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往昔
“他為了覺醒帝脈,去過龍冰潭,在萬丈的寒冰下險些凍成冰雕,去過紫嘯雷域,淬煉己身,被劈得血肉模糊,還去過閻炎境,受萬火焚身之痛。”
七寶哽咽,哭得鼻涕橫流,“本神獸抱着他哭了好久,然、然後他的帝脈就覺醒了。”
“但是他回來後,沒日沒夜的修煉,本神獸攔不住他,所以,就把幻夢草給他了。”
淩行夜眼神一厲,将七寶猛地拎了起來,“你瘋了嗎?”
七寶蒙着腦袋,啜泣道:“對不起,我、我只是見他太難過,後來發現不對勁時,已經攔不住了。他私下找人煉好多丹藥,每夜都會吃上數顆,然後把自己鎖在房間內。白天就靠清魂丹度日······”
淩行夜眉宇微顫,“還有呢?”
七寶小心翼翼地瞧了瞧,接着道:“你當年在做的事,他都在做。”
淩行夜眯起眼睛,聲音冷了下來,“你是想告訴我,他已經站在姬紫煌這邊了麽,是老師聯系他的?”
他早該想到,蒼嘯怎麽會放過秦泛舟這香饽饽,一旦他支持姬紫煌,連帶向來保持中立的蘇裴兩家,也得有所傾斜,對姬紫煌又是一大助力。
自姬火楓逝世,胡莘·潇瀾掌權九洲,姬帝有名無實,已然持續多年。
想來帝宮內,不久就要掀起一番腥風血雨。
他并不想秦泛舟參與其中,他未生于九洲,本就是局外人,無需卷入這些漩渦中。
淩行夜松開手,将七寶放了下去,“曲懸壺找他何事?”
“他給了我樣東西。”
秦泛舟的聲音陡然傳來,接着從後面抱緊淩行夜,下巴擱在他肩上,悶聲道:“我就在後方,你都察覺不到我。”
淩行夜揉了揉眉心,“我靈力都沒有,哪有那通天本事。”
Advertisement
他輕敲上秦泛舟的手,渾身別捏地動了動,“松開,摟摟抱抱像什麽樣子。”
“上次這樣,你是直接打暈我的。”秦泛舟眼簾微垂,聲音低沉,手下緊了緊。
淩行夜蹙眉,“你是在怨我?”
“不,”秦泛舟笑了一下。
“我是在感謝你,你讓我知道,擁有強大的實力有多麽重要,比如現在,我面臨的就不再是苦苦的哀求,而是多種選擇,像這樣······”
秦泛舟忽然側頭,埋在淩行夜頸脖間,齒間微動。
淩行夜身形猛地一顫,睜大眼睛,冷聲道:“秦泛舟!”
“淩行夜,你說錯了,我不是怨,而是很怨恨!很怨恨!!恨到咬牙切齒,恨到想要将你飲血噬骨!”
秦泛舟附在淩行夜耳邊,低聲道:“所以,離我遠點,不要再将對秦曜的追思,放在我身上,我不需要,知道麽。”
語畢,他松開手,身形向後一退,消失在原地。
七寶瞪着漆黑的眼睛,雖處于懵懵然的狀态,但是作為秦泛舟的契約獸,敏銳地察覺一些不對,立即追了上去。
淩行夜站在原地良久,默默地笑了聲,随即緊抿嘴唇。
确實不需要了,如今,他亦不是當初那個秦泛舟,這九洲內,他不再一無所有,不再籍籍無名。
本該屬于他的一切,都回歸到他身上。
如此想來,也沒什麽不好。
炎禦捧着一壺瓊玉液,打了個飽嗝,稍作躊躇,上前道:“本座瞧這九洲完全無趣,不如跟本座回墟末,潛心修煉吧,到時候過個幾千年,突破到靈帝,來個武碎虛空,豈不美哉?”
他等了許久,都沒聽到往常直截了當的拒絕聲,頓時愣了。
“我會考慮。”
淩行夜說完,向府邸外走去。
他找個最高的酒樓,給了些靈石,一路暢通無阻地登上樓頂,躺在空曠的地帶,枕着腦袋看天上繁星。
好像自十六歲起,便再無此悠閑的時刻,可以放下所有的煩惱顧慮,享受魔域沒有的寧靜安然。
但是很快,一道陰影落了下來,淩行夜半阖的眼睛睜開,不悅地坐起身。
“何事?”
他麽的,這都找的到,難不成炎禦把他賣了?!
