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江澄尴尬的想将陸臨江手上的紙袋子拿回來,卻被陸臨江先一步識破了他的意圖。陸臨江按住他的手:“幹嘛,這不是挺好的麽?”
“我就是覺得……”
“主意不錯。就是有一點缺陷……”陸臨江狡黠的說道,“我到底不是專業的,不知道怎麽說才能顯得嚴重。你待會跟我一起去,怎麽嚴重你就怎麽說,越詳細越好,不要怕太專業,越專業越聽不懂越合适!”
江澄:“……”這人壞胚的一點,倒是一直也沒變過。
兩人回到派出所的時候,楊博他們正在吃飯。見着他們過來,楊博和王琦給挪了兩個位置。
“有收獲麽?”王琦一邊拆了盒飯遞過去一邊問道。
“有一點,不過還要需要驗證和這事到底有多大的關系。你們這呢?”
楊博端着湯碗咕咚咚喝了一大口:“別提了,崔石海就是塊滾刀肉,怎麽都不上套。堅持店裏合法經營,只賣野生魚類,馬亞東說的一切都是胡說八道,純粹栽贓陷害。至于原因,他推測最大可能就是游客對于旅游景點的普遍不滿意情緒。”
楊博說着似乎後槽牙都有點疼:“‘游客對于旅游景點的普遍不滿意情緒’,這話他到底從哪個犄角旮旯裏撈出來的,講得一套一套的。”
陸臨江把一次性筷子掰開了遞給江澄,又把一份湯挪到他面前:“沒事,我找了外援,今晚一定會有人開口。”
楊博小心翼翼的控制着面部情緒,內心八卦之火翻騰的看着陸臨江的動作:“什麽外援?”
陸臨江嘿了一聲:“雅味居的那個小毛帶來了麽?”
“帶了啊。”
陸臨江看着江澄說道:“晚上,我們就從這個小毛先問起來。”
小毛全名叫毛方良,才十九歲,已經在雅味居做了兩年多,自從被帶到派出所,腿就不受控制的抖動。
“飯吃了麽?”陸臨江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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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毛打了個冷顫,戰戰兢兢地點了點頭。陸臨江好脾氣的問:“有人指正說,雅味居賣野味,你知道麽?”
小毛的頭從聽到“野味”兩個字起就開始搖:“沒,沒有,姑父做的都是本分生意。”
“哦!”陸臨江故意拉長了聲音,“本分生意。”
“對對對,那些不允許賣的我們都不賣……”
陸臨江嗯了一聲,對外面說道:“江澄進來吧。”
江澄敲了敲門,帶着那個牛皮紙袋走了進來。小毛看到他愣了一下,小一會才反應過來。和陸臨江不同,江澄不僅長得眉清目秀,整個人氣質也太斯文了。不僅斯文,還顯得有些羞澀,他拿着牛皮紙袋茫然的看着陸臨江,經照對方的指示,才找到自己的位置。
小毛就是再愣頭愣腦好歹也在雅味居幹了兩年多的跑堂,他一眼就能看出江澄不是警察,這人往陸臨江旁邊一坐,怎麽看都不合陸臨江的氣場,小毛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這是唱的哪出。
他直勾勾的看着江澄,然後聽見陸臨江說道:“江澄,你給他介紹介紹。”
還不等他疑惑要介紹什麽,江澄已經開口問道:“你叫毛方良吧,我跟他們一樣叫你小毛行麽?”
跟陸臨江充滿壓迫感的男中音不同,江澄說話聲音很低,恰好能讓人聽見,語氣很溫和,在陸臨江的襯托之下,在審訊室這種環境下很有點天籁之音的意思,小毛點了點頭。
江澄見他同意,接下去說道:“小毛,我們來這裏是因為有人死了,很可能在你家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不不不,我家做菜很幹淨的,油也從不反複使用,碗筷都消過毒!”
“嗯,你別急,不是說你家衛生的問題。”江澄說道,“我說的是一些不該出現在餐桌上的,所謂野味。”
“那,那也沒有!”小毛急道,“吃東西怎麽會吃死人……我就從來沒聽說過。”
江澄笑了笑:“以前有句話,叫兩條腿的人不能吃,四條腿的桌子不可吃,其餘什麽都可以吃。你聽過麽?”他見小毛心有戚戚焉的點頭,順手打開了牛皮紙袋,“但其實不是這樣的。”
“動物身上其實有很多看不見的東西,那些東西在動物身上沒事,在人的身上,卻會造成大災難。你知道嗎?”
小毛茫然的看着江澄,似懂非懂。
“比如,狂犬病毒。”
小毛終于點了點頭:“不給狗咬到就好了啊……”
“嗯,如果都這麽簡單就好了。”江澄笑得很和煦,“有一種細菌,叫炭疽芽孢杆菌,你聽過麽?”
