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莉莉斯4.0

4.殺機

夜玫瑰女王一身豔紅色晚禮服拖了地，她像只高傲的孔雀一樣穿梭于人群。

帝國的貴族們無不争相獻殷勤，眉眼的姿态，半是恐懼，半是仰慕。

他們大概在想，如果能被女王看上，代替國王成為親王也算是命運的轉折。

國王看着平時說盡了強硬官話的主戰派，與女王半明半暗地調情。燈光搖曳下，女王眉眼冷豔，身材高挑。

當然，作為一個鐵血女王，每逼一座城池投降，隔天就屠城十天，如果夜玫瑰女王身材嬌小，打扮蘿莉，大概更讓國王覺得惡心。

他低聲與弄臣交談，話題從藍莓甜點跳躍到戰亂。

“如果夜玫瑰帝國正式侵略我們，多久會全國淪陷？”

“回陛下，帝國現在軍事實力尚處于冷兵器單向作戰時代，與夜玫瑰的大規模殺傷性機甲無法同日而語。要我說麽，最少三周，最快一個月。當然，如果陛下您現在就投降，那麽是一秒。”

“我們除了冷兵器，還有魔法呢。”

“夜玫瑰帝國也有。他們的高端魔法融合與機甲，不是我們的簡單咒語能匹敵的。”

“差距是？”

“以精神魔力值計算，他們每一個戰士的殺傷力是我們的一千倍，精确到四位小數的話是……”

“夠了，不用提醒我，在成為我弄臣前，你是知名數學家。”

“不敢。”

國王舔了一口千層餅，贊嘆了下廚師的手藝，換了種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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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在這裏暗殺了夜玫瑰呢？”

“陛下？”

“論軍事實力與戰略策劃，我們不如他們。但論魔法單挑的話，她能逃出皇宮一千禁衛軍與三十頂尖魔法師的聯手獵殺麽？”

“即使您殺了她，夜玫瑰必然能在三天內作出應對，無論是新的王族繼承人還是最高指揮官奪.權，夜玫瑰帝國的強大軍事實力，不會因此削弱半分。”

“身為數學家，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們需要多少的魔法實力才能無視對方的大規模機甲呢？”

“我算下。現在全國魔力的三億倍。天文數字呢，陛下。”

“我摯愛的弄臣，你為什麽不擡頭看一下，誰來了？”

弄臣很是莫名，順着國王的手指望向門口。

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步一步靠近。在他失蹤前，他曾是國王最貼心的幕僚。

誰都會叛亂，但他不會。所以國王曾放心地将所有的軍事機密攤在他與弄臣面前。

但十年前，這個男人還是被宣判為謀反。府邸被封鎖，夫人被絞刑，子女被燒死。

弄臣揉了揉眼睛，他想自己一定看錯了。

來人一身雪白軍裝，軍銜仍然是上将。

和十年前一樣。

他說話的嗓音也是一模一樣，微微沙啞但是聽來誘人。

“陛下，抱歉來晚了。”

國王微微颔首，伸出手來。他手上是白色的手套。

來人俯身親吻他的手，隔着手套。這是帝國參見的最高禮儀，寓意是絕對臣服。

“公爵？”弄臣舌頭都不利索了，“您，你，你沒死？”

“照官方說法，我是失蹤了。不過呢，”公爵聲音愉悅，宛如剛從監獄出來一樣愉悅，順手施展一個屏蔽聲音的法術，“陛下知道邊境的風可是比刀子更鋒利呢。”

“辛苦你了。”國王咳嗽一下，尴尬接口，“忘了說，十年前害得公爵家破人亡，我十分抱歉呢。”

“呵，公爵夫人的命本來就是陛下您的。她對家族的唯一貢獻大概就是替我生了三個有魔力的兒子。我倒是應該感謝陛下，在夫人殺死我二子前，及時逮捕夫人才對。”他說這話時，語氣十分平穩，絲毫不見挑釁。

弄臣一臉莫名。只有國王自己心知，殺死公爵夫人，真正遺憾的人是誰。

“感謝倒不必，”國王無恥地笑了，“帝國這麽多女人，你要誰我都給你。”

“我不缺女人，”公爵聲音沉下來，轉了話題，“陛下您不關心邊境的能量源了麽？”

