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坦露心跡

烈風有些不忍,他緩緩伸出手,拍了拍楚離鏡的肩膀,随後啞然道:“王爺,事已至此,咱們別無他法,屬下知道,您心中有委屈,可無論如何,事情已經無法回轉,咱們能做的,就是将此事深埋地下,永遠都不要說出來。”

楚離鏡眼角腥紅,臉色十分難看。

他站在那裏,任由冷風捶打着,卻始終不發一言。

等到楚離鏡回到驿站的時候,已是三更,烈風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後,無聲的陪伴着。

等到楚離鏡清醒的時候,楚離天已經來不及見他,急忙回大楚複命了。

聽說,和親的日子已經定了下來,四月初四,大楚會派使臣親迎鏡水公主。

這是舉國歡慶的大好事,楚離鏡梳洗完畢走出驿站的時候,還能聽到街頭的百姓紛紛議論。

然而他們每說一句,都像是在楚離鏡的心上紮上一刀,疼痛難忍。

楚離鏡大病了一場,冥羅鎮地勢高聳,他來去的太急,受了風寒,加上那一日,他站在皇宮門口吹了一天的冷風,再強的身子,也終于病倒了。

大夫說,他這是風寒入體,郁結于心,總要休養數日。

可即便是休養的這幾日,齊國皇宮的消息,也沒能逃開他的耳朵。

據說,秦楚被齊國皇帝封為一等侍衛,随鏡水公主入大楚和親,沿途保護。

據說,就連送親的使臣也定好了,是三皇子北門城。

據說,皇後娘娘對鏡水的嫁妝十分在意,已經放榜搜羅齊國民間的奇珍異寶,定要讓鏡水的出嫁禮,厚于鏡水的姑姑,當年去大楚和親的北門一夢。

如今,鏡水公主即便出嫁的消息,就是齊國百姓口中談資,人們閑暇的時候,總要坐下來聊上幾句。

就連驿站的仆人們,幹完活了,也總要歇下來談論幾句。

楚離鏡不想聽,也不得不聽。他知道,這種折磨,将會永遠伴随着他,消散不去了……

楚離鏡這一病就病了兩月之久,這段時間,烈風為了減輕他的痛苦,總喜歡在他的藥裏加上些安神之物,讓他時時睡着,就能忘卻痛苦。

所以這段時間,楚離鏡過得渾渾噩噩。待他身子大好的時候,清醒過來第一句話便是問:“今日,是什麽日子?”

烈風怔了怔,低聲開口:“四月初一。”

楚離鏡輕啓薄唇,想要說什麽,卻覺得渾身難受,一句話都未說出口。

烈風停頓須臾,這才緩緩開口:“皇上這段時日,派人快馬加鞭送來了好多書信,知道王爺身子不适,便不欲讓王爺回都城了。不過,前幾天,皇上下旨,說是四月初四那日,讓王爺與齊國三殿下一道,護送鏡水公主入都城。也好代表着,我們大楚對齊國無限的誠意。”

烈風說完,楚離鏡嘴角苦澀的一動,大約是沉寂了幾秒之後,他才嘶啞出聲:“本王,知道了,給皇兄寫一封回書,就說本王定能辦好此事,讓他……放心。”

烈風點頭應了。

那夜,齊國都城晉陽,陰沉無比,眼看着入了春,天氣也依然沒有回暖。

冷風蕭瑟,楚離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聽着外面呼嘯的風聲,只覺得穿心刺骨。

外面打更人的梆子敲了三下,楚離鏡猛然起身。

坐在窗邊沉吟了片刻兒,終于鼓起勇氣,穿上了夜行衣,偷偷潛入了齊國皇宮。

這種時候,他做了多次,顯然已經游刃有餘,且他的輕功,向來是數一數二的好,哪怕是北門一諾身邊的鐵血暗衛,也比不得他。

昭和宮外,守夜的宮女正在打盹,來來往往巡邏的侍衛正值換班。

楚離鏡按照之前的老路,悄悄從昭和宮的後門,潛入了北門鏡水的寝殿。

她睡得安詳,就連睡着的時候,她的嘴角都是上揚着的,仿佛夢中經歷了什麽有趣的事。

楚離鏡坐在床邊,就那樣靜靜的看着她,沒有出聲,更沒有任何動作。

只是靜靜的,看着她……

鏡水在清風觀的時候,山野中常有野獸出沒,雖然清風觀周遭被師父保護的極好,但是師父不在的時候,她也總要機警一些。

故而,她養成了淺眠的習慣。

她能微微感覺到臉頰有些濕熱,睜開眼,那雙明亮如水的眸子便映在她的眼簾。

幾乎是一瞬間,她要開口叫喊,卻被楚離鏡捂住了嘴。

楚離鏡微微蹙眉,沖着她輕聲說了句,“是我,你不要叫。”

鏡水眸中的慌亂漸漸平穩了下來,見她已經老實之後,楚離鏡才松開了手。

鏡水雖然沒有叫,臉色也是極其難看的,“楚離鏡,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什麽叫做男女有別?你深夜闖入女子閨閣,也是君子所為嗎?況且,還不止一次!”

