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機

金黃色的餘晖透過玻璃窗照射下來,塵埃在光柱中不停地旋轉攪拌,伴随着低沉的呼嚕聲輕輕飛舞。

江臨安看了一眼在窗戶底下睡地正香的邱明朗與左陽,兩個人各自墊着張黑色的大垃圾袋,壓地皺皺地,先前跟人鬧瘋了,這兩人本說在這兒眯一眯,結果眯着眯着就一起睡着了。

活動中心裏,若是沒有什麽特別的活動,總是顯得空蕩蕩的,很多人都會選在這個地方偷閑。不止是這兒睡着人,旁邊不遠還睡着好幾個,一副散亂的撲克牌随意地丢棄在地上,一個男生臉上還蓋着張紅桃A,顯得有些滑稽。

江臨安把耳機摘下來,看着APP上顯示的一行字,[今日100個單詞已完成],他按下上面的打卡按鈕,一排小紅花顯示出來,提示他已經連續打卡100天。

[點擊分享,即可獲得免費領取口語課,教你如何在一個月內習得純正英音!]

他一個手滑,不小心點到了分享鍵,微信界面彈出,最近一條消息是兩個小時前,小舟說他去試音了。江臨安往下翻了翻,發現找不到一個可以分享的人,指尖在小舟的聊天框上停留了許久,怎麽都沒有落下去。

再手滑一次,或許也不是不可以。

他輕輕敲下去,分享成功。

等了半分鐘,并沒有收到任何回複,江臨安心裏有些失落,小舟永遠是秒回選手,這麽久沒回,是還在忙?他思緒中悄悄地爬上了少許的失落,又等了半分鐘,仍是沒回。

他把手指放上去,點了撤回。

彈回APP界面,免費的口語課程領取成功,閑着沒事,他點開了第一節 課。的确是純正的英音,他想起初中時候,小舟在酒會上發表的演講,口音比這音頻裏的還要好聽地多,讓他的耳朵裏只容得下小舟的聲音,連周圍人在叫他都沒聽見。

那時母親還在,問他是不是喜歡舟舟,他反射性地點了頭。

母親當時的表情是什麽?他忘了,只記得不是太好。

[限時一小時,只需9.9,全部課程帶回家!!!]

無趣。

江臨安退出APP,長按圖标,點擊了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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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準備關掉手機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地方需要打掃的,界面上方突然彈出了一個消息框。

-舟舟:[???]

-舟舟:[哥哥發了什麽?怎麽撤回了?]

江臨安不想說自己是發了個什麽很無聊的廣告,只問了他忙完沒有,結果怎麽樣,什麽時候回來。

剛發出去就覺得自己問題太多,顯得自己很心急似的。

-舟舟:[偷笑.jpg]

-舟舟:[很順利,就是要晚一點才能回來。]

-安:[怎麽了?]

對面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江臨安有些心急,拇指在屏幕上來來回回滑動着。

-舟舟:[遇見兩個狂野男孩,我跟他講道理,他居然打我!!!]

江臨安皺了眉,兩手并用,飛快地打出一排排字。

-安:[你在哪?有人欺負你了?我馬上過來。]

還沒收到回複,江臨安心想着多半是還在藝術樓,修長的雙腿從左陽和邱明朗聲上跨過,內心有些焦躁,急匆匆地往藝術樓趕去。

有人敢碰他的小舟?

消息很快回了過來,蔣舟發了詳細的位置。江臨安把手機揣回兜裏,挽了挽袖子,把衣服拉鏈往上拉到了頂。手臂上的青筋微凸,他飛快地邁着大步,連過路的人都被他渾身冒出來的那種兇勁給吓得退了幾步。

額頭上微微沁出些細汗,腳下的步子越發顯得急促。

·

蔣舟放下手機,估算了一下從活動中心到這個位置需要多久,還有一些時間,他愉快地勾起了唇角,看向剛剛那個被人踢倒在地上的羅浩。

韓永白說的沒錯,這個人看起來是有些問題,說話說不清楚,手在一個勁地發抖,是吓的,但應該也有他自己的病的緣故。

看起來慘兮兮的,他走過去,替他拍幹淨了身上的灰。

可能是怕又被打,羅浩往後縮了縮,渾身都開始發抖。

“別怕。”蔣舟拍了拍他的肩,“裏面那兩個已經躺下了,以後也不敢來找你麻煩。”

聽了這話,羅浩那雙顯得有些渾濁的眼睛微微擡起,顫顫巍巍地說道:“謝……謝謝。”

韓永白正在整理手機裏的照片,為了留下證據,他從一開始就照了相,其中混入了幾張蔣舟把人按在地上揍的照片,他跟只狐貍似的笑了笑,把那幾張照片存入了私密相冊。

也許有一天有用呢?這也說不定。

“我告訴你,今後有誰敢欺負你,你就說你是這位,”蔣舟指着韓永白說道:“你同班同學認識吧,就說你是他小弟,讓那些人要找你麻煩就先去找他。”

韓永白诶了一聲,趕忙說道:“這可不行,要說這人是你救的,該是你小弟才對,我又不會打架,人家找上我,我只有挨揍的份。”

