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窘了

唐景修聽這宣示主權般的話語,驟然笑了,“我從不擔心你,你可知為何?”

他自顧自道:“我了解淩行夜比你深,在他看來,你以前就像個幼稚的小鬼,所以會護着你。但是現在,突然發現你已經能獨當一面,他會有些無措。待習慣這樣的你後,你猜,他會怎麽做?”

“與你無關。”秦泛舟撂下話,提步離開。

他抱着人回到府邸時,炎禦正架着雙腿在樹枝上晃蕩,見此唏噓了聲,“本座說怎麽沒動靜了,原來成這幅模樣了,多謝你幫忙救駕啊。”

秦泛舟走過,“不客氣。”

他入了閣樓,将閉眸淺睡的淩行夜放置床榻,沉默良久後,蹲下身,握住淩行夜冰涼的手。

“你要我怎樣?”

室內響起的聲音有些嘶啞,帶着不易察覺的無奈與痛苦。

“我曾以為,你對我與衆不同,真的是因為喜歡我,後來,我知道那是假的。但是我原諒你,我曾對着那灰暗的邪刃立誓,只要你能回來,我便再無所求,什麽喜歡不喜歡,都不重要,我什麽都不奢求,只要你能活生生出現在我面前,而不是幻夢草産生的幻覺。”

“你看,我成為這樣子,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嗎?繼承父輩遺志,守護九洲萬民······對你,不糾纏不困擾,不是很好麽。”

“那你,為什麽不開心,你要我如何?淩行夜。”

秦泛舟緊攥着淩行夜的手,宛如在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随時處于崩潰的邊緣。

淩行夜醒來時,揉了揉眉心,見到四周的場景,估摸是他讓炎禦趕來,最後是秦泛舟來了。

他下了塌,前去尋人,在書閣尋到人影。

他倚在門口,對書桌前的秦泛舟道:“跟我去個地方。”

秦泛舟驚訝,也沒詢問,便跟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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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去了秦家祖宅,那裏只有一名老管家整理,淩行夜認得他,秦曜曾帶他來過,說此人不知是秦家第幾代留下的人,一直守護此處。

那布衣老人看了眼兩人,打開後山的通道,那裏安葬着秦家所有先輩,是秦家子孫落葉歸根的地方。

淩行夜将一幅冰棺拖了出來,裏面安靜躺着的人,與秦泛舟有些相似,但是眉峰更為鋒利冷厲,五官更為深刻,此時血色全無,面如白紙般蒼白。

他與秦泛舟一起将秦曜安葬後,在布衣老者刻的墓碑上,挂上一個銀鈴,上面赫然有個婉字。

“蘇姨的屍骨已然化作灰燼,我無法将其與您合葬,這是她身前佩戴之物,只能讓此陪您左右。”

淩行夜上了炷香,跪在秦曜墓前良久,恭恭敬敬地磕了頭。

在他初入九洲那夜,不知何處走漏消息,戰司的數位絕來臨,将那次僥幸出了魔界的人,盡數絞殺。

當時,他以為自己也要死了,萬念俱灰之時。

身前的人盯了他很久,一襲墨袍金縷,向他笑着伸出了手,“小鬼,跟我走吧。”

他不知秦曜是否看出他是魔族,但是,他仍然感謝秦曜,因為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在魔界,永遠感受不到的溫暖。

如今,他将秦曜一生最重要的東西帶來了,妻子,兒子,七寶,還有他。

這番恩情,算是還了。

當然,還有一件事,秦曜之死,他一定要調查清楚。

淩行夜起身,準備離開時卻被秦泛舟拉住,“近日我要去外祖父家,你可與我一起?”

“蘇家,與我又無幹系,為何要去。”

秦泛舟噎然,松了手,“你去戰司還是回府邸?”

“暗司部,你若有事,可來尋我。”

戰司他不準備再去,過幾日便将傳音玉交給姬紫煌,卸了絕位,反正短時間內靈力恢複不了,占着絕位也沒用。

況且,他當年入戰司,不過是為了擺脫各方監視,以及方便調查秦曜之事而已。如今,也不需要了。

“去找唐景修麽。”秦泛舟沉聲道。

淩行夜應了聲,他曾讓老師調查過曲懸壺,得到的消息是姬火楓曾秘密召見過曲懸壺,那個時間點,正好是秦曜身亡的前半月。

加上曲家曾經對他的監視,讓他不得不懷疑,但是如何也想不通,所以讓唐景修幫忙查詢,畢竟,九洲諸方的一舉一動,都離不開暗司部的眼睛。

進入暗司後,他遲疑片刻,還是登上了最高的那座閣樓,九層高的總部。

雖然沒靈力,在樓頂上有些危險,但他習慣如此。

低處不益思考,秉承如此的思想,他興致勃勃地踏上樓梯,路上遇到的暗司雖多,但是無人攔他。

臨近佐銀聖地,大部分人還是認得他,也免去了不少麻煩。

屋頂斜面雖大,但只要不做大動作,不至于滑下去,淩行夜順着屋檐走去,正欲物色個好地方,斜眼便瞟見幾壇醉月。

他眉梢一挑,看來唐景修提前來過,正巧,他也很想念醉月,等會可以抱回去飲個痛快。

少頃,唐景修趕到,見淩行夜老實的坐在醉月旁邊,竟然一壇也未打開。

“我還以為來時,已經沒了呢?”他坐上前,擡起一壇醉月掂了掂,“不喝麽。”

淩行夜将遞來的醉月推開,“別,這裏九層高,我如今沒靈力,喝醉了摔下樓,估計要成為九洲第一大笑話。”

“我不是在這麽,況且,你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小心翼翼了。”

淩行夜笑而不答,轉而道:“讓你查的東西呢?”

