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陸臨江一身酒氣的開了門,桌上照例放着一碗醒酒湯。他看都沒看,蹭着腳後跟脫了鞋,搖搖晃晃的直奔房門,身上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落下來,直鋪了一路。等他啪的一聲拍上門,身上只剩了條內褲。

次卧的門幾乎在同一時間被打開,江澄走了出來,沿着陸臨江房門到大門的路徑又走了一遍,把地上的衣服都撿了起來,轉身去了洗衣房。

陸臨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衣服拿在手裏一股酒氣,江澄時不時的就要屏住呼吸,好拯救下自己的嗅覺神經。

衣服一件件被翻好丢進了洗衣機,整理到襯衫的時候江澄的手頓住了——陸臨江的襯衫,在左胸口的位置上有一個非常完整的口紅印。江澄面無表情的看了一會,從櫃子裏掏出了一瓶酒精,用吸管仔細的将酒精滴在了口紅印上,等浸濕了用手小心的揉搓。

口紅印一點點淡去,直到洗了五遍,才徹底沒了痕跡。江澄将襯衫扔進了洗衣機,按下了啓動鍵。注水聲響起來,江澄去了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清水。時間早就過了十二點,他習慣性的打開電子日歷,十二月三十一日上有人做了個醒目的紅色标記“結束”。

江澄愣愣看着那兩個字,直到電子手表提醒他洗衣程序已經完成這才有了動作。他将洗幹淨的衣服拿出來,一點點仔細的熨燙整齊。陸臨江還在睡,他沒法進去把衣服放好,便暫時收在了洗衣房裏。

回了房間,他将已經整理好的衣物放進行李箱,住了四年,行李居然連一個二十六寸的行李箱都裝不滿。他将輕飄飄的的箱子一拎,放在了玄關處。

江澄看了眼時間,接近六點。按慣例陸臨江會在半小時後起床,但他今早回來的實在太晚,又喝了酒。江澄猶豫了會還是進了廚房,煮了碗白粥,配了點自己做的小菜。

江澄将鍋洗幹淨,擦幹料理臺,環顧了一周,發現再沒什麽可做的了,這才把玄關抽屜打開,拿出一張早就放在裏面的紙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他把紙連同粥一起放在了桌子上,轉身拿起自己的行李箱,不帶眷戀的走了出去。

六點半整,陸臨江晃悠悠的從床上坐了起來。他去衛生間洗了個澡,整個人才有了些清醒,但宿醉的大腦并不輕易放過他,敲鼓一般震的他隐隐生疼。

早飯慣例在桌上還是溫熱的,他機械的端起來喝了幾口,這才注意到桌上還多了張紙。陸臨江原本以為這是江澄留給自己的口信,拿起來才發現居然是一份離婚協議。

吞咽的動作頓了頓,右下角已經有了江澄的簽名,陸臨江放下飯碗摸出了手機,撥通的了江澄的電話。

“你人呢?”

江澄看着車窗外,覺得喉嚨有一瞬間的發緊:“我在去機場的路上。”

陸臨江的腦子還有點疼:“你這也太早了,總要讓我送送你吧?”

江澄一瞬間差點笑出來,他一只手按着眼睛,把冒出來的酸意按回去:“不用了,我看你昨晚回來的也挺晚的。”他咳了咳,“對了,協議在桌上,要麻煩你跑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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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的陸臨江很明顯的松了口氣:“不麻煩,我反正順路。”

“……好的。”

電話兩頭陷入了沉默,以往陸臨江不說挂電話,江澄便這樣陪着他沉默,看着遠處起飛的飛機,江澄第一次主動說道:“那就這樣了。”

“……好。”

江澄挂了電話,他将手機上的所有軟件删了個幹淨,清空了相冊,拔出了電話卡。做完這一切,司機正好将車停下。

江澄下了車,将手機連同那張折斷了的電話卡一起扔進了垃圾桶。

四年前他拉着這個箱子,來到這座城市,壓抑着心頭的悸動帶着滿滿的期待和陸臨江簽了一紙婚書,即使陸臨江一開始就告訴了他,這段婚姻頂多維持四年。

江澄知道陸臨江是個直男,可那又怎麽樣呢?四年呢,總有機會的,陸臨江又不是鐵石心腸。

但他太年輕,并不明白這世上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會有回報。四年裏陸臨江和他越走越遠,他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成了陸臨江遠離他的原因。最終,兩人變成了同一屋檐下的同居人。

可他沒想到,這四年的結束,居然連一句再見也沒有。

江澄拿着登機牌站在窗邊,看着窗外拔地而起的一架飛機,自嘲的笑了笑,當然沒有再見,恐怕這輩子也不會再見了。

三年後

陸臨江掐着點走進隊裏,路過楊博的桌子時順手拿起了對方給自己帶的早飯。

“陸隊,今天怎麽那麽晚?”

“家門口出了個小車禍,堵了路等了會。”他吸了口豆漿,露出了一個嫌棄的表情,仿佛喝下去的是口泔水,“糖罐子翻了麽這是?”

楊博給這位領導帶了三個月的早飯,就沒撸順過對方的胃。他無奈的說道:“這是十裏八鄉最好喝的豆漿了,每天都大排長龍。你要還嫌不好,只有自己做了。”

自己做?陸大隊長的廚藝也就泡個面的水準。被戳了死穴的陸臨江默不吭聲的咬了口煎餅果子。楊博:“那就別挑了呗。你這自己不做飯,還那麽挑,不遲早餓死麽?你到底哪養的這舌頭啊?”

