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禦書房今日來了個不得了的人, 伺候的太監宮女越發殷勤小心, 唯恐惹了未來皇後娘娘不快。陸搖搖也很小心,生怕自己弄壞了東西或是看到什麽不該看的,為此自進門後就一直乖乖巧巧坐在椅子上,動都沒動過。

她暗自觀察了下, 大概是礙于陛下積威甚重, 沒人敢直視聖顏, 一早上了也沒人發現他嘴角破了個小口子。她暗戳戳想,就算發現了又怎麽樣?指不定別人以為是他自己咬的呢。

坐了快一個時辰,程晃才差不多将今日的奏折批改完畢,只是還有幾份尚且存疑,得留後與朝臣商議。他停下筆, 偏頭看了眼,小姑娘脊背挺得直直的,看樣子十分認真, 叫人不好意思打擾。只是旁邊那幾個宮女委實礙眼,一個在研墨, 一個在添茶, 一個捧上來一盤點心, 還有一個在整理書冊,和諧無比。

他皺着眉正要說她們, 忽有宮人禀報恒王求見。朝中有六個親王,撇去英年早逝的興寧王,還有嘉王、梁王、懷王、恭王以及這位恒王。前面四個都被程晃收拾得很聽話, 再加上膝下有兒有女萬事足,也沒膽子整日與他作對,只有這恒王,是他最小的皇叔,就比他大八歲。

聽聞皇祖父在位時,最是寵愛這老來得子,臨終前還拉着大兒子的手,囑咐他要照顧這弟弟。先皇對這弟弟也很好,約莫就是如此才助長了他的野心。程晃猶記得,他作為皇子,年少時候的待遇也很少能比過這位皇叔。不過也是,那時候皇子不止他一個,他上頭還有兩位皇兄,只是後來不知什麽原因,都發病死了,然後便留下他這個并不受寵,才能也不出衆的小皇子。

“宣。”

這還是今日第一個禦書房的訪客,陸搖搖糾結着要不要先去後邊避一避,只是恒王進來的速度太快,她還沒糾結完,一襲竹青的年輕男子頗有文人氣質地拱了拱手,并沒有行君臣之禮。

她默不作聲地看着,她知道這個恒王,不提原書裏對他進行了多少美化,她平日裏也經常聽說他的美名,什麽溫文爾雅、才華橫溢、不慕名利,好聽的詞一茬接一茬,名聲比陛下不知好了多少倍。

眼下她看着卻覺得不過如此,看他随意的模樣更覺忿忿,憑什麽不向陛下行禮?搞一個風雅不羁的人設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恒王略帶笑意,說話更是随意:“如今見阿晃你一面可不容易,咦?這是興寧王府那個錯了的小郡主?是安宜吧?”

程晃擰起眉頭,對他話裏的輕視有些不滿,正要開口,忽聽小姑娘站起來行禮道:“臣女見過恒王殿下,殿下此言差矣。臣女得興寧王妃養育,自是感激不盡,只是臣女扪心自問,這錯不在臣女,臣女自覺坦蕩,望殿下慎言此事。”

恒王眸光微閃,嘴角笑意更是明顯:“安宜生氣了?”

程晃适時插話道:“皇叔莫惱,安宜年紀小,聽不得這話,皇叔以後別說了便是。”

恒王笑意不達眼底,這心眼都偏到沒邊了,不過是一個假的郡主,還當真鳳凰來寵了。不過這樣也好,未來的中宮皇後就是一介孤女,沒有強大的外家支持,這樣的皇後可沒什麽用。

他輕蔑地想,皇帝還真就是一個毛頭小子,娶這麽一位不中用的皇後,只能放着當擺設。不像他,娶的是朝中重臣之女,岳家勢力大,關系盤根錯節,給他發展勢力助力不少。

思及此,他扯了個笑,說起正題:“我今日來也不是為了別的,興寧王妃求到我這來,說是她女兒不見了,懇請我幫她打聽打聽。阿晃,我覺得這事有蹊跷,那小姑娘向來乖巧,能走哪兒去?會不會是出了什麽意外?你也知道的,我平日裏又不管事,沒什麽渠道,只能來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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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搖搖有些驚訝,但謹慎地沒出聲,只看向程晃。程晃皺眉:“失蹤了?朕倒沒聽說,若真是失蹤,該去報官才是,按着程序來尋人。念在興寧王府只有這一個血脈,朕會督促他們盡快。”

恒王若有所思,他先前還猜測過是安宜郡主吹枕頭風,讓皇帝動的黑手,如今看着卻不像,安宜郡主顯然不知道這事,皇帝的态度也無可指摘。他本來就不想攬這事,若不是興寧王妃苦求于他,他才懶得管。

“行,我稍後就去與興寧王妃說一說,小姑娘或許是出去玩了。”他不甚在意,又嘆氣道,“阿晃如今和我生分了,遙想當年,我們都是一塊玩的。”

程晃笑笑:“皇叔說笑了。”能跟恒王玩的只有他兩個皇兄,而他因生母早逝,并不受重視,這也是他那年能在冷宮外撿到陸搖搖的原因,因為無人在意。兩個皇兄相繼夭折,他這才入了父皇的眼,怕他步皇兄的後塵,保護得比以前嚴密許多。

只是他們都不知道,他很早就看清了這位小皇叔的本性,一個殘忍的僞君子,勃勃的野心和肮髒的欲望在他的眼裏灼灼燃燒,讓人不齒。

恒王讨了個沒趣,忽發現程晃嘴角破了個口子,他神色微動,調侃道:“別的我也不多說了,皇叔是過來人,阿晃啊,對姑娘家該溫柔些。”

程晃神色不變:“朕明白,皇叔挂心了。”

恒王走後,陸搖搖就待不住了,蹭到他桌邊給他磨墨,順便打聽:“陸娴音不見了是怎麽回事?”