“秦曜前往南岸期間,曲懸壺不在鍍雪洲,行蹤不知,在之後,他便回曲家閉關,再未出去一步,對了,”

唐景修一頓,道:“你恐怕還不知道吧,曲懸壺曾不遠萬裏,親自前來見過秦泛舟,兩人單獨聊了很久,無人知曉內容。”

淩行夜微愣,秦泛舟從未說過,他确實不知。

“還有,戰司尊鄒席朗,也專程來見過秦泛舟。”

淩行夜眼簾微垂,鄒席朗是秦曜的老師。

秦曜的大部分功法還是他教的,當年秦曜出事時,鄒席朗正在閉關,之後,他也未曾多加關注此人,在戰司部遇見,也不過是點頭之間。

鄒席朗來見秦泛舟,并不意外,相較于此,他更在意的是,此時,不得不承認,相隔十三年,他确實錯過了很多關于秦泛舟的事。

淩行夜揉了揉眉心,側頭道:“還有什麽?”

“你指的是?”唐景修掀開酒壇,漫不經心道。

“秦泛舟。”

“你想知道啊,”

唐景修飲了口酒,不緊不慢道:“我又不是他管家,哪裏關注那麽多。”

淩行夜細想也是,便未在詢問,此時,傳音玉的聲音響起。

他聞聲望去,唐景修看了眼,微微蹙眉,目光落在他身上,繼而放下酒壇,招呼道:“我暫時離開下。”

淩行夜挑眉,點了點頭,瞧這躲避的模樣,莫不是和他有關?

半響,雙腿坐的有些累,他站起身,準備踢踢腿,活動一番。正當他利落地提出一腳時,突然想起自己沒靈力,頓時想收腿老實的站穩。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砰咚的撞擊聲,連帶着瓦礫的摩擦聲,嗖得一下,九層樓頂上已經空無一人。

聽到耳邊呼嘯的風聲時,淩行夜的額頭都冒出數縷黑線。

就算摔不死,估計也得疼個撕心裂肺,最糟糕的是,太他麽憋屈了!

正當淩行夜陷入無限的碎碎念時,四周的風力開始放緩,與此同時,兩只手穩穩地接住了他,瞬間摟到自己懷裏。

淩行夜看清人後,睜大眼睛,“秦泛舟?!”

秦泛舟勾起唇角,表情似笑非笑,“是我。”

淩行夜回來後,他看不清他的靈級,還以為是因為淩行夜的靈級比他高的緣故,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那麽回事。

落到地面後,淩行夜拽着秦泛舟衣袖的手驟然松開,利落地翻身落下。

他輕咳了聲,“謝謝,不過你不是去了蘇家嗎?”

秦泛舟擺了擺手,“對啊,本來是如此,但是我若不來,豈不錯過你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樣。”

淩行夜眼神左右飄忽着,當作沒聽見。

想起上方還留有幾壇醉月,準備讓秦泛舟幫忙時,唰唰數聲,五壇醉月落在地面上。

擡頭,只看見一抹緋色衣袍。

淩行夜也沒在意,聳了聳肩後,帶着醉月離開了暗司。

是夜,淩行夜拎起七寶,不由分說地将其帶走。

另一邊,一人一獸坐在庭院裏,似是在進行某種莊嚴的交易。

“你很上道,本座看好你。”

炎禦眯着眼睛,舔了口杯中的瓊花釀,臉上露出醉人的表情。

天啦嚕,真好喝,瞬間沁入心田,形成暖流源源不斷地湧向全身。

“過獎,”秦泛舟抿了口清茶,輕笑道。

“要是夜有你這般,該多好。”炎禦感嘆道,它身為萬古兇獸,竟然還有忍受粗茶淡飯,簡直喪心病狂!

待炎禦美滋滋地舔完最後一口後,伸了個懶腰,道:“說吧,找本座什麽事?本座現在心情甚好,說不定所求必應呢。”

秦泛舟輕晃着手中的茶杯,道:“我想知道,你何時與行夜相遇,何時定的神契,還有,他的靈力,為什麽沒了?”

炎禦眼珠微轉,“此事說來話長,你再給本座拿些花釀來,本座好好與你細說。”

咚咚兩聲,兩個白玉壺被擺在桌面上。

“講。”秦泛舟微笑道,瓊花釀雖稀少珍貴,但好在這些年,七寶喜歡存儲糧食的習慣還留着,什麽好東西都要弄到一些。

炎禦咕嚕一聲,點頭道:“講講,本座立馬講。”

“本座自出世起,便被困在墟末境,只有靠吸取靈氣壯大己身,但是魔界靈氣稀薄,根本難以滿足本座龐大的需求。于是,凡是踏人墟末者,都被我給殺了,進而取得他們的靈力。久而久之,便再未有人來過墟末境。”

“直到十三年前,一塊冰棺沖入墟末,接着,一道人影緊跟而來。本座見獵心喜,頃刻将其滅殺,然後得到了他的靈力。”

秦泛舟捏着茶杯的手一緊,眸光微寒,“別告訴我,他是行夜。”

炎禦眨眼,舔了舔瓊花釀,“就是夜,本座就是被他坑了。”

“當時,本座将他生機斷了,靈身毀了,眼看神魂也要完全消散,不知怎麽,他卻突然蘇醒,保全了一縷殘魂,于是,憑這殘魂,他跟本座耗了十三年!”

“最後,本座也無可奈何,便與他定了本命神契,本座助他重塑靈身,他幫本座離開墟末境。”

“我明白了。”

秦泛舟指尖微顫,将茶杯按在桌面,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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