝去他們兩能謝到天荒地老,她記得剛才在郁侃的手機屏幕上一晃而過的照片——他的手機殼實在特色,看見的人總下意識看一眼。
“壁紙在哪裏找的?”蔣岚說,“很好看。”
郁侃于是摁開來給她看,炫耀似的:“私人作品。”
構圖确實很好看,那天許恣校服沒換,蔣岚輕易認出26中的校服,愣了好幾秒,詫異地看了眼郁侃。
郁侃直覺她這眼神別有深意:“怎麽了?”
“你男朋友?”蔣岚收斂神色,“很帥。”
郁侃心裏一動,瞬間熄滅了手機屏:“什麽?”
蔣岚更詫異了:“……不是嗎?”
郁侃一陣劇烈咳嗽。
郁侃晚上回家的時候腿根後面跟了一只雜毛貓,比巴掌大點兒,看着出生沒多久。
郁侃看見它給扔一塊吃了一半的火腿,這貓就踉踉跄跄跟回來了。
“可不是我撿的。”郁侃生怕爺爺抽他,“自己跟回來的,你看我沒碰它一根毛。”
“你是沒碰,你就是腿短了三四節讓它跟上了。”爺爺沒好氣地說,“我就會養不長腿的,這長腿的你放在這自己掂量着。”
郁侃興致沖沖,周末剩下的時間全廢在這只雜毛小不點兒身上,清洗了帶上醫院上戶口打疫苗,順便買回來些貓糧貓架子,還有個豪華貓窩。
這雜毛小不點就跟郁侃回來的時候利索,現在讓它站着它總能跌下去,四條短腿不注意找都看不見。
郁侃跟它相處了二十四個小時不到,跟奶奶說:“這小貓是個白眼狼兒。”
奶奶神神叨叨抽他一掌:“貓貓都有靈的,你別老欺負它。”
郁侃輕笑,笑完還是拿逗貓棒去絆倒這個站不穩的雜毛小不點。
小不點兒仿佛知道自己有窩了,不像最初跟着郁侃的時候那麽熱情,郁侃怎麽叫它都愛答不理的,但是脾氣很好,郁侃這麽欺負它,小貓都沒撓他。
爺爺也瞅着這貓:“小家夥眼睛還大,叫什麽名兒?”
郁侃被貓逗得直樂:“叫恣恣。”
這貓兒的脾氣跟許恣太像了。
他下意識想發給許恣,往往剛戳上對話框手指頭就縮了回來。
不就是只貓嗎?
爺爺瞅他:“別老欺負恣恣。”
“我哪有。”郁侃大感冤枉,他抱着那點兒莫名其妙的不自在,指着雜毛小不點兒說:“就叫學神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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