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又見玄衣
北門一諾氣憤不已,他起身指向鏡水,雙手抑制不住的顫動着,“你這個逆女,縱然父皇對不住你,自小将你送出宮外沒有好好看護你,可是國師大人,可是自幼便教養你,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怎麽可以如此說話?”
就連皇後都擰緊了眉頭,拽了拽鏡水的衣袖,小聲勸慰道:“鏡水,不要任性,跟你父皇道歉,改日也要跟你師父道歉。”
鏡水眼神倔強,冷冷的說了句,“鏡水沒錯,為何要道歉?鏡水不會答應和親的,鏡水也說過,若是父皇執意如此,那便讓信天命親自來跟鏡水說!”
北門一諾氣的捂緊了胸口,想要伸手去打鏡水,可是手伸到半空,卻又緩緩的收了回來……
北門一諾突然意識到,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他沒有教養過這個孩子,是他從小就将鏡水推了出去。
況且,這鏡水的脾氣,像極了當年的他……
當年,北門一諾執意要入大楚求娶當時的大楚第一美人--楚驚鴻,齊國老皇帝是無論如何都不同意。
北門一諾向來是個孝子,偏偏那件事,他卻違逆老皇帝,只身前往大楚,寧願割讓十座城池,也要求娶楚驚鴻。
若非楚驚鴻不肯,想必當年的老皇帝都要被北門一諾活活氣死。
北門一諾拂袖而去,臨出門的時候,口中還不停的叨念着,“逆女,逆女啊!”
皇後驚魂未定,在北門一諾走了之後,她才長舒了一口氣,忙道:“鏡水,你太不懂規矩了,他既是你的父皇,也是天子,你可知道,你的太子哥哥從前做錯了事,你父皇親自執鞭,将他好生教訓,母後都阻攔不得。如今,你父皇沒有伸手打你,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鏡水的心中也不痛快,聽到母後說這話,她并未有絲毫動容,反而是輕哼道:“就算是今日,他要殺了鏡水,鏡水也不肯。”
皇後微微蹙眉,看着眼前這個女兒,嘆了口氣。
她突然苦笑一聲,目光微閃,“也好,母後這輩子都不敢做的事情,你今日全都做了。”
鏡水聽到這話,倒是突然擰眉,轉身握緊了皇後的手,有些歉疚的問道:“鏡水如此任性,不會牽連母後吧?會不會父皇一生氣,以後都不來看望母後了?”
皇後搖了搖頭,嘴角苦澀的一動,輕聲道:“不會,你放心。就算是沒有你今日這一出,你父皇也不喜歡來母後這裏,母後人老珠黃了,早就不得你父皇的寵愛。不過,母後到底是皇後,就算是讓你父皇不高興了,你父皇也總得顧及我的身份,還有兩日,你太子哥哥和二哥哥三哥哥就要回來了,你自小便被養在宮外,沒有見過他們,他們都是你的親哥哥,自然會為你說話。”
“你若是,真的不想和親,母後也有辦法,你不必着急。”
鏡水有些感動,她依偎在皇後的懷裏,汲取着她身上獨有的味道,那是一種母親的味道,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翌日,鏡水倒是起的很早。
合宮朝見的時候,因為德妃的缺席,氣氛倒是難得清靜。
那些後宮嫔妃們,無不在誇贊鏡水,生怕誰少說了一句,就會掉塊肉一般。
大家甚至争相誇耀,鏡水比華婉的容貌,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這話一出,皇後笑吟吟的開口:“華婉和鏡水,都是本宮的女兒,自然都是花顏月貌,沒有一個是差的。”
雖然嘴上如此說,待到合宮嫔妃散去之後,皇後拽着鏡水的手,不由得發自內心的誇贊:“本宮的鏡水,無論是樣貌還是心性,都是一等一的。華婉,不配跟本宮的鏡水比。”
花脈脈聽聞此話,還在一旁幫腔道:“皇後娘娘說得對,那華婉公主分明就是一個女羅剎,一臉的歹毒樣,這樣的女人,怎麽能跟鏡水比?”
花脈脈此話說完,皇後笑的更加開心了。
而虛若卻在一旁提醒道:“以後在人前,不能直呼公主名諱。”
花脈脈聞言,“哦”了一聲,退在一旁不說話了。
而皇後倒是擺擺手笑道:“這孩子天真可愛,倒是個難得的,規矩嘛,可以慢慢學。”
花脈脈聞言一喜,忙行禮道:“多謝皇後娘娘誇贊。”
花脈脈向來活潑,她一舉一動都能感染整個萬壽宮。
萬壽宮內,歡聲笑語不斷。
而此時,信天命卻突然求見。
皇後微微蹙眉,看向了鏡水。
而鏡水嘴角輕動,一副了然的神情,“猜到了他會來,大約是給父皇做說客的。”
皇後握緊了鏡水的手,見到鏡水那陰沉的表情,不由得多叮囑了幾句,“母後倒是聽說在清風觀的時候,國師對你極其嚴厲,你也因為有一陣子他将你獨自丢在清風觀不管不顧的事情跟他生了氣,不過母後還是要告誡你,國師對你是真的關懷。況且,國師雖然樣貌年輕,卻和你皇爺爺是同齡人,你不要太得寸進尺,也不要故意惹他生氣,聽到了嗎?”
