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這一年的世界！
暗一最近有些不明白了。
谷主還是原來的那個谷主，一樣每日都專心醫術毒術，每日圍着草藥蠱蟲打轉，對莊子裏、無藥谷中的人和和氣氣，偶爾看看谷外來的消息或是閉關，雖然他知道有些模樣是谷主對外僞裝出來的，但一切也和他所知道谷主的一切沒什麽不同。而最近唯一的問題是：原本的暗九，現在的殺手。
就像谷主上次所說，現在是暗九在明跟着谷主，而他依舊在暗處，谷主也沒有因為上一次的小動作對暗九有什麽懲處，谷主雖說看上去是個弱不禁風和和氣氣十分好說話的人，但估計這谷中也就只有他和那被關在房中的男人才見過谷主的真面目吧。
但是谷主和暗九單獨待在一起的時間似乎有些太長了，有時候甚至會特地吩咐要他先離開一會兒，兩人之間也似乎有些親密了，雖說是谷主單方面的，暗九還是很符合他教導出來的樣子，本分、冷肅、聽話。每當他在暗處見到谷主時不時對暗九露出的笑容時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可又說不上是為什麽。
除此之外，對一直被谷主鎖着當作藥人的白荊，谷主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變化。
白荊在谷中的存在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但所有人都只道這人是被谷主救回來的人，身上有什麽比較棘手的傷病并且無處可去才一直待在無藥谷，待在谷主的身邊，無藥谷中的人也都把他當做了自己人。
但也只有暗一知道，白荊一直在給沈沐之做藥人，兩年前白荊被沈沐之帶回來時确實就像谷中的所有人看到的一樣，身中奇毒，下到谷底時其實是已經沒有了氣息的，沈沐之将他帶到了密室中，兩天兩夜白荊恢複了氣息活了過來，但是沈沐之卻又給他重新下了蠱毒，只讓他成為了一個耐毒卻又離不開他的藥人。
沈沐之在自己的醫毒之道上與他平時待人表現出來的是截然相反的，只要觸及他的研究他就是冰冷無情甚至可以說是心狠手辣的，與“醫者仁也”這一條可是說是完全相反的一條路，這一點暗一在第一次與他相見就知道了，在白荊被他帶來之後就更加确信。
可現在，沈沐之對待白荊又有了新的變化。每每嘗試完他研制出的新藥，沈沐之都會給他一個緩解蠱毒的藥或是針對新藥制出的解藥，但現在，谷主依舊會讓他試藥，次數卻不多了，甚至研究新藥的速度也慢了下來，可緩解蠱毒的解藥沈沐之卻是一次都沒有再給過了，一到白荊蠱毒發作時，沈沐之只會在一旁冷眼看着。
不再頻繁對他用藥卻不放過折磨他……白荊是對谷主沒有用了嗎？
暗一有時會這樣想到，繼而生出兔死狐悲之感，是不是有一天，他，也會不需要自己了呢？
程益自從把殺手抓回來之後，加上對房間、谷中情況的了解，針對原主的設定得出了以下信息。
姓名：沈沐之
性別：男
社會身份：無藥谷谷主，江湖上受到追捧的勢力之一
性格：溫和有禮，仁者醫心（有待商榷）
喜好：醫術、毒術
家庭情況：孤家寡人
交友情況：神秘少友，但似乎有一個經常聯系的好友辛夷，江湖地位不低
財務狀況：未統計，土豪沒跑了
以上是殺手在暗衛隊時在谷中搜集到的信息和程益發現的信息，至于為什麽沈沐之的性格有很大的疑問……
在殺手搜集到的信息來看沈沐之應該是個溫和親切的人，作為醫者也是仁善之人，但是在程益自己找到的書本、信件以及藥物來看也許不盡然。
和辛夷來往的書信中談及的東西，對白家滅門事件的袖手旁觀，對白荊下蠱毒，給白荊吃的說是可以緩解蠱毒的藥，把他當作藥人試藥……這樣的人如果說是親近溫和，程益就覺得自己是個聖人！光芒能夠普照大地的那種！
而那個縮在房間的角落不人不鬼的男人白荊，據殺手說，是傅潛……
所以這是讓他來親手報複上個世界的“心碎”之仇嗎？
對比每日被逼到生死徘徊分分秒秒都是心碎疼痛到要一頭撞死，程益對于這個時不時喂一顆藥讓他疼得打滾再給他解藥還包吃包住這種報複方式，表示絕對下得去手絕不含糊。而現在要面對的問題是：他不會制藥。
所以毒物、解藥什麽的，現在也只能想想。程益手癢也只能是用原主留下的成品實驗，順便學一學……
“所以我說為什麽沒有能人直接繼承原主記憶或學習能力的東西？”程益握着一把草坐在一堆草中間瀕臨暴走。
“原本是可以的，但是宿主不答應清除記憶啊。”這語氣頗有些幸災樂禍。自從變成#人形之後，雖說有些行動不便，交流受阻，但是幺四的語言情感表達更加豐富了，這恐怕是程益最高興的事情了，哪怕多一個人搜集信息都沒這件事更讓他高興。電子音對戲，他受夠了！
幺四也知道程益想的什麽，但是想想程益現在的現狀，他還有時間來對戲才有鬼了！
程益嗤笑：“如果我沒了自己的記憶，只知道活下去，擁有不屬于自己的虛假的記憶和人生，那和被被擺布的人偶有什麽區別？”雖然自己的過去也沒什麽值得留念的什麽美好記憶，但那也不是其他人說清除就可以清除的，至少他不同意，就那幾年的記憶就是全部的他了，清除？開什麽玩笑？