似是看出淩行夜的郁悶,唐景修輕笑了聲,找了個地方,随意坐了下來。
“你還是像在學院一樣,沒事就喜歡在最高處待着。”
淩行夜不可置否,細細想來,淵古學院像是上輩子待的地方了,記憶有些遙遠。
“聽聞你已經将傳音玉交給姬紫煌,你想做什麽?”唐景修微微側頭,把玩着自己手中的傳音玉,随口問道。
“卸絕位,離戰司。”淩行夜順勢躺下,頭枕手臂,望着夜幕上的星辰,懶聲道。
“待煩了,反正戰司缺我一個不少。”
“之後呢?”
淩行夜輕挑眉梢,道:“沒想好,估計找個地方修煉,先把靈力恢複了。”
唐景修眺望遠處,唇角輕勾了勾,“要不要回淵古學院,那裏的鴻蒙山脈,可是大陸靈氣最濃郁之地。”
“我會考慮的。”
淩行夜語氣散漫,透着幾分漫不經心,這裏還有一大堆的事沒解決完,哪能說閉關就閉關。
“那你考慮好了可要告訴我。”
唐景修抛了抛手中的傳音玉,回頭笑道:“我陪你去。”
“呵,你千辛萬苦得來的暗司絕位不要了?”
淩行夜只當唐景修在開玩笑,暗司升位向來是三司最難,這麽多年,他可是知曉唐景修為了得到絕位,做了多少努力,要是就這樣卸位,之前不都白費了麽。
誰知唐景修臉上全然沒有笑意,垂眸盯着他半響,弄得他莫名尴尬,只得坐起身,躲開那垂落的視線。
唐景修輕嘆了聲,“你忘了麽,”
淩行夜一臉莫名其妙,“忘了什麽?”
“你當年說過,若進三司,必入暗司,當個暗絕,快活度日。”
淩行夜一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當時年少,認為掌司對內掌握生死大權,戰司對外禦敵格殺勿論,兩者像是稱霸九洲的巨頭,無人可擋。
唯獨暗司,可以對這兩司進行幹預懲處,所以他認為,若入三司,當首選暗司。
但秦曜死得不明不白後,他毫不猶豫地入了戰司,那裏蛛絲馬跡更多,于他更有利。
“若非你提起,我都快忘了。”
淩行夜撐着下巴,回憶道:“好像那時,我倆還定了個賭約,看誰先登上暗司絕位。”
說到這,他輕笑了聲,“這樣說來,豈不是你贏了。”
唐景修默然,從一開始,便只有他一人在履行,何來贏字之說。
淩行夜挑眉,見唐景修沉默的模樣,忽然湧起一個詭異荒唐的想法,幹巴巴的聲音在空曠的樓頂響起。
“別告訴我,你是為了這個入的暗司。”
唐景修深深看了他一眼,“如果我說是,你會信嗎?”
淩行夜突然說不出話來,連唇角的笑意也淡了去。
半響,他低聲道:“為什麽?”
淵古學院時,他與唐景修相交不錯,但也僅此而已,連好友都算不上。
真正熟悉是他入戰司後,唐景修一步步登上絕位時,他偶爾需要他的相助,一來二去,才有的深交。
唐景修扯了扯嘴角,露出抹淡笑,“鴻蒙山脈,你為我一步三回頭,還記得嗎?”