陸臨江置若罔聞只當他放了個屁,拿着東西轉身回了辦公室。唐華等陸臨江關了門才踢了楊博一腳:“你知道自己剛才摸了老虎屁股麽?”

楊博反應慢半拍:“啊?”他兜兜轉轉的意識到據說陸隊離過婚,便湊近了低聲問唐華,“前嫂子養出來的?”

唐華在他頭上敲一下,正要說話,陸臨江又從門裏走了出來,兩個湊在一起鬼鬼祟祟議論領導私生活的人頓時僵在了原地。陸臨江狐疑的視線從兩人臉上掃過去,直看得唐華和楊博身上的每一根寒毛都豎了起來。

還好陸臨江有事,腳步不停的走了出去,兩人這才收起了膽戰心驚。

唐華确定人走遠了才又開口:“真是背後不能說人。”他探頭看了看門外,确定陸臨江往樓梯間的方向走了才鎮定道,“千萬不要在陸隊面前提‘前妻’。”

楊博才來一年多,對于同事領導的各種八卦只摸到點邊角料,尚沒有個宏觀的認識,只知道陸臨江離過婚,沒想到居然還是個“不可說”。

“怎麽,陸隊和他前妻鬧得很不愉快?”

“不叫不愉快。”唐華喝了口水,“包辦婚姻嘛。老人家一廂情願,陸隊趕鴨子上架,怨偶天成。”

“哦。”楊博恍然大悟,“沒有感情基礎。”

門口突然傳來咳嗽聲,竊竊私語的兩人差點蹦起來。徐思晨一臉惡作劇成功的笑容:“聊什麽呢,帶我一個!”

“臭丫頭,吓死你爹了。”

徐思晨把包一丢,順手泡了杯咖啡,她瞄了眼門戶大開的陸臨江辦公室:“頭呢?”

“往楚局那去了。”

八卦說了一半,楊博憋的抓心撓肝,他不死心的問:“陸隊為什麽不願意啊?”

端着咖啡的徐思晨在楊博頭上敲了一下:“你怎麽就那麽八卦呢?”

“防止觸到領導逆鱗啊!”

唐華嘆了口氣:“哪都好,就是性別不對。”

楊博呆滞了一會,腦子裏三下五除二分析出來:“不是吧,陸隊家長輩那麽新潮?”

“聽說啊,就聽說,倆家的老爺子當年一起當的兵,過命的交情。前夫命苦,先是父母意外過世,後來他爺爺也不行了,臨終托孤就托給了陸隊家老爺子。”

“老爺子呢,病床邊上把胸脯拍的咣咣響,正好新條例出臺沒多久,老爺子就讓倆人領證了。”

楊博聽得嘴巴都合不攏,婚姻法案增加新條例那會,出了不少父母阻止子女去領證的新聞,沒想到陸臨江家戎馬出身的老爺子倒是意外的開明。

“只可惜啊,陸隊鋼鐵直男,最後鬧得連家都不回。”唐華嘆了口氣。

楊博表情糾結的聽完,正要發表意見,陸臨江的聲音從門口傳過來:“有案子,立刻出發。”

辦公室裏的三個人彈簧似的跳起來,魚貫着沖出了門。

上了車楊博負責開車,陸臨江把資料給徐思晨:“我大致說一下,國際酒店最近在開一個國際性的病毒專家研讨會,有個叫陶敏行的教授今天早上被發現死在自己房間裏了。”

“事情可大可小,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徐思晨已經大致把資料浏覽了一遍,聽陸臨江說完分毫不差的接上:“陶敏行,華裔,國籍丹麥,著名的病毒學專家,是這次會議的主講人之一。他助手早上叫他起床發現不對,讓酒店客服開了門,發現教授死在了衛生間。”

“具體死亡時間還沒有出來,鑒證科的同事已經先過去了。”

徐思晨翻了翻:“沒有現場照片。這位教授算算怎麽也要七十多了,該不是壽終正寝?”

“壽終正寝就算是我們走了運了。要是其他什麽問題,搞不好就是國際大事件了。一個搞不好就得兜着走。”唐華摸着下巴,面色難得的有些凝重,“案子還沒定性呢,楚局就把我們推出去了,壓力很大啊。”

陸臨江看了他一眼:“嗯,我也是這麽對他說的。”

“楚局怎麽回的?”

“送死我們去,黑鍋他背。不在十天內把事情弄清楚這一年的獎金扣光。”

徐思晨支着一只耳朵聽他們說話,一手掏出了手機搜索關于會議的資料。這會議規模挺大,幾乎全球有點名望的病毒學家全過來了。一共要在國際飯店的會議廳開五天,今天正好是最後一天,結果卻出了這種事。

托如今自媒體發達的福,微博搜搜有不少會議期間的照片。徐思晨官方消息搜完搜民間,找到不少照片。看得出陶敏行老教授在業界應該是德高望重,微博上發相關內容的幾乎都帶着他老人家的照片。這麽一位人物突然死亡,可想而知楚居閑的臉色得有多難看。

徐思晨感嘆着翻照片,就在一張照片滑過去後手指突然頓住。在把照片劃回來之前,她本能的擡頭看了看陸臨江,他正看着手裏的資料,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動作。徐思晨做賊心虛的把手機豎了起來擋住了屏幕,把照片滑了回來放大了細節——在一張會議室外人員入場的照片裏,走廊上有一張她異常熟悉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啦啦啦啦啦,大家新年好,給來看文的每個人一個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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