楚離鏡愣怔在那裏,從鏡水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眸色中的哀傷,他始終戴着一副銀灰色面具,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是從這個眼神裏,鏡水忽然忘記了責怪,倒是頓了下來,聽他解釋。

楚離鏡深吸了一口氣,嘴中只是喃喃了句,“子時已過,今個是四月初二,還有兩天,你就要去大楚和親。”

鏡水一怔,沒有想到他一開口竟是說的這話。

北門鏡水恍惚間想起了楚離鏡的身份,他是大楚皇帝的同胞弟弟,将來也算的上是一家人。

想及此,他的無禮,也就作罷了。

“是啊,以後我就是你的嫂子,你要懂事一點,最起碼要守禮,雖說總歸是一家人,可若是傳了出去,像什麽樣子?”

北門鏡水說的十分認真,俨然已經把自己當成了他未來的嫂子。

殊不知,她越是如此說,楚離鏡的心,便越痛。

“鏡水,我知道我三番兩次來到昭和宮,的确是失禮,但是我這次來,卻是為了要緊的事。”楚離鏡正色道。

見他一本正經的,鏡水突然起身,縮在了床邊一角,雪絲絨的被子被她包在自己的身上,包個嚴實。

她今日穿着的裏衣是天藍色的,想必楚離鏡已經偷看過了,即便沒有什麽不雅的地方,還是讓北門鏡水覺得難為情。

“你有什麽要緊的事情最好一次性說完,并且我可要警告你,這是最後一次,下次你若是再擅自闖入,我一定會大喊大叫,到時候對咱們誰都不好。”鏡水死死的瞪着他,語氣嚴厲,滿含警告。

楚離鏡薄唇微抿,望着那個就算是責怪他也都如此可愛的女孩子,心中更是猛地一抽。

“鏡水,我今年十六歲,只比皇兄晚了一刻鐘出生,我自幼便長在王府,身邊都是公公和侍衛伺候,從不讓女人近身,長這麽大,我身邊連一個通房丫頭都沒有,我也從沒有喜歡過的女人,唯獨你,讓我念念不忘。”

起初那幾句,鏡水聽得有些犯困,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他為何說這些。

可是越是說到後來,鏡水便越震驚……

這楚離鏡,方才是跟她袒露心跡嗎?

可是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她與楚離鏡正經意義上,只見了四次面。

第一次,在宮宴之上。

第二次,在萬壽宮,他送了她好多奇珍異寶。

第三次,便是他那日偷偷潛入昭和宮,殺了毒蛇,救了她性命,鏡水感恩在心。

第四次,便是此時此刻,他深情款款的看着她,說他對她…念念不忘…

鏡水下意識的摸了摸臉,又握緊了拳頭,她自認為自己清秀絕俗,可也沒有到傾國傾城國色天香的地步,難道這離鏡王爺,對她一見鐘情了?

在鏡水沉思的這會兒,楚離鏡的眼神更加的殷切,他原本坐在床邊,如今卻越發大膽,湊近了鏡水……

近到,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得知大楚已然下了聘書,得知已經定好了和親的日子,我凄入肝脾、痛不欲生,我也曾經怨過命運的不公,我也想坦然接受這樣的結局,可是時間越久,我便越是發現,我做不到!!”

他似乎越說越激動,激動到,他上前握緊了鏡水的手,不肯松開。

鏡水被這突如其來的坦白驚得目瞪口呆、舌橋不下。

她想要抽回手,卻被他攥的死緊。

楚離鏡只沉浸在自己的憂傷之中,全然不顧鏡水那驚懼的神色,他靠的越發的緊了,一字一頓的開口問道:“鏡水,倘若你此刻答應,說你不願意入大楚皇宮,說你不想嫁給我的皇兄,我現在就帶你走,我帶你私奔,天涯海角,只要你喜歡,我帶你去何處都可以。”

鏡水的臉色,瞬間慘白。

她生怕自己還沒等說話,楚離鏡便将她擄走了,畢竟此刻,他的瘋癡樣子,的确有些可怕。

可怕之餘,她居然還有些心痛,然而那心痛只是一恍惚的感覺,鏡水分得清輕重緩急,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奮力的掙脫了他,揚手就是一個巴掌,“楚離鏡,你瘋了嗎?”

被她這一巴掌打下來,楚離鏡的确……還沒有清醒。

他轉過頭,哀怨的望着眼前這個心心念念的女人,那一日在冥羅鎮的場景不斷的回蕩在腦海。

他一把拽過鏡水,不顧她驚懼憂憤的目光,死死的堵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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