鏡水身形微頓,她不想讓母後擔心,也不敢告訴母後,她之所以和信天命鬧到如今這個境地,并非是因為那些小事。
然而,到底發生了什麽,鏡水不能直說。
鏡水深吸了一口氣,硬擠出一絲笑容,道:“知道了,母後放心。”
皇後見鏡水應了,便欣慰的點了點頭。
信天命給皇後請安之後,便拱手道:“微臣有些話,想要單獨跟鏡水公主說。”
皇後了然的點了點頭,帶着一幹人等退了下去。
還有花脈脈,依依不舍的離開,最後卻是被虛若姑姑硬拽出去的。
大殿內,唯有信天命和鏡水兩人。
信天命松了口氣,坐下來自顧自的喝口茶,随後道:“宮裏是不是要比清風觀好多了?就連這茶,都要比清風觀的香醇。”
鏡水微微擰眉,她對茶倒是沒什麽苛求,宮裏的茶都是禦供的,自然都是最好的。
而清風觀的茶,都是每逢秋季,鏡水和信天命親自出去采摘的,味道雖然清淡,喝起來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若是沒有冥羅鎮那件事,鏡水其實非常敬愛她的師父,甚至鏡水還說,清風觀的日子,靜谧安穩,她寧願一輩子都留在清風觀,陪着師父……
然而,如今一切都變了……
鏡水收斂了神色,繃着一張臉,陰冷開口:“師父此次前來,又想忽悠鏡水,說些騙人的天命吧?”
信天命看向了她,眸色未曾挪動半分,他對鏡水向來不掩飾自己的情意,然而鏡水卻從未讀懂過。
“你信與不信,為師都要說。你是天女,是母儀天下之相,無論你答不答應去和親,大楚的皇後之位,也只能是你。”
鏡水輕哼了一聲,此時此刻,她就像是聽到了什麽玩笑話一般,冷嗤道:“我還真是不信,若我抵死不從,師父和父皇,還能綁着我去不成?”
信天命深吸了一口氣,不與鏡水争辯,他垂首默然須臾,這才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畫像,交到了鏡水的面前,“你不願去和親,無非是因為你未曾見過那大楚皇帝,其實他也不過就長你一歲,樣貌英俊、氣宇軒昂,大楚內,不知道多少女子趨之若鹜。”
鏡水連看都沒看那個畫像,冷冷道:“我不看,也沒有興趣。我才剛剛回宮,還想着多在母後身邊留幾年,和親這麽榮耀的事情,就交給華婉好了,反正我也聽說,她是非常想去的。”
信天命冷笑一聲,“然而,她卻并沒有這個福氣。”
說完這話,信天命将那畫攤開在鏡水的面前,逼得她,不得不看!
那雙讓人過目不忘的眉眼,那高挺的鼻梁,那精致的五官,那俊美的面容……
就算是化成灰,鏡水都認識他!
鏡水手中的茶杯應聲落地,呆愣在當場,默然無言。
原來,那一日在冥羅鎮的玄衣少年,竟然是大楚的皇帝。
鏡水雙拳緊握,眼角腥紅,她咬緊了下唇,渾身顫抖不已!
信天命長嘆了一聲,收回了那張畫像,淡漠開口:“他是你的真命天子,你是躲不掉的。自然,你也可以拒絕,為師不會勉強,有為師在,你的父皇也不會勉強你,一切都看你自己的主意。”
鏡水眼角垂淚,只覺得這一切都太過諷刺,她目光冰寒如刀,冷冷的刺向了信天命,“師父真是好計謀,為了成全你自己的陰謀論,早早的就計劃好了一切。”
信天命猛然搖頭,“不,為師沒有,為師說過了,你們是命定的緣分,賴不掉的。”
見鏡水情緒有些激動,信天命心有不忍,轉身不去看她,反而是道:“鏡水,你是齊國的公主,雖然自幼不在宮裏長大,可是兩國和親,是大事,你身為公主,必須承擔起這個責任。你放心,師父會一直守護着你,哪怕你去了大楚,為師也陪着你去大楚。”
說到陪着鏡水去大楚的那一瞬,信天命語氣肯定,眸色深沉。
他深情的望着眼前這個那麽熟悉的面孔,他自幼将她養大,看着她成長成如今的模樣,若非迫不得已,他怎麽會做出這種選擇?
然而,鏡水看都未看他,只是冷哼了一聲,轉過身不屑的開口:“不要裝好人了,誰稀罕……”
信天命長嘆了一聲,“你自己考慮吧,你若真的不願意,為師不會勉強。”
說罷,信天命轉身欲走。
而鏡水眉心微擰,卻突然在這個時候喚住了他,“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