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陸臨江的生物鐘大概是唯一還正常的東西，他雷打不動的在六點醒來，撇了眼熟睡的楊博，陸臨江穿好衣服輕手輕腳的跑了出去。他們一行現在應該是神仙樂最讨厭的人，早起的服務員見到樓上下來的陸臨江，非常不客氣的翻了幾個白眼，渾身都散發出一種怎麽還沒滾蛋的疑問。
可惜陸臨江本人就是油鹽不進的人，他甚至還禮貌的和人打了個招呼，然後步履輕松的跑了出去。早起人不多的時候，骝城島的空氣裏便能聞到清晰的海風味。陸臨江繞着神仙居慢跑了兩圈，随即轉向去了診所。
值班的護士一眼認出了他，都不等陸臨江開口，便指着走廊說：“直走到底左轉，出門後那裏是住院部，103號房間。”
陸臨江客氣的沖她道謝，小護士眼睛看了看身後的窗外：“你去的時候輕一點，她媽媽在。”
陸臨江會意的點頭了點頭，快速的走向了後院。103的房門關着，左右房間裏也沒見住了人，陸臨江站在門口，從氣窗裏看了一眼，崔小葉的母親正站在她窗前，絮絮叨叨的念着什麽。
陸臨江的角度看不到崔小葉的臉，好在醫院裏足夠安靜，屏息凝神，居然也能把崔小葉媽媽的話聽清楚。
“你孩子都掉了，以後能不能生都不一定，你不趁着這時候讓崔文興他們一家多給點錢，以後等你老了怎麽辦？靠我養？”張娣手裏是個一次性的飯盒，裏面是半碗清可見底的粥，她拿着個勺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拌着，嘴裏不住的絮叨。
“我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崔文興家裏到現在都沒來看過你，你說說你，還在念什麽舊情？”她手裏漸漸沒了動作，眼睛狠狠的看着崔小葉，那樣子看起來下一秒就要把粥潑到她臉上去，“崔石海的飯店被查封了，這會到處在找人拉關系。這是你的機會你到底懂不懂！”
張娣終于沒忍住，一把拉下了崔小葉的被子：“問你話呢！他店裏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崔小葉維持着側躺的姿勢，慢慢的伸出一只手，拉着被子又将自己蓋了個嚴實。此舉無疑激怒了張娣，她臉瞬間漲紅，一把扯下被子，緊跟着一巴掌便扇了上去。
手掌擊打的聲音格外的刺耳，緊跟着爆發的是張娣的謾罵：“臭不要臉的！你要是真這麽冰清玉潔的，你幹嘛和崔斌那個窮光蛋保持聯系？真要是那麽清高，就該老老實實待在崔文興的店裏，你怎麽就那麽賤得跑去見崔斌，害的自己孩子都被打了？嗯？”
她還想罵下去，陸臨江敲了敲門走了進去：“挺熱鬧啊。”
張娣警惕的看着陸臨江：“你到底是幹嘛的？”
“警察。”陸臨江摸了摸口袋，“我證件沒帶，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找人送過來。”
張娣把粥往桌子上一放：“警察又怎麽了？我又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崔小葉醒了吧？我有話要問她，你回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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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離開，憑什麽？這是我女兒，她又沒犯法，說起來，孩子被打掉了我們才是受害人，哪條法律規定的，警察審問被害人親屬要離開的？”
張娣平時大約沒少看普法類節目，三言兩語的吓唬不住。陸臨江也懶得跟她計較，對着躺在被子中的崔小葉問道：“身體好點了麽？”
崔小葉終于有了動作，她放下了捂着臉的手，撐着身體想要做起來。陸臨江急忙道：“別了，要是不方便，你還是躺着吧。”
崔小葉兀自搖了搖頭，強撐着爬了起來，陸臨江瞄了眼站在旁邊一動不動，只緊盯着自己的張娣，從隔壁床拿了個枕頭塞到了崔小葉身後。
“謝謝。”崔小葉，低着頭，聲如蚊蚋的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請問，那天崔斌找你去，是為了什麽？”
崔小葉半低着頭，一手緊緊的摳着被子：“他，他說有點重要的事要問我。”
“賤人，你和他還能有什麽重要的事？說，他是不是問你要錢了？”張娣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你就是耳根子軟，什麽人該來往，什麽人不該來往，一點都想不明白，你就是個白長腦袋的廢物！”
陸臨江眼神冰冷的看着她：“你要再敢多說一句，我就把你丢出去。”
