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兩人誰也沒有先開口,陸臨江找不出話,江澄似乎也沒有交談的欲望,對視了片刻便有致一同的将目光轉向了窗外。
菜上的很快,陸臨江偷偷的松了口氣,總算是有事做了。
“趁熱吃吧。”
“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一起沉默了良久的兩個人同時開了口,拿着筷子的陸臨江有點意外的看着江澄,随即又放了下來:“你說。”
“不用。”江澄迅速瞟了眼四周,确定了即使是離得最近的服務員也不會聽到他們的談話,這才繼續說道,“你邊吃邊聽我說。”
陸臨江心裏莫名的揪了一下,緩緩的将筷子拿起來:“嗯。”
“陶教授确定是自然死亡麽?”
陸臨江的筷子點在骨碟上,有點猶疑的問:“怎麽?”
江澄的表情終于有了些波動,眉頭微微的壓低:“我明白,沒有結案前你不能透露這些。但是,即使是心衰,有些時候,也不一定完全是疾病造成的。”
筷子在骨碟上微微的動了動,剛剛整個人還顯得很松散的陸臨江慢慢的繃起來:“你明白你在說什麽嗎?”
“明白。”江澄直視着陸臨江,“疾病的産生,必然會有誘因,問題在于誘因到底是偶然是湊巧,還是……”
陸臨江的記憶中,江澄的眼睛一直濕潤潤的,帶着點笑意,可如今那一雙眼珠只透出漆黑,深邃得仿佛能将人吸進去。
“為什麽你會有這種想法?”
“自然有我懷疑的理由。”
“什麽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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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明顯的被問住了,這是重逢以來陸臨江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猶豫,他緊緊盯着江澄,片刻後對方還是搖了搖頭:“我不能說。至少目前我不能确定合不合适說出來。”
陸臨江忽然笑起來,覺得自己大約是太心虛總想補償對方,這才差點被帶到溝裏去:“如果按你說的,別有原因,以我們目前掌握的資料來說,你恐怕就是第一嫌疑人。”
江澄愣住了,目光呆滞的看着陸臨江,這終于讓陸臨江找到了一點自己曾經熟悉的那個人。
“一切都在按程序走,不過既然你這麽說,我明天會讓法醫再做個毒理檢驗以防萬一。”他從盤子裏夾起一筷子冬筍,手頓了頓還是送到了江澄的碗裏,“還是先吃飯吧。”
随後兩人周圍仿佛是被按了靜音鍵,除了偶爾碗筷的相碰聲,全程都沒再說過一個字,襯得咀嚼聲都大起來。陸臨江本身并不是個善于找話題的人,俗稱的八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在陸臨江身邊那麽多年都不曾近墨者黑的江澄,也不知道經歷了什麽,居然也成了個鋸了嘴的葫蘆。
一頓飯吃了不過半小時,江澄很明顯的意興闌珊,陸臨江也因為餓過了頭實在沒什麽胃口。兩人就像是一對互相沒看對眼的相親對象,出于禮貌草草的對付了幾口,盡量把飯菜弄得仿佛是吃過的樣子,然後等着有一個人坐不住先說出再見。
“我吃完了。”江澄放下了筷子,裝得心累的陸臨江把嘴裏最後一口飯咽下去。
“我送你吧。”
“不用了。”江澄戴上圍巾和帽子,“就在隔壁,不麻煩了。”
陸臨江才想說你和我說什麽麻煩不麻煩那麽見外,話到嘴邊打了個滾,居然沒順利的吐出來。就愣神的功夫,江澄已經拔腿走了出去,陸臨江急忙結了賬。
等他追出去,江澄已經走出了一段,陸臨江長腿一甩,三兩步追上去:“我還是送送你。”
江澄的手插在大衣口袋裏,看着追上來的陸臨江,忽然問道:“因為內疚麽?”
陸臨江:“……”
“當初是我情你不願,說起來是我給你造成了困擾。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麽久,也請你別放在心上了。”
江澄話說得誠懇,臉上卻沒什麽表情,他就這麽站在寒夜的霓虹燈下,如果不是還有鼻尖呼出的白色水汽,陸臨江都要覺得眼前的人是不真實的。
心事被說中的陸臨江尴尬的站在了原地,江澄忽視了對方顯而易見的尴尬,将尖銳又收了起來:“您留步,我先走了。”
陸臨江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十字路口,許久從嘴裏呼出一串長長的白霧來。他仿若樹樁子一般在路邊杵了一會,到底還是掏出了手機撥了個電話:“王令,幹嘛呢?”
王令一個碼農,平時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聽見陸臨江的聲音沒好氣的呸了一口:“廢話,你說我幹嘛呢?”
陸臨江客套結束,直入主題:“江澄回來了。”
王令敲鍵盤的手指停了下來,甩了甩手腕靠在了椅背上:“嗯?他找你了?”
“沒,辦案子碰上了,一起吃了個飯。”
“沒給你下藥?”王令也不等陸臨江回答,自顧的揶揄他,“要說心腸好,還得是小橙子。要我啊,起碼讓你拉上幾天。”
陸臨江靜靜聽着,等對方說完了才能找到機會插嘴:“出來喝一杯。”
王令看了眼屏幕:“行吧,你等我一會。你請客。”
王令拎着電腦包在酒吧的角落裏找到了陸臨江,他沒好氣的把帽子和電腦包一起扔到凳子上,撈過陸臨江的酒喝了一口:“你怎麽想的跑這來了?”
“就近。”他招手讓服務員過來點單,見王令一臉不信的樣子解釋道,“江澄住在後面的國際酒店。”
王令露出了然的表情,慢慢的脫下了自己的外套:“你這是幹嘛?打算把自己灌醉了好去給人下跪認錯?”
陸臨江白了他一眼:“你能正經一點麽?”
“不能,像你這麽正經得把老婆都氣跑了,不能學。”
這些年陸臨江被王令怼得成了習慣,碰到關鍵詞大腦自動過濾,他悶不吭聲的喝了口酒,任由王令在他耳邊碎碎念。
王令說到口渴,喝了口酒潤潤,不客氣的敲敲陸臨江面前的桌子:“辦案子碰上?小橙子沒事吧?”
“目前沒有。”陸臨江吞了口酒,将酒杯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王令自小跟他一起長大,對他的說話模式摸得一清二楚,他喝酒的動作停了下來舉着酒杯問:“什麽意思?”
陸臨江看了他一眼,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吐:“沒結案不能說。”
倆人對視了一眼,王令把手上的酒杯放下來:“小橙子不在外面?”
陸臨江點了點頭。
“果園子裏……不能只結一個果吧?”
“這批收成不怎麽好,就一個。”
王令差點沒從凳子上跳起來:“我靠,不能吧!這什麽破事啊?”
“別緊張,事情還沒定呢。”
王令的屁股半懸在空中,他仔細的觀察着陸臨江的臉色:“你特麽……別有病吧?”他重重的坐下,仰頭灌了口酒,“話說全成麽,碼農死的本來就早,你還想幫我加速是怎麽?先說清楚,遺囑沒你什麽事!”
陸臨江沒理他,低頭撥弄了下手機,王令正想抽他的時候發現自己口袋震了下,掏出來一看,是個電話號碼,就是坐在對面的陸臨江發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