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先帝臨終前曾說肅王孝悌至誠,如今看來也不是假的,皇帝甫一登基,肅王便連上三表表明心跡,文章談不上多妙筆生花,可貴在情真意切,據聞經手的宗正寺卿當場感動得潸然淚下。

除此之外,對于朝廷接二連三的增稅,軒轅晦也是照單全收,雖上了個折子哭窮,但到底還是窮肅州之力按時将貢賦繳納上去,也不去理會肅州上下一片微詞。

當然,至于肅王又從哪裏來的銀子貼補州內民生,便不是遠在長安的朝廷所能知曉的了。

“這便是那長刀了?當真比陌刀還要強些?”微服而來的趙诩興致勃勃地看着。

歐懸沒好氣道,“王妃試試便知。”

說罷,還不待趙诩反應,便将一把長刀向着趙诩擲過去。

趙诩從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就算是到了肅州後跟着軒轅晦學了些招式強身健體,也仍是個文弱書生,哪裏能接的了他一招?眼見着見那長刀向着自己直飛過來,也只來得及倒退數步,免得慘死刀下。

他身後的護衛睚眦反應算快,上前一步接過那刀,見趙诩安然無恙才算松了口氣,身上早出了一身冷汗。

“歐兄好暴的脾氣,”趙诩搖頭從睚眦手中取了刀,細細端詳,“是比尋常陌刀輕上不少,看着也還鋒利,睚眦。”

睚眦意會,命一個護衛用這新式長刀,他自己用原先的陌刀,二人對戰起來,不出十五招,那護衛便敗下陣來。

“好刀!”睚眦由衷道。

趙诩走過去,只見睚眦雖是勝了,可刀口已有些參差不齊,而那長刀卻是絲毫未損。

“他平日在你手下可過幾招?”

“最多五招。”

趙诩撫掌一笑,“歐大師,再帶我們看看那神弩吧。”

見過那幾樣兵器,趙诩與歐懸二人屏退左右。

Advertisement

“你這邊一年最多可打造多少長刀?”

歐懸蹙眉,“若是生鐵不限的話,一年數千應不在話下。”

“一年數千……”趙诩沉吟,“那同時還能再造弓、弩麽?”

“難。”歐懸不假思索。

趙诩嘆息,“本以為比陌刀輕便,就可多造些,如今看來,我想的太簡單了。現下陌刀有多少存貨?”

“一萬九千餘。”

啓朝嚴禁私造私存兵器,何況是如此大的數目,一旁的睚眦聽的咋舌不語。

“我再撥給你三百人,銀子你自己掂量,”趙诩命人取了輿圖,在肅州西北一村随手一指,“先前我已将村民盡數遷出,這個村子也是你的了,你自己斟酌着辦。”

歐懸拱手,“謝過殿下。”

“還有,聽聞你将送你的婢子盡數退了,只留了個又醜又黑的丫頭?怎麽今日不見?”正事談完了,趙诩便抑制不住好奇八卦道。

歐懸面上露出些不屑的神情,“又是你那小王爺告訴你的?”

趙诩嘿嘿一笑。

“世間種種,皆有色相,皆是空相。萬物皆是空相,又如何有高下之分?”歐懸把玩着腰間一小巧的九連環,“在你眼裏,那小王爺足以讓你傾盡天下,可在我看來,他和城門口那瘸腿老丐長得也無多大區別。”

見趙诩一愣,還想辯白,歐懸搖了搖頭,“都是聰明人,就不必在此裝模作樣了。那小王爺如何,我是不清楚,可時隔兩年再見你,你卻分明是情根深種了。王府其他庶務我是不清楚,單我這裏,你又為他貼補籌謀了多少?”

他平素不假辭色,拒人于千裏之外,想不到竟也如此心思通透。趙诩苦笑道:“想不到連你都看出來了……”

“偏那傻王爺還蒙在鼓裏。”歐懸諷刺道。

想起懵懵懂懂的軒轅晦,趙诩不由又是一聲長嘆,卻聽歐懸道,“或許在你們眼裏,小弦并不美貌,甚至長得有幾分粗鄙,我與她并不相配,日後定會後悔。可唯有我知道,她是如何的善于巧思,又是如何的見識卓然。舉個不甚恰當的例子,在旁人眼裏,肅王再如何前景遠大,到底也是個男子,縱使你現下為他做了這許多,日後你與他也不會長久,難道你便急流勇退,悔不當初了麽?”

趙诩沉吟許久,笑道:“今日歐兄一席話,對趙某而言,也算是當頭棒喝了。趙某見識淺薄,以貌取人,怕是無意冒犯了小弦姑娘,向歐兄賠罪!”

說罷,趙诩就是一揖,歐懸也未避讓,安然受了此禮。

趙诩卻未起身,又作了一揖,“日後前路叵測,我與殿下也不能保證全身而退,若是我二人出了任何差池,還請歐兄将這裏全部燒毀,配方交予下個白日社主人。”

歐懸側過頭看了他幾眼,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他雖目中無人、口下無德,可從來一言九鼎,趙诩便放下心來,告辭回王府去了。

一回傾蓋堂,白蘇便遞來幾份邸報,趙诩接過一看,先是一怔,随即悠悠笑起來。

崔靜笏自從尚了孝恵長公主後便青雲直上,不曾科考,不曾入翰林院,不曾在六部任過職,竟也成了中書省行走。這官位雖只有正四品,卻舉足輕重——長侍皇帝身邊,皇帝所有的旨意均由此人所拟,也可近水樓臺地進言。

探子在邸報中寫道長公主夫婦貌合神離,長公主時常留宿內宮陪伴太後,驸馬則每日在中書省值夜,若非長公主宣召,絕不主動求見。

趙诩輕叩幾案,又将那邸報來回看了三遍。

“怎麽,還對這崔靜笏耿耿于懷?”

忽然軒轅晦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将趙诩吓了一跳,“殿下來了也不通報一下。”

“小的通報了……”白蘇頗有幾分委屈。

軒轅晦擺擺手示意他退下,“怎麽,你忌憚崔靜笏?”

“忌憚倒是談不上,”趙诩嘆息,“我只是在想,無論是軒轅氏還是鄧氏,對孝恵公主而言,都是血親,她都是中宮嫡女,天下獨一份尊貴的長公主。為何她就偏偏站在鄧氏那頭呢?”

軒轅晦冷哼一聲,“我看吶,人家怕還是想鳳儀天下呢。”

趙诩在崔靜笏的名字上劃了個圈,“見招拆招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