“你敢！”張娣怒目而視，然而她很快發現自己的雙腳離地，被陸臨江丢垃圾一般扔到了門外。
“不許進來！”
張娣眼睜睜看着陸臨江當着她的面拍上了門板，滿腔的不甘堵在她胸口，可欺軟怕硬的本能讓她在面對陸臨江這個硬茬子時，不得不把一口怨氣咽了下去。
陸臨江滿意的看了眼安靜的門外：“行了，她不在了，你可以說了。”
崔小葉這才把頭擡起來，感激的看了陸臨江一眼：“崔斌跟我說，崔文興家鬧出人命來了，讓我無論如何都去和他碰個面。”
“我到了小學那，崔斌告訴我說有警察拿着一個外國人的照片在查是不是住過崔文興家的民宿，崔家雖然做着點擦邊球的買賣，但到底不是黑店。他覺得警察找上門來，只可能是這人吃了點什麽不該吃的，惹出亂子來了。”
“他問我，我知不知道崔家背地裏的那些生意，最重要的是，有沒有摻和在裏面。”
陸臨江見她說着說着沒了聲，問道：“那到底有沒有？”
崔小葉咬了咬嘴唇，發白的臉色上出現了幾分尴尬：“我說我沒有，你大概不會相信。崔家背地裏做的買賣，我多少知道一點。雅味居的主廚，一個是崔文興，另一個是崔金焱。崔金焱隔三差五的，會從後門用麻袋帶東西進來，我就是再傻，也不會一點也不知道。”
“崔文興……”崔小葉聲音突然抖了幾下，“崔文興這些事并不會刻意瞞着我，可是我公公崔石海信不過我。他并不同意崔文興娶我，當初是崔文興鐵了心跟他鬧，鬧得崔石海沒有辦法，才松口答應的。有一回崔文興留了點肉給我，讓崔石海知道了，差點打破他的頭。從那以後，我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肉？什麽肉？”
“是什麽鳥的。”崔小葉搖了搖頭，“沒記住，那次吵得特別兇，我就只好裝聾作啞。”
“那你知道，他們是怎麽運那些東西的麽？”
“這是他們的命脈，崔石海根本不會讓我知道。”
陸臨江看着一臉無奈的崔小葉：“崔石海平時和誰走得比較近麽？或者說，他和誰比較要好？”
崔小葉想了下：“也沒有，我公公這人，在島上風評很差，大家面上不說，可私底下都說當年的事他做的太過分。尤其是，一般人家就一套房子，民宿和飯館都是一體，只有我公公家，飯館是飯館，民宿是民宿，在島上最惹眼，就更沒人說他什麽好了。”
崔小葉的臉幾乎和紙一樣白，強撐着坐了一會，整個身體開始不由自主的往下沉。陸臨江看在眼裏，無奈的道：“那你先休息吧，有什麽消息記得通知我。”
從病房裏出來的陸臨江找了一圈，張娣這會功夫也不知道去了哪，沒找到人的陸臨江一通電話，把還在睡夢裏的楊博硬生生叫了起來。
楊博半小時後捏着兩袋豆漿，兩個包子在牧場邊的灌木叢裏找到了蹲着的陸臨江。他提溜着塑料袋隔着五步遠就停了下來：“陸隊，你不會是在上廁所吧？”
他試探的神色在陸臨江瞬間變得兇狠的眼神中化成了一個讪笑：“我開玩笑呢，飯都沒吃上什麽廁所，對吧！”
“你是怕僵屍吃着太寡淡，把海裏的水都放腦子裏調味了吧？”陸臨江接過楊博遞過來的早飯，幹脆腿一盤，坐在了地上。
楊博也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您剛剛那個姿勢，不能怪我亂想，還偏偏挑了這……”他左右看了看，原本種得密實的灌木叢裏，就這邊多出了一個缺口，剛好被陸臨江堵住。
“這是，有人走出來的路吧？”
“嗯。”陸臨江喝了口豆漿，灌木叢後面是片小樹林，另一邊是主幹道，林子後面就是那個山包，因為實在太小，開發的時候就沒包括進去，也因此，除了那些喜歡“冒險”的，基本沒人來這裏。
楊博就着喝豆漿的功夫，探頭看了會：“沒什麽異常的，不過在這種地方有這麽個缺口，應該是經常有人進出才對。”
陸臨江看他的眼神終于恢複了些溫度：“腦子看來還沒有完全泡壞。”他把塑料袋揉成團，塞到豆漿杯子裏去，“吃飽沒，吃飽來幹活了。”
兩人順着灌木叢的缺口走了進去，随着漸漸靠近山腳，樹木開始變得密集起來。陸臨江仔細辨別着地上的植被，努力想找出有人踏足過的痕跡。
地面極有可能被修飾過，被亂石和植被蓋住的地面乍一眼看起來沒什麽卻別，但陸臨江敏銳的在一叢草上找到了幾根明顯被踩過的痕跡。
“這裏有人來過。”陸臨江在草叢邊蹲下，看了片刻，又往前走了十來步，“後來應該是走到了這裏。”随即兩人蹲在一株被壓彎不知名野花旁邊，就再沒了下一步的動作。
“啧，到這就停了？來方便的？”楊博沒好氣的說道。
陸臨江看了他一眼，抑制住想給他腦子控水的沖動：“這人走進來轉了一圈，然後又出去了，難道只是好奇進來的游客？”他沉思了片刻，“不對，如果是游客，痕跡不會找的這麽費勁。”
楊博跟個猴一般上下查看：“總會有蛛絲馬跡的，隊長，要不我們去借條警犬來？”還不等陸臨江思考這個建議的可行性，楊博忽然往前面小跑了一段距離，“陸隊，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