大約是江澄的态度太随和,小毛的心裏防線也漸漸放松了下來:“我好像在新聞裏聽過。”
“嗯。炭疽芽孢杆菌其實是種細菌,會被家畜感染,比如牛馬羊,它是長這樣的。”江澄抽了張照片放在小毛面前,小毛看着照片上一條條的東西懵懂的點了點頭,“這是電子顯微鏡拍下來的,一般人眼看不見。它會先感染牛羊,如果人把沒有經過檢驗檢疫的感染肉吃下去……”
江澄又抽了張照片出來,放在了小毛面前。原本神情已經放松下來的小毛,在看到照片時表情慢慢凝固住——照片上是一條人的胳膊,應該是個白種人,皮膚上是一個又一個的水泡,水泡的大小不一,最大的甚至布滿了整個手關節。因為有着皮膚的襯托,發紅發腫的水泡看起來格外呲牙,有些水泡已經破裂,中間裸露出來的部分直接發了黑。
“你看,就是這樣。炭疽芽孢杆菌會使人的皮膚産生水庖,膿疱,進而造成壞死,就是這裏。”江澄點了點皮膚上黑色的部分,“如果不及時治療,人可能沒幾天就不行了。”
小毛目瞪口呆的看着照片,下意識的咽了口口水。
“還有這個。”江澄又抽了張照片出來,“這個叫埃博拉,你一定也聽過了,它名聲比炭疽還要大一些。”
小毛的眼神不自覺的在江澄和照片之間來回,然後他看着江澄拿出幾張照片并列排在了埃博拉病毒的旁邊。照片上的人簡直是密集恐懼症的噩夢,黑色的皮膚上布滿了各種水泡,病人的眼神無一不是呆滞的,後幾張的人甚至是七竅流血。
“嗯,埃博拉病毒的來源其實一直也不清楚,反正是動物身上的,傳染給了人,人就成了這樣。從感染到出血直至死亡,最多也不過半個月,最短的只要兩天。你知道這些血是從哪來的麽?”江澄白皙的手指點在黑人的流着血的眼睛上,“病毒入侵後會迅速破壞內髒,造成大量的內出血,人明明還活着,肚子裏卻一點點爛了,還有些人甚至會吐出內髒來。”
江澄低頭看了眼照片,然後指着其中一張道:“你看,就是這樣。”
小毛驚恐的看着江澄手指點的地方,一個黑人躺在地上,眼睛毫無焦距,不知道是不是死了,他的臉上滿是鮮血,嘴巴半張,一坨黑褐色的肉就在他嘴邊的地上。
毛方良的喉結不斷的上下挪動,卻一點聲音都發布出來。
江澄看着他,和氣的笑笑:“至于我們這次來的原因,是這個。”他又抽出了一張照片,小毛很明顯得随着他抽照片的動作瑟縮了一下。江澄點着照片上和埃博拉很像的病毒說道:“這個叫垓莫爾。這張照片是我拍的,它是從這個人的血液裏發現的。”
小毛驚恐的看着江澄的手又一次探進了牛皮紙袋,他反應很大的撞在了椅背上,驚恐的說:“別拿了,別拿了,我不要看了!”
江澄并沒有理會他的哀求,捏着照片的手從袋子裏伸了出來。小毛突然嘔了一聲,終于吐了一地。
江澄耐心的等着他吐完,趁着間隙把古斯曼的證件照放在了伏在桌上的小毛手邊:“垓莫爾是埃博拉的一種變異分支,所以你可以想象這個人死的時候是什麽樣子。”小毛已經在桌子上抖成了一團,江澄的笑容終于收了起來,“所以,再好好想想,你們究竟給他吃了什麽?”
“果,果子貍,那天上的是果子貍!”小毛幾乎失控,聲音因為恐懼而變得尖銳,“別給我看了,別給我看了!”
江澄松了口氣,默默的将照片整理好,只留下了古斯曼的證件照。他輕聲的對陸臨江說道:“我出去了。”
審訊室的房門被打開後又被關上,這一開一合間反而讓房間裏的酸臭味更加明顯。但是在裏面的三個人誰都沒動,楊博拿着筆,表面上眼神鎮定的在陸臨江和小毛之間徘徊,內心卻已經翻起了驚濤駭浪!
照片上的圖像并不足以吓到他,真正讓他驚恐的是江澄的态度。這人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講話細聲細氣,但就這五六分鐘的功夫,就幾乎把毛方良逼瘋。
毛方良是有點愣頭愣腦,可他要靠着姑姑姑父吃飯,這種寄生的宗親關系其實并不容易打破,如果真要陸臨江和他來磨,恐怕還要磨上一陣子。江澄看着溫吞,卻簡單粗暴的直接擊潰了毛玉良的精神防線……他明明記得唐華說江澄是個羞澀溫良的家庭煮夫的!
陸臨江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沒想到江澄辦得這麽漂亮,一句廢話沒有,直接完成了目标。不一會清潔工就拿着工具進來,把審訊室麻利的收拾了幹淨。小毛一直低着頭,整個人還時不時有些抽噎。
“好了,和我說說你店裏的果子貍吧。”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我會慢慢的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