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明戀
冬至過後, 這天黑得越來越早, 這節是自習課, 從窗戶望下去, 透過外面的樹叢,能隐隐約約看到緩緩開進校園的大巴車。
車燈透過樹叢鑽過來,地上的影子斑駁陸離。
轉學這麽長時間以來,昨天小舟第一次回了趟家, 從家裏拿了幾件厚點的衣服回來, 最主要的是拿了套燕尾服。
以前就連開酒會的時候他都能穿着常服去, 被罵了也不改,還躲在自己身後,逼着自己護着他。
江臨安總是拿他沒辦法, 只好讓他寸步不離地跟着自己, 當着自己的面,蔣家的長輩才不會責備他。縱容了他一次又一次, 脾氣是越縱越嬌。
偶爾會有酒會請他上去彈琴, 也只有彈琴的時候他才會規規矩矩地穿了正裝, 老老實實一板一眼地一件件把襯衫外套穿好。
記得第一次看他穿着燕尾服在酒會中間的三角鋼琴前彈琴的時候, 江臨安覺得他彈的不是琴,是勾人魂魄的鋼絲弦,讓人大氣都不敢喘。
這節自習結束, 他們就該乘着大巴去聽那場準備已久的新春音樂會了。
他就又該聽着小舟在上面敲着黑白鍵,順便再敲着自己的心。
江臨安都不敢去想這些,只能不停地做着練習冊, 以期自己能平靜下來。可腦子裏全是小舟昨晚試穿那件燕尾服的樣子,看起來簡潔幹淨,并沒有多餘的花紋,剪裁合身,貼着他的身線滑下來,顯得他更高了。
俊得驚心動魄。
那件衣服像是把他往日的脾氣給封印了,站在鏡子前的時候,江臨安覺得他是真的長大了,臉上沒有一絲不成熟的痕跡。
“哥哥,給你看樣東西,”蔣舟拉起袖子一角,裏面用金絲勾了三個字母,‘JLA'。
“我特意叫人刺上去的。”抿唇微笑,也不多解釋什麽。
江臨安覺得自己變了,自從兩年前離開家之後就變得越來越沉不住氣,以前分明是能很好地掩飾自己的情緒的,現在年紀是往大的長了,可心理卻像是在往小了去。
可也有可能是另外一個原因,是小舟變了。
“安哥!”左陽在他面前敲了敲桌子,歪過頭問道:“你在想什麽呢?該走了。”
鈴什麽時候打響的江臨安都沒聽到,他在教室裏看了一圈,發現好些人都起身準備走了,他這才反應過來是下課了。
老戴站在門讓他們趕緊下樓集合,整層樓都變得鬧哄哄的。
他轉過背想要叫小舟一起,結果只看到邱明朗在興奮地收拾東西,“安哥,你看什麽呢,快走啦,蔣總他們都去好久了,你不會忘了吧。”
江臨安愣愣的哦了一聲,他是忘了,小舟一下午都不在,老早就去了音樂廳,走的時候還特高興地在自己面前晃了兩圈,提着他那裝燕尾服的袋子和自己說再見,還反反複複地提醒自己不要忘記等他。
可自己只點了頭。
今天是怎麽了,總覺得精神有些恍惚,心裏透露出隐隐的不安。
也不是不安,就是莫名的心慌,靜不下心也聚不了神。
一下午的自習,他卻只寫了半張物理試卷,其餘時間全在發呆走神。
“安哥今天怎麽回事?感覺他恹恹的?不會是生病了吧?”左陽小聲地對邱明朗說道:“蔣總不在,沒人打擾他,他還不适應了?”
邱明朗撇了撇嘴,“多半是吧,我現在是看出來了,別看是蔣總一天到晚纏着安哥,其實安哥也離不得他,你幹脆回來等考完試,把寝室一起讓給他算了,我估計下次換座位的時候,他倆就成同桌了。”
“?你怎麽知道?”左陽問道。
“知道什麽?”
“知道我要和他換寝室?”
“?我不知道啊?什麽時候的事?”邱明朗有些驚訝,“他也沒告訴我啊,我還以為你不願意呢?”
“我是不願意的,可上次不籃球賽嗎,我說他要是上場了,我就元旦考完試過後就找老戴換寝室,”左陽一臉沮喪地說道:“他給我說他這次月考鐵定能讓老戴把座位給他調了,我才不信,一天到晚咋呼呼的,上課也不認真聽,晚上回去安哥給他補課的時候他盡打岔去了。”
“那你還真錯了,他都裝的,這兩個月我把他都給摸清了七八分了,他什麽都是裝的。”邱明朗說得一本正經,可左陽還是不信。
“他裝什麽?裝成績不好,裝人傻錢多,裝着當個弱智弟弟?”
“你還真就說對了,咱們等着看吧。”
“……得,我等着看。不過你最近真的很奇怪啊,都沒怎麽說韓永白跟安哥了,倒是常提他們倆?”
“這個事就很玄幻了,你以為我不想提嗎,是……”
江臨安收拾好了桌面,發現也沒什麽好帶的,看見桌兜裏的傘,不知怎麽的,他莫名地把手伸了過去,想帶點東西,不然手裏空蕩蕩的。
“你們倆嘀嘀咕咕什麽呢?不是要走嗎?怎麽還站在這兒?”他剛準備走,就看到左陽和邱明朗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什麽小話,貼地老緊。
邱明朗驚了一跳,趕忙和左陽分開,做賊心虛似的說道:“沒,沒什麽呢。”
江臨安沒想過問,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先一步跨了出去,後又想起什麽來,回身問道:“今天沒見着餘軒,是沒來嗎?”
