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方過元宵佳節,朝廷便命鄧翔為征肅大将軍,鄧覆雨、鄧乘風為先鋒,此外,鄧翺為讨逆元帥,繼續帶着鄧觀星征讨義軍。

未至而立的鄧翻雲拜門下侍中,同時領戶部尚書銜,坐鎮京師,并負責兩路大軍的糧草。

剛為人父的崔靜笏還未從剿滅叛軍的戰場回來,就作為參軍出征肅州,可見鄧氏對其重用。

兩路大軍同日開拔,日夜兼程,據聞不出兩月,便可兵臨肅州城下。

“看起來,鄧演還是屬意鄧翔。”趙诩若有所思。

軒轅晦近來早出晚歸,除就寝外幾乎都紮根在軍中,其餘事務盡數到了趙诩與沈覓手上,兩人均是忙的腳不沾地。

“不錯,讨逆元帥,聽起來風光,可如今這逆賊都要投我肅州,這讨逆元帥可不也就居于征肅大将軍之下?”

趙诩将公文放下,看向窗外,西北苦寒,縱然說是過了新春,卻依舊冰天雪地,“二十四回來之後,讓他來見我,這軍需糧草到底需要幾何,他到底算出來沒有。”

沈覓扶額,“這後生雖是勤勉細致,可也過于計較,雖是精準,可到底也耽誤時間。”

趙诩笑道:“可不就是锱铢必較麽?令嫒日後跟了這個鐵公雞,定不會吃了苦受了窮去。”

“王妃玩笑……”沈覓剛想說些什麽,就見早些年見過幾面的,王妃身邊的白芍急匆匆求見。

趙诩一見白芍神色,立時笑問道:“可是辦成了?”

“幸不辱命!”白芍立時回報,“我先回來報信,人還有兩個時辰便到了。”

趙诩起身理理衣裳,“白蘇,你速速去營中尋王爺,就說太妃将至,還請王爺率我等一道出城迎候。”

軒轅晦驚喜交加,一路風馳電掣到了城門口時,趙诩早已一身朝服,率衆人等着。

軒轅晦快步上前,卻不由頓住——趙诩穿的并非是肅王妃冠服,而是一身衮冕紫衣,顯然今日在此等候的并非是他軒轅晦的肅王妃,而是肅王的趙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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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诩靜靜地看他一眼,随即擡起目光看向筆直官道,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獨孤氏乃是開國勳貴,與前朝起便盤根錯節的士族三百年來便不算親善。

獨孤貴太妃已經喪子,肅王便是她在世上的唯一依靠,她絕不會容忍他為了一個男子沉淪忘我。

數年之內喪夫喪子,還被貶為庶人,她已經吃了太多的苦,也為肅州做了太多。

于情于理,他們決不能讓她再傷懷焦心。

軒轅晦只覺口中盡是苦澀,養母脫離虎穴、母子久別重逢的歡喜已被沖淡了七七八八。

遠遠的,就見一輛極其樸拙的青紗小車,軒轅晦率先上前,跪在城門中央。

趙诩在他斜後方跪好,額頭抵着冰凍沙土。

沈覓遲疑一番,終究還是未與趙诩并齊,又往後跪了跪。

獨孤太妃下車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景象,不由滿意地勾起唇角,淡淡道:“皇兒免禮。”

軒轅晦起身,上前一步托住獨孤太妃的手臂,哽咽道:“母親,你受苦了。”

他的嫡母乃是鄧太皇太後,按照禮法,獨孤太妃只是他的母妃,可他卻以“母親”相稱,可見如今的肅王已經半分臉面都不想再給長安。

“我的四郎,已經長這麽大了……”獨孤太妃眼中閃過一絲動容,又很快克制下來。

她淡淡看了跪伏在塵土中的群臣一眼,“大冷的天,還勞煩各位久候我這個老婆子,實在過意不去,皇兒你未免也太不體恤。”

她的目光掃過群臣,最終定在最前面的趙诩身上,轉瞬便又移開。

已有些臣子蠢蠢欲動,身形微晃。

沈覓悄悄擡眼一瞥,趙诩依舊動也不動,似乎也沒有開口的打算。

軒轅晦看着心急,陪笑道:“母親,你與王妃只見過一面,之後也有六年未見了吧?如今可還能認出來?”

沈覓默默回想自己夫人剛進門與老母親的龃龉,看着軒轅晦的眼裏多了幾分同情。

“芝蘭玉樹,風流高致,天下都難有幾人,這還有什麽認不出的?”獨孤太妃走到趙诩面前,笑道,“此番你救我出京費了大心思,母妃還未謝過你。”

話音未落,軒轅晦似是舒了口氣般,“他既跟着我叫您一聲母親,兒子為母親盡孝,自然是應當的,有何好謝的。”

趙诩恭敬道:“此乃王爺籌謀,诩不敢貪功。”

獨孤太妃笑笑,“趙诩既是你的結發妻子,又是朝廷肱骨,天寒地凍的,你就讓他這麽跪着?還不趕緊扶他起來?”

軒轅晦有些摸不透她的主意,只好依言走到趙诩身邊,剛想伸手扶趙诩,趙诩便自己站了起來,掃了身後群臣一眼。

軒轅晦會意,“諸卿請起,沈長史,你便代本王與太妃、王妃好生宴請諸位。”

獨孤太妃笑笑,将左手遞給趙诩。

趙诩頓了頓,還是隔着衣裳虛扶住太妃,低聲道:“太妃足下小心。”

軒轅晦立刻從另一邊扶住太妃,粲然一笑,“一路勞頓,母親先歇息幾日,之後我再陪母親好好逛逛這肅州城。”

沈覓等人看着那一家子翩然走遠,均有些摸不着頭腦。

猜測中的刁難冷眼都沒有出現,趙诙又是放心,又隐隐有些不安,悄悄墜在沈覓身後,“沈大人……”

沈覓回頭看他,趙诙卻有些問不出口了,心道我總不能問:“岳丈大人,你幫我看看,獨孤太妃到底對我堂兄滿不滿意呀?”

他期期艾艾,沈覓倒是看出他心思,搖頭道:“你啊,別老想着內宅的事情,也罷,只告訴你一句話,婆婆看媳婦,越看越糟心,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

趙诙放下心來,“也就是說太妃不打算為難我堂兄?”

沈覓嘆息:“若是為難,倒也好辦了。”

怕就怕如今日這般,人家做足面子,又占盡天理人情,假使當真要發難,哪裏還有半分還手之地?

他都有些為趙诩不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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