幺四乖乖閉嘴，機智地轉移話題，“宿主還是盡快學習這些醫藥毒術，不光只是人物設定和找傅潛算賬，宿主現在也是身中劇毒不是嗎？這個世界也就是這無藥谷中的谷主醫術最精湛了，現在這人就是宿主，宿主不盡快研究出解藥連任務都沒辦法完成。”
程益驚訝地看了一眼雕像一般站在密室一角的幺四，“殺手你說反了，應該是‘不光是任務要失敗了，連找傅潛算賬和人物設定都會失敗’！”小本本他可都留着呢。
“……”
“這毒我現在也是沒有半點頭緒，不如就這麽算了？反正就是每天吐一吐血，随身帶些止疼藥就是了。”程益毫不在意，只要不疼，就行！
原幺四·現殺手同志木然臉看他，“毒發身亡時間還有一年。”
“……如果我當時選擇‘一天’是不是來這個世界的第二天就死了？”
殺手慢慢移開視線，僵硬開口：“是。”
程益笑開了，“那我還是很幸運的了？”陰暗冰冷的密室中，幾盞并不明亮的油燈下，大大的笑容在沈沐之那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上綻放，即便沈沐之這幅皮囊生的再好，也沒辦法擋住那陰森森的感覺。
殺手·幺四感慨：人類的雞皮疙瘩真是個神奇的機能部位。
“根據選擇概率以及結果來看，是的。”
“可我不會醫術。”程益破罐子破摔，兩手一攤，不管了。
“那麽宿主最多只有一年的時間并且要受到病痛影響整整一年。”
“可我不會醫術。”程益毫不動搖。
“宿主一年內拖着病體吐着血真的能把小本本上的賬都和傅潛算完嗎？”
“……可我不會醫術。”程益動搖了那麽一下。
“那賬一年內可是算不完的，更何況宿主還要保證在那些舊賬算完之前白荊不會死。”
“……”
“他身上可也有蠱毒呢。”
“……”
“和宿主一樣身中劇毒沒有解藥。”
程益癱在草藥以及瓶瓶罐罐中，眼神幽幽轉向殺手那張暗衛隊的标準死人臉，“殺手先生？”
“谷主請吩咐。”幺四抱拳低頭。
“你是不是在上個世界的森林裏吃壞了什麽東西？”
“……屬下不明白谷主說什麽。”頭低得更低了。
程益眯起眼睛，裝！上一秒還在噎他，下一秒就入戲了，果然系統化作人形協助收集資料有利有弊！
程益站起身來，拍拍長袍上的灰塵，拾掇拾掇幾把零散的草藥和各種藥丸，削尖的下巴對站在牆邊幾乎要嵌進去一般的殺手一勾，“走！”不就是學醫嘛，學！就當培養一個新的興趣愛好了，還能真正演好神醫這個角色，他就是神醫啊！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神醫！可以封喉見血的毒聖！想想還不錯。
“哦，對了，我的毒是誰下的？”
“不知道。”
……
白荊時隔八天再一次被叫進了沈沐之的房間，最近他被喊進去試藥的時間間隔比四個月前短了許多。
四個月前開始，沈沐之讓他試藥的節奏猛然間緩慢下來甚至可以說是幾乎停滞了，第一次隔了一個多月才讓他進去試了一次藥，竟然還是瀉藥，這讓他心中甚為不安。果然，在他終于又一次蠱毒發作難忍之時，他進去求藥，卻被拒絕了。
那是他第一次沒有從這人手裏拿到藥，明明這毒是他下的，明明說過了會定時給他藥直至這毒性完全消除，然後放他離開，他都受過那樣的折磨了，他都放下了自己的尊嚴了，這魔鬼還想要做什麽？！當時他躺在地上，渾身劇痛難忍卻又使不上半分力氣，全身就像有千萬只毒蟲啃噬一般令他生不如死，而那人居高臨下冷眼看着，就像看着什麽肮髒的東西，他恨！他想殺了他！他想和這人同歸于盡！
可他不能！他甚至還要幫助這人制藥，做出能解沈沐之他自己身上的毒的藥！他還要活下去，他要查清楚當年的事情，他要知道當年滅他滿門的仇人！
再有大半個月，他第二次試藥，是普通的穿心毒，他又給了解藥，服過解藥之後他狼狽地站起身來就要出去到偏室休息調息，臨了沈沐之竟然給了他一瓶藥。
“止疼的，下一次毒發用。”那人溫和笑着，卻說着令他渾身戰栗的話，這是不準備再給他解藥了？！這是不準備放他走了？！這是要折磨他一輩子！僞君子！
他握緊了瓶子，忍！
兩次毒發，他都在自己的偏室中生生挨了過去，每一次清醒過來都覺得自己已經死過一回了，對着水清洗看見的都是一張人不人鬼不鬼的面孔。每當這時候，他內心總會想，那人毒發時候是個什麽樣子，是不是一副惡鬼模樣掙紮着，是不是臨近瘋癫狀态還要裝作一副君子端方模樣，畢竟那是他自己都束手無策的毒！每每幻想到這裏，白荊心裏都是一陣快意，心中的黑□□緒無限蔓延。
這一次，他再次站在了沈沐之的面前，看他更加消瘦的身形，更加蒼白的臉色，眼下深深的疲憊，心中不免有些遺憾，只看過他一兩次的吐血，沒有看過這人毒發。
他心中遺憾着，手上卻自覺接過沈沐之遞過來的新藥。
“這次是春#藥，吃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