程晃答非所問:“我對你不溫柔嗎?”

陸搖搖敷衍:“溫柔溫柔特別溫柔,所以陸娴音真的失蹤了啊?她能去哪兒?”

“墨水濺出來了。”程晃淡淡道,有兩滴墨濺到了他手背上,他也不生氣,直接伸手,趁着陸搖搖轉頭的時候,手背往她臉上一揩。

陸搖搖沒意識到他是故意的,還以為墨水濺到她臉上,他在給她擦,等他手放下來後她看向他手背,有點殘存的墨漬,她忙不疊拿了自己的帕子沾水給他擦。

程晃咳了聲,眼神閃了閃,瞥了兩眼她的臉,又一臉冷淡地收回視線,只是手非常誠實地扶在桌面上,感受着柔軟的帕子沾了點水,一點一點将他手背上墨漬擦幹淨。

有點癢。

他磨蹭了會兒,還是提醒:“你臉上也有。”

陸搖搖遲鈍地“啊”了聲,手帕在臉上摸索了會,沒找準位置。程晃面色如常地抓過手帕,輕柔地在她臉上摩挲幾下,然後道:“好了。”

不出意料,小姑娘微紅着臉,也不知道是被帕子磨的還是羞的,軟軟的說了一句:“謝謝陛下。”

程晃臉皮厚,欣然受了這聲謝,還得寸進尺問:“先前你嗆恒王,是不是給我出氣?”他大略看出來了一點,卻又不是很确定,小姑娘是開始把他放心上了嗎?

陸搖搖點了點頭,小聲忿忿:“他一點都不守禮!我覺得他的眼神讓人不是很舒服,還喊你阿晃,這小名聽起來跟……跟……不太好聽。”

程晃挑了眉梢:“跟什麽?”

陸搖搖在心裏道,跟小貓小狗一樣,阿黃阿乖,聽着就十分敷衍。她不知道恒王是不是故意的,但顯然不夠尊重陛下,更談不上親近。叫小名就親近了?一點也不!

“我字子熙。仰熙丹崖,俯澡綠水。”程晃聽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大方地不與她計較,“你可以喊我子熙表哥或哥哥,随你。”

想了想,他又補了一句:“這字只有你能喊。”獨一無二。

陸搖搖心裏砰砰地跳,歡快又雀躍,女孩子總是喜歡特別的。她小小聲地喊了一聲,若不是程晃挨得近,估計什麽也聽不到。這就令人不是很滿意了,程晃指着自己唇角的口子,故意道:“有點疼,是不是嚴重了?”

陸搖搖趕緊認真看過去,破了的地方正在進行自我愈合,這過程顯然不是一天就能好的,因此從近處看那傷口有幾分可怖。她後知後覺愧疚起來:“我昨晚是不是真咬重了點?我覺得我力道也不是很重啊……”

程晃道:“你力道是不重,是你那虎牙。”他啧了一聲,目光落在她唇上,尖尖的虎牙露出一點尖,叫他又回味起昨夜那個短促的吻來。

實在是太短了,只記得味道偏甜,觸感偏軟,暗流湧動,讓他後來輾轉半夜,天明時才眯了會眼。誰會想到一國帝王竟會和毛頭小子一樣,只是因為親吻了喜歡的姑娘就心亂得睡不着覺。

說了這麽兩句話後,氣氛一時又暧昧起來,識趣的懷忠早讓屋裏伺候的人都退到柱子旁,他倒是暗戳戳杵在不遠處,聽着那邊的動靜。

良久,屋裏安靜如初,什麽動靜也沒有。他納悶地擡起頭來觑了眼,就見往常凍得跟冰碴子一樣的陛下正小心翼翼捏着小姑娘的手。再一看,不得了,小姑娘分明是坐在了禦座上!陛下從身後攬住她,一手捏着她的手在紙上寫着什麽。

寫了一會好像不是很滿意,小姑娘皺着眉頭,故意拿下巴去撞他的手背,撞歪了手。陛下也不是很滿意,冷哼了一聲,另一只手去攔她下巴,右手還在繼續握着她的手寫。

懷忠看不到他們在寫什麽,但從動作上來看,兩人好像有了分歧,馬上就要吵起來一樣。他提着顆心,眼角餘光緊緊盯着那邊,然後就看見,小姑娘還要掙紮,陛下卻好像不耐煩了,扶着她下巴的手一動,歪頭過去親了一口。

哎呦,夭壽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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