“那不正好?”蔣舟斜瞥向他,先前打人時的狠勁變成了嘲諷,“讓人家替我把你揍一頓,好讓你醒醒神,別一天到晚肖想我哥。”

韓永白沒回他這句話,上下掃視了羅浩一眼,先前因為被打而留下的驚恐還沒消去,此時整個人都還是恍惚的。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韓永白經常能夠看到他渾身髒兮兮地回到教室。他說話不太利索,上課時還會時不時地顫抖,使得班上沒有人會和他做朋友。

嘴角經常會挂着口水,讓人覺得惡心。

蔣舟從包裏拿出一張紙遞給了他,指着嘴角說道:“這,你擦擦吧。”

嘴角挂着些讓人髒兮兮的粘稠物,是唾液混雜着灰塵。

羅浩顫抖地擦着嘴,不怎麽能擦幹淨,蔣舟癟了癟嘴,又抽出一張紙,替他擦了擦,這才滿意地把那張紙塞入羅浩的手裏,說道:“拿去扔了啊。”

看着他那副恐懼的樣子,蔣舟雖不明白,但也能感覺到這個人平常是過的什麽樣的生活,因為某些東西被歧視,一有人不高興,就會想着法子在他身上找樂子或是發氣。

這種事他見得多了,雖說幫不了所有這樣的人,但遇見一個,管管也無妨。

他低頭看了看時間,說道:“韓永白,我說啊,以後真有人欺負他,你就讓那人來找我,反正我有哥哥罩,誰都不怕。”

這是變相地在炫耀自己被江臨安護着,讓某些人學會知難而退。

韓永白當然明白,但很自然地把這句話的深層含義給忽略了過去,只說道:“好啊,可我看,應該也不需要安哥吧,你一個人就能撂倒倆的,還怕什麽?”

“你不懂,”蔣舟懶懶擡眼,暗戳戳地小聲說道:“有哥哥護着,跟自己動手,那不一樣。”

說完,他拉下袖子,将手表遮了起來,又輕輕拉起另一只手的袖子,轉身踹開廁所的門。

“喂!”他語氣中透露出鄙夷,對着裏面兩個人喊道:“你們兩個,站起來。”

裏面那兩個正是之前欺負人的那二位,現在正捂着肚子,蜷縮在地上悶聲嗚嗚。

其中一個人頭都破了,困難地睜開紅腫的眼睛,看見門口的人影,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恐慌地說道:“爺!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另一個人也跟着顫顫附和。

時間沒有多少了,蔣舟不耐煩地說道:“我叫你們起來,廢話這麽多,是想再來一次?”

“不不不!”兩個人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弓着身子,絲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恐懼,與別的人不同是,他就連打人的時候都還會笑眯眯問人痛不痛。

可痛與不痛的結果是一樣的。

一邊笑着,一邊又絲毫不手軟,令人止不住地戰栗。

蔣舟指着離他最近的那個人,脖子上還挂着個金色鏈子,沖他勾了勾手指,“你,過來。”

金鏈子指着自己的鼻子,怯怯問道:“我?”

“對!”蔣舟更漸不耐煩了,“過來!你是聽不見嗎?”

金鏈子被吓地一抖,不敢有絲毫違抗,慢吞吞地走了過去。

蔣舟向他伸出自己那只空蕩蕩的手腕,這手看起來白皙修長,用來寫字或是彈琴就是最佳的,用來打架,就顯得有些突兀,“把我手腕握住。”

金鏈子沒搞明白,先前才被這只手打了,這時卻又被要求握上去,這位爺的心思不好猜,要真握上去,指不定又被打個半死,他不敢。

“耳朵聾了是不是?!我叫你握你就握!猶豫什麽!”蔣舟狠聲道。

金鏈子不敢握也不敢不握,他快速地在這兩者之間來回斟酌了一下,随即一咬牙一閉眼,悶頭握了上去。

沒有任何反應,蔣舟沒說話,也沒打他,就這麽靜靜地任由他握着。

快一分鐘,他正想問問怎麽回事,這時,旁邊的樓梯間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面前的蔣舟突然勾起了唇角,眼中透露出隐約可見的狡黠。

金鏈子心中驟然爆發出一陣更為尖銳的恐懼感。

不對!

下一秒,只見蔣舟的手腕牽引着他,砰的一聲,是手背撞在牆壁上的聲音,金鏈子還沒開得及抽手,蔣舟的另一只手就蓋了上來,把兩只手死死摁在牆上。

蔣舟發出一聲悶哼,臉上迅速布滿了痛苦的神色,眼睛裏眨巴出點水光來,“放開!”

金鏈子:“???”

“小舟!”此時,一個身影從樓梯口出現,那是更能令大金鏈子感到害怕的身影,這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已經身在地獄了。

地獄都比這兒好,金鏈子感覺自己的腰子都要被揣出來了,那只‘打了’蔣舟的手,已經在他絲毫沒有注意的情況下脫了臼。

他滾倒在地,一陣震天的叫痛聲充斥了整棟藝術樓,厚重的空氣中回蕩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蔣舟端起自己那只手放到了江臨安的手上,他有些微紅的眼睛委屈巴巴地低垂着,“哥哥。”

嗓子低啞地喃喃道:“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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