淩行夜眯起眼睛,露出疑惑的神情,扭頭盯着唐景修片刻,腦海中忽然閃過幾個片段,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當年,唐輕虞七裏枝殺了胡莘·潇牙,轟動了九洲,雖然到處是喝彩贊賞聲,但彼時的唐家,卻是被推在風口浪尖上。
淵古學院的學員,大都是世家子弟,各方勢力均衡交錯。
唐景修作為唐家嫡系,因此事,瞬間變得獨特起來。那段時間,無人敢搭理他,但多的是人在他背後指指點點。
畢竟帝太後尚未表明态度,衆學員也不是傻子,誰都怕觸到黴頭,惹禍上身。
淩行夜知曉此事,但未多作留意,他對唐景修的印象只有天資愚笨,沉默寡言,兩人又無交集,自然懶得理會。
直到師兄唐卿發話,說唐家近日局勢難定,他們也顧不上唐景修,請他幫忙照顧一下。
那時,他與唐景修像是學院的兩個極端。
他在學院一呼百應,身後随時跟着大波小弟,游手好閑是他,搗亂闖禍是他,但是,天資驚絕的是他,深得老師喜愛的也是他。
唐景修則全然不同,他雖勤奮努力,但比起其他人,天資略次,所以實力的差距不斷被同輩拉開,這也造就了,他越來越沉默不言的性格。
淩行夜并不喜墨守成規,所以像唐景修這樣中規中矩的人,實在提不起什麽好感。
但到底是師兄之意,他怎麽也得給些面子,于是盡管對唐景修十分不感冒,也時不時關注一番。
淵古學員,每日的必修課便是去鴻蒙山脈,在一處山泉環繞之地修煉。
有次,在衆人都散去離開時,他順道一瞧,沒見到唐景修的身影,于是拉了個人詢問,得知唐景修還落在後面。
他忖度片刻,往回走去,沒過多久,便看到正被幾人欺淩嘲笑的唐景修。
他頃刻上前,二話不說地收拾了幾人,打得他們磕頭認錯。
唐景修當時低聲道了謝,站在原地沒動,衣袍上殘留着幾個腳印,臉上還帶着幾分怯懦。
淩行夜莫名惱火,氣不打一處來,好歹是唐家嫡系,仗着這身份,有誰敢動他?
現在,幾個不知名的學員都能欺負到他身上,只能說明他們料定,唐景修不會、亦或是不敢告訴其他人。
一點膽魄都沒有!
淩行夜心底唾棄不已,暗想這幅模樣真是跟唐家人格格不入。
他有些厭煩,語氣不善道:“跟上。”随即轉過身,手負身後,在提步離開時,卻發現後方毫無動靜。
淩行夜一扭頭,不耐道:“愣在那幹嘛,走啊。”
唐景修站着沒動,躊躇片刻後,低頭道:“你先行離去吧,我還未完成今日的任務。”
淩行夜頓時翻了個白眼,“你理那些作甚,誰知道你修煉了幾個時辰。”
唐景修搖頭,“我本就落後衆人,若是再偷懶,豈不更落人話柄。”
往日倒無所謂,但近來唐家諸事繁多,他不能再給家族抹黑。
淩行夜面色微冷,他耐心本就不好,勸人離開已是看在唐卿面子上,碰到唐景修百般推拒,聲音頓時冷了。
“随你。”
他撂下話,正欲提步時,身後猝不及防地響起輕嘶聲。
他呼了口氣,料想是唐景修哪裏受傷了,若是自己這般走了,那些人再回來,遇到落單的唐景修,估計又會是一頓狠揍。
但是自己趕着回去,自然不會陪他留在此處。
忖度片刻,淩行夜頓住的身形,最終轉了過來。
“修煉之事,雖争朝夕,但并非一日而成,你今日修煉少兩個時辰,明日補回來即可,何必執着于此時。要不這樣,你明日與我一道,我們提前兩個時辰來此,怎麽樣?”
淩行夜對天發誓,這絕對是他目前為止,最好言相勸的一席話,他就不信,對方還沒有所觸動,有所覺悟!
果然,唐景修遲疑了,看了眼天色後,點了點頭。
他正欲上前,卻突然頓住了,腳踝處傳來陣陣刺痛,是之前被人踹倒時割破的傷口。
他擡頭看了眼淩行夜,臉上帶着遲疑之色。
恰巧此時,淩行夜不耐地蹙了蹙眉,輕喝了聲,“他麽走不走,在這待上瘾了是不是?”
唐景修吓得身形一抖,臉色微白,結結巴巴道:“你先走吧,我、我自己回去。”
他腿受傷了,行動肯定緩慢,看淩行夜不耐的模樣,還是不給他添麻煩了。
聞言,淩行夜怒火中燒,見唐景修扭捏的神态,要多煩有多煩。
真他麽麻煩!
反正他仁至義盡了,這人愛怎樣就怎樣吧!
他洩憤似地一腳踹上塊石頭,準确地打在唐景修腿上,遂即看見他臉上露出疼痛難忍的表情。
淩行夜冷笑道:“活該!”
他幹淨利落地轉身,踏出一步後,四周靜悄悄地,連句悶哼聲都沒有。
真是······有毛病!
淩行夜沉着臉,回過身,這次直接走上前,在唐景修滿臉驚恐,以為要被揍時,蹲下了身。
“上來,我背你。”
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沉聲道。
半響,身後又沒了動靜,淩行夜深吸了口氣,壓住怒火,準備直接威脅時,唐景修的手搭了上來。
“謝謝。”
“不客氣,我還等着師兄明日帶來醉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