“能看到你活着回來，我猜問題應該不大？”國王問，雖然是問句，但問得信心十足。

“在邊境交界之處，的确存在大量魔力水晶礦能量源。唯一問題是，這些水晶礦一直放射出致命污染源。雖然被魔性土壤阻隔了輻射，但長期接觸微量輻射，還是會讓邊境小鎮的居民患上不同程度的遺傳病。”

“好在手下的士兵還算得力，挖掘了很多水下通道，讓污染源不知不覺摻雜到夜玫瑰帝國水源。十年而今，他們每個士兵的體內，都有殘留污染。而我找到了引發水晶礦污染的染劑，在戰場上，如果我們大幅度空降染劑，會直接讓所有士兵甚至每個國民的體內殘留水晶礦污染被喚醒，被迫産生變異細胞去抵抗。根據實驗，不到一小時，這些人就會開腸破肚而死。”

弄臣大腦迅速計算了一下，他吃驚地望着公爵。這十年他到底帶了多少士兵，做了多少龌龊的事。

要保證污染源進入夜玫瑰帝國的每一條水系，還能确保微量元素的劑量不會被對方水檢局抽樣驗出，這些細微之處才真正見功力。

“難道，”弄臣一瞬間反應過來，“十年前策劃的一切，都是為了僞裝成公爵的死亡？”

“是的。”國王點頭，“只有這樣，別人才會以為公爵被剝奪了爵位、剝奪了軍事官職、也剝奪了魔力。而事實上，我們只是用了隐形障眼法，讓公爵的魔力減弱到無法被任何魔法師追蹤的地步。”

“糟糕，陛下，女王好像走近了。”弄臣瞥了一眼國王身後，語無倫次提醒。

公爵于是念了另一個咒語，破除聲音屏障。話題轉回到藍莓。

“真是迷人的藍莓蛋糕呢。聽說廚師長是都城的新貴呢。”弄臣啧啧贊嘆。

公爵咬了一口，說沒有以前家裏的女仆做得好吃。

國王一本正經問他，哪裏不好。

公爵想了下，說，不夠甜。

夜玫瑰女王就是這時插話的，她端着酒杯，酒杯裏是血腥瑪麗。

“是呢，甜點怎麽能不甜呢。”

不等國王回答，她又魅惑地看一眼國王，聲音十分動聽。

但在場的三個男士，聽了都是變色。

“我想到過公爵失蹤是個騙局，但我沒想到你們在水晶能量污染源上，布下這個局。我輸了，但國王您呢？我真的沒想到您會殺了公爵夫人。十三歲的時候，當她在教堂拒絕您求婚時，我也恰好随着來訪的叔叔見證過這一幕。

您一定不會想到，當時我可羨慕小公爵夫人了，我多希望自己能是她。我一定會說，我願意。”

“那個時候，夜玫瑰帝國還沒正式步入軍事化時代，但嚴酷的規章卻限制我必須在三十三歲才能成婚，對方也必須是大國國王。所以我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這番話，若是放到一刻鐘之前，聽來不是諷刺就是嘲笑。

但放到夜玫瑰認輸的此刻，三個男士聽得就覺得納悶。

像是遲來十年的情書。熱情都被燃盡，卻按時抵達了。

“女王您這算是一見鐘情麽？”國王不為所動，只是調侃，“可惜您知道麽？十三歲時求婚前的一個晚上，水晶球占蔔出明天會來一個尊貴的小客人，她将來會擾亂大陸秩序，幾乎踏平每一寸角落。所有的計劃因此被打亂，公爵夫人只能嫁給公爵，因為只有他們的血液融合誕生出的孩子，才能繼承帝國最強的魔法師魔力。你看你欠我多少？”

公爵看了一眼國王，後者眸子閃爍。

公爵猜他記憶也跳躍回很多年前。十三歲的小國王顫抖着拉着十五歲的小公爵的手，指着水晶球喃喃不語。

又攤開羊皮手卷，給小公爵看他唯一能想到的計劃。既然未來的公爵夫人是整個帝國魔力最強的女性，既然只有公爵府邸能夠抑制她日益膨脹的魔力，不使她血管破裂而死，既然這是唯一的出路。