“一天都沒來,誰知道他幹嘛去了,管他呢,咱們先走吧。”邱明朗說道。
上次小舟是怎麽和餘軒鬧起來的,江臨安到現在都沒弄明白,但他也不是很想問,這兩個人之間,他肯定是站小舟的。既然小舟沒主動說原因,他也難得去問,歸根結底是他本身就不是很喜歡餘軒這個人,鬧掰了就鬧掰了,不是什麽大事。
可有一件事他想不明白,明明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偏偏覺得左陽和邱明朗這兩個人知道,當然也可能是通過別的什麽渠道知道的,小舟不可能光告訴他們不告訴自己。
但心裏還是有些不大舒服。
大巴車上,前面幾排人講着笑話,幾個男孩子合起夥來逗老戴玩。
“我看你是廁所裏打燈籠,找死!”老戴嘩地揮起他的小木棍,空氣都被打響了,但落到人身上時卻又不怎麽重。
聽着前面的郎朗笑語,江臨安心想着,要是小舟在,肯定也是在幹這種蠢事,第一個挨打的也肯定是他,挨了打,就又會委屈巴巴地跑到自己這裏來訴苦。
外面的天早黑了,裸露的天空卻看不到一絲星光。
雲層太厚,遮住了全部的星星,就像自己現在的心情,需要一只大手來撥雲見月。
“真的假的?你騙我呢吧?”左陽驚訝地問道。
“真的,被餘軒騙錢那姐妹我認識,之前和我一起嗑安白的。那天她告訴我蔣總就是他們群主的時候我都驚了,之前我還以為蔣總真的就是弟弟脾氣,結果居然是明目張膽的暗戀,我人都傻了,不然那天我幹嘛讓白哥過來和我坐?我早敲鑼打鼓地去把他和安哥湊一起了。”邱明朗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搞得左陽不信都沒辦法。
“那天我還以為是蔣總覺得自己被人偷拍,還拿照片去賣錢才不高興的,他媽的居然這麽狗血。”左陽啧啧了兩聲,“但是哈,我老早就覺得他們關系太暧昧了。”
“這事我也是各種找證據确定了才敢跟你說的。後來我那姐妹經常找蔣總聊天,本來是說旁敲側擊地去問,結果蔣總直接就告訴她,說自己就是喜歡安哥,喜歡好些年了。因為不喜歡有人把安白湊一對,所以才這麽張揚地買校刊,還建群。只不過蔣總不讓她到處說,都是我和蔣總關系好,她才告訴我的,讓我別在蔣總面前嗑安白了。”
左陽看了看後排的江臨安,附耳問道:“你覺得安哥知不知道?”
“我……”邱明朗也看了一眼,“我不知道,五五開吧。”
“那你覺得他喜不喜歡蔣總?”
“……喜歡肯定是喜歡,就看是哪種喜歡了。”
“要不咱兩賭一把,輸了的人睡靠廁所那張床?我賭安哥就是單純地把蔣總當弟弟,要真喜歡,不可能那麽寵的,人對喜歡的人都很苛刻。”左陽現在就睡的靠廁所那張,雖說沒什麽味道,但就是覺得不舒服,趁着過幾天要換寝室,他就想換個位置睡,反正輸了不虧贏了血賺。
同樣的,邱明朗也是這個心态,賭就賭,他也無所謂,“那我就賭安哥喜歡的,知道蔣總幹嘛那麽嚣張?這就叫被偏愛的有恃無恐知道吧,鋼鐵直男懂個屁的愛情啊你。”
“你們倆別再往後看了,有什麽話就說。”江臨安頭靠着玻璃,冷冷說道,本來心情就不怎麽好,被這兩人來來回回看來看去地就更煩躁了。
“沒什麽沒什麽!就是看你有點不高興,我們在想你是怎麽了。”邱明朗趕緊解釋道。
不高興,倒不是不高興,就是亂。
心裏亂糟糟的,連帶着整個人也是亂糟糟的。
這種狀态實在不好,他坐正了身子,看着前面兩人,“你們在聊什麽呢?”
“真沒什麽,就是想說餘軒這個人是真的惡心,當同學這些年只知道他這個人吝啬,結果騙錢這種勾當都能幹出來,幸好蔣總發現地快。”
“騙什麽錢?”江臨安想着沒事幹,離音樂廳還有段時間,聊聊天,緩解點這種莫名奇妙的心情也好。
邱明朗一拍腦袋,想起他還不知道這事,一下就後悔說出來了,要原原本本地講出來,恐怕不太好,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吐出幾個字來。
江臨安看着難受,又靠回窗子,“算了,你不好說就別說了。”
“安哥,我想問你個事。”左陽突然開口道。
邱明朗戳了他兩下,他沒管,甚至還把人手給打開了。
“你問吧。”江臨安盯着外面的車流,心不在焉地說道。
“左陽!”邱明朗低喝道:“我睡靠廁所那邊行了吧!為了個床位你至于嗎!”
“蔣總要是跟你表白,你會答應嗎?”
車窗外傳來一聲刺耳的汽笛聲,特別刺耳,讓江臨安覺得耳膜呼地一聲就炸了。
左陽問完這句就縮了回去,“蔣總坑我那麽多次,我就非得坑回來一次!”
那話一問,邱明朗就覺得完了,對着左陽地胳膊就是狠狠地一擰,“你還真的是個鋼鐵直男,祝你一輩子都別找到女朋友好了,蔣總知道鐵定恨死你了!”
左陽哎喲了一聲,不滿地說道:“不就是屁大點個事嗎,有什麽好遮遮掩掩的,直接了當不行嗎!就你們這樣喜歡個人還扭扭捏捏地最煩……”
“應該,不會。”
作者有話要說:舟舟後方失火滿臉問號,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