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晚間,安排好一幹事宜,早已月滿霜天。

肅王夫夫二人相隔五日,再度一同回了秾李樓。

軒轅晦看着趙诩,欲言又止。

趙诩走到他面前,緩緩點住他的唇,“不要說。”

軒轅晦蹙眉,又聽趙诩道:“大業未成之前,什麽都不要說。”

他們并未點燈,唯有淺淡月色從軒窗透進來,又隔着窗棂投射到軒轅晦那眸子裏去。

天是黛藍的,他原本湛藍的眸子在暗夜中竟也顯得濃重起來,和天色差不多了。

如今這天上,眸裏都映着一輪明月,讓人心旌搖蕩。

趙诩緩緩吻上他的眼睑,不想言語。

軒轅晦愣了愣,譏诮道:“不能說,卻是能做麽?難怪人家說從古至今,多少大聖大賢均是說的堯舜禹湯,做的男盜女娼。”

話音未落,趙诩便重重打他頭一下,“胡說八道。”

他的手指還停在軒轅晦唇畔,軒轅晦勾唇一笑,幹脆一口咬了下去。

“嘶……你是狗麽?”趙诩又氣又笑。

軒轅晦松開他手指,甚至還舔了舔,笑道:“怎麽,狗咬你,你也要咬回去不成?”

“你看我咬不咬回去。”說罷,趙诩便扣住他後腦吻了下去。

此番與上次截然不同,彼時軒轅晦不過一時興起,淺嘗辄止,現下由趙诩主導,則頗有些冰火兩重天的意味——冰冷的手頸上流連,灼熱的唇舌像是團火,一直燒到人心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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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怪,趙诩是個文弱書生,又做了這麽多年的王妃,可絲毫卻不見脂粉氣,而随着年紀漸長,反而愈見強橫。

譬如現在,明明軒轅晦占了夫君的名分,也比他高了小半個頭,偏偏卻被轄制得死死的。

軒轅晦昏昏沉沉,多年習得的武藝派不上任何用場,只覺渾身發軟。睜眼看趙诩,卻見他雖閉着眼,面上仍是一派泰然,心中忽而有些不甘,憑什麽自己神魂颠倒,他還能端着貴公子的架子?

不得不說,軒轅晦到底有一半胡人血統,許是那奔放天性作祟,很快便反客為主,竟将趙诩抵在門上,手按住他的胸口,察覺到他心如擂鼓,不由心生甜意,滿面得意地看他。

趙诩緩和了吐息,與他對視。

出身颍川趙氏這樣的鐘鳴鼎食之家,趙诩儀态自是無可挑剔,永遠不辨喜怒,可偶爾也能有些細微之處,流露出他的心情。

就如現在,他微微眯着眼,不知是想将軒轅晦看的更仔細些,還是想掩去自己眼中的悸動。

“王妃……”軒轅晦拖長了聲音,伸手便要去解趙诩的衣衫。

趙诩按住他手,“世上有些事如同覆水,一旦做了,怕就回不了頭了。”

猶如一盆冷水潑下來,軒轅晦想起趙诩最是個容不得沙子的性子,若是他終有一日要與別的女人傳承子嗣,趙诩就絕不會和自己共赴巫山雲雨,或許趙诩真的是愛重自己,才會在如此晦暗不明的時候,還與自己牽扯不清。

“也罷,”軒轅晦故作潇灑,“算我饒過你這次。”

趙诩也未打理衣衫,反手将軒轅晦拉到自己身旁躺下。

“盡管你才去了五日,可總覺得上次并肩而立,同榻而眠,已過去許久了。”

趙诩“嗯”了一聲,随手扯了他一縷頭發繞在指尖把玩,忽而笑道:“王爺可知這幾日我在想什麽?”

軒轅晦蹙眉,“什麽?”

他的眸子映着燭火,趙诩看着竟移不開視線,最終還是什麽都未說,只輕輕在他唇邊啄了下。

“無事,睡罷。”

與趙诩和解,軒轅晦似乎去了一樁心事,沒過多久便沉沉睡去。

趙诩靜靜看他,自嘲地笑笑。

就算有一日,你我二人各走各道,形同陌路,可肅州五載朝夕共度,我不會忘懷,更不會後悔。

太皇太後繼續臨朝聽政,大肆分封諸鄧,同時各軒轅宗室紛紛落罪,宗正寺與大理寺簡直人滿為患,到處是不同班輩的龍子鳳孫。

也難為鄧黨羅織出這麽多稀奇古怪的名目,有不孝不悌的,有不忠不義的,有不敬鬼神的,有怪力亂神的……

到了最後,幹脆全部判了造反,盡數族滅,刑場上的鮮血幹了又流,流了又幹,這場屠戮延續了整整十日。

早在先帝時便被虢奪爵位的肅王軒轅晦一連五次上書,彈劾諸鄧禍亂朝綱,盡管這些奏折最終均被中書省留中不發,可到底還是被人悄悄傳抄,最終洩露出去,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

肅王在折子裏一筆筆算着與鄧氏的血債,從他的母妃,到父皇,到汾王,再到不久前的魏王,再到先帝……

可人家肅王的立意卻不僅僅落在家仇之上,肅王在折子裏說立朝凡三百餘年,軒轅氏不曾有半點薄待天下人,對鄧氏更是仁至義盡,然而天地不仁,出過數代聖君仁君的軒轅氏卻落到如斯下場。天下并非軒轅氏一姓之天下,若有堯舜出世,天下并非不能易主。只是黎民百姓供養軒轅氏數百年,他便絕不能坐視天下落入賊人之手,最終禍及生民。

與本朝清麗浮誇的文風不同,肅王這折子談不上花團錦簇,甚至還有幾分樸拙,可偏偏是這份樸拙,打動了許多不甘為鄧氏鷹犬的官吏士子。

于是沈覓欣喜地發現,這幾個月來投肅州之人幾乎翻了一番。

而先前埋在義軍中的“張仁寶”收到消息,當即便改弦更張,宣布從此效忠肅王,天下震動。

鄧氏終于不羞羞答答,露出了尖銳的爪牙。

見他們已開始行動,肅王也不再遮遮掩掩,幹脆光明正大招兵買馬,鍛造兵器。

他與鄧黨如今撕破面皮,再不需要別的勢力夾在中間,雙方都卯足了勁排兵布陣。

連爬都還未學會的小皇帝發出的第一封诏令便是征讨肅州,戰事一觸即發。

正在秾李樓與王妃對坐品茶的肅王軒轅晦聽聞此事,只笑了笑,“等了那麽久,終究還是等到了。”

沒有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陰翳,趙诩緩緩捉住他的手,“是夠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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