小國王太過善良，下不了狠心。小公爵比較果斷，讓陛下放心。

明天她一定會拒絕你的求婚的。

莉莉斯還在廚房，和幫工們一起忙碌着收拾。

年輕的小幫工一臉仰慕，小聲說，大廚，這種清洗的雜事我們來吧。

莉莉斯說，沒事。水流唰唰地沖下來，水池裏餐盤疊得很高。

她暗暗摩拳擦掌，等着最後一個環節——聽說是國王與貴客一起接見廚師長，表示感謝之類的。

小幫工則是偷偷瞥一眼莉莉斯，希望等她一洗完，就趕緊去拜師。

帝國邊防軍第三司令部，新上任的司令貼身保镖喚作威廉。

他正擦着匕首，匕首泛出光來。他盯着匕首上自己的反光，估計自己一年是忘不了某個名字了。

莉莉斯。

即使大哥私下裏告誡過很多次，威廉拒絕了一門貴族婚約，嚷嚷着要到都城找莉莉斯求婚。

若他們倆兄弟再這麽執著，大哥會親手扼段他們的脖子。

“你不想和母親一個死法吧？”

威廉眸子閃爍堅毅的光，他握緊不拿刀的左手，暗暗下了決心。

公爵并不知道莉莉斯就在廚房。更不會想到他們會被安排在宴會結束時見面。

他只知道他是真心感激國王殺了夫人。公爵夫人的魔力日益融合強大，她私底下把許多貴族私生子都變成了貓咪。

公爵相信，等公爵夫人吞噬了威廉的魔力後，就輪到他自己了。

在新婚之夜，乘着公爵假寐的時候，公爵夫人已經偷偷試過轉移他的靈魂到貓咪身上。

貓咪咿呀一聲逃開，實驗成了一半。公爵夫人裝作一無所知，偷偷吻上公爵的睫毛。

公爵于是私底下問了各種秘方，想把那一部分的靈魂從貓咪身上找回來。

可是時間一天一天消逝，公爵卻發覺貓咪侵吞了更多的靈魂，而他逐漸快支撐不住人形要退化為貓咪。

他知道莉莉斯偷偷收養了貓咪，也看到了莉莉斯不經意展示出的魔力。

他探測過莉莉斯的精神界面，不知為何，居然有着和公爵夫人一樣的無限潛力。

公爵最後一枚棋子，一直就是莉莉斯。只要莉莉斯足夠愛貓，他就能獲得這個女人的全部。從身到心。

與莉莉斯魔力融合，意味着公爵操控了這個國家最強大的魔法師。

國王并不知道他接下來會見到誰，他以為只是接見感謝廚師長的例行公事。

他一直相信自己會一眼認出自己罪孽的分.身,然後這些年缺失的記憶就會被填滿。

公爵夫人的死會不太那麽遺憾。他會盡可能活得心安理得，抱着他罪孽的靈魂。

他想他還年青，還有數不盡的領域等他征服，還有數不盡的財富等他掠奪，如果他答應與女王聯姻，擁有夜玫瑰帝國的強大機甲力量也不失為一個更好的選擇。

何必兩敗俱傷呢。

他想，他唯一要擔心的就是如何讓公爵與他的三個繼承了強大魔力的兒子消失。畢竟他們是棄子了。

夜玫瑰晃着酒杯，血腥瑪麗氣味嚣張。她卻知道三十年前，讓前任教皇強行劈開國王靈魂的人，是誰。

公爵在邊境污染水源的布局，的确是她失算。但那個該死卻沒死成的女孩，卻是她最後一枚棋子。

聽前任教皇說，一旦國王找回自己罪孽的靈魂，他的聖潔會被徹底玷污。國民會徹底喪失對國王的信任。

今天可是個舉國關注的頂級宴會。而她知道，莉莉斯在哪。

貓咪在莉莉斯租來的房間打盹，它覺得自己魔力越來越旺盛，快成人了。

它想到莉莉斯從小女孩起，就不停親吻自己，總是絮絮叨叨說，如果你變成王子了，我一定嫁給你。

不，就算你變成了仆人，只要是個男人，我就嫁給你！

貓咪想，這可是你說的啊。

十分鐘後，陛下會接見您。

侍者俯身行禮，隔着廚房的簾幕，給莉莉斯帶話。

莉莉斯輕聲笑了一下，說，好。

窗外陽光很好，她覺得十年前的霧霾消散得徹底。

也許見過國王後，她欺騙自己的游戲就會結束。她不再會與貓咪對話，不再會對着鏡子祈禱，不再會幻想。

她會腳踏實地過好頂級廚師的日子。

她念了最後一個咒語，廚房被擦上一層亮光，杯碟各歸各位。

幫工就要喚住她，向她拜師。

簾幕外，巨大的陰謀安靜地等着她。她一無所知。

但沒關系，十分鐘很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