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病好了我就走
我在廚房裏盛了魚湯,母親炖的魚湯總是奶白色的,香氣誘人,我一碗碗端過來給他們幾個,若虞那份是最後端出來的。
他到廚房幫忙,被我笑盈盈地攔下了,說:“聽說你今天做了不少好人好事,先是幫李奶奶家的小孫子修好了遙控車,又去隔壁王阿姨幫忙搬了半天的貨,趙伯伯家的下水道也是你幫忙你疏通的吧,若虞,你說我以前怎麽就沒發現你原來這麽能幹呢?”
若虞笑說:“現在知道也不晚,不是還來得及嗎。”
我嫣然地答道:“是還來得及,所以今天晚上你只負責吃飯就行了,所有的活都由我來做。”
若虞的單純還真不是徒有虛名,他居然信了,等我把湯放在他面前,他說了聲“謝謝”端起來就喝。這個人喝湯從不用勺子,猛咽了幾口,才神色古怪地轉過來臉看我。我笑問:“怎麽樣?我媽熬的湯好喝嗎?”
我看到老媽期待的眼神馬上轉到了若虞身上,自從若虞來了以後,我這老媽就變着花樣做好吃的給他,有時候就為了他一句贊美的話。某些時候我甚至有一種錯覺懷疑若虞才是我父母的親生骨肉,而我只不過是他們從路邊撿來的。
我在若虞的湯碗裏加足了料,鹽,胡椒粉等一系列的調料,能加的我都加了,難得他咽了下去以後居然還能笑得出來,咧嘴說:“嬸嬸熬的湯當然好喝。”
他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不管什麽樣的情況下說話都是幹脆利落,爽爽朗朗的,令人看不出他有任何的虛情假意。
我推着他的胳膊慫恿着:“既然這麽好喝,那就多喝點,快喝,喝完我再幫你盛。”
我那虛榮心超強的媽馬上無比慈愛地随聲附和,說:“對,喜歡喝就多喝點。”那架勢恨不得把我們面前的碗都奪過來端給若虞喝似的,想想我這老媽對若虞的疼愛倒是沒有半點虛假,恐怕早已把他當成了半個兒子。
他不自然地勉強笑着,在我和我老媽各懷心思的注視下端起來咕咕咚咚地喝了下去,大有壯士斷腕的意思。
等我父母回了房間,我問他:“感覺怎麽樣?如果你再賴在我們家不走的話,下次放在你碗裏的可能就是毒藥了。”
我故意說得陰險毒辣,可這若虞就像是和我玩游戲一樣,哈哈笑了兩聲說:“你如果這樣說,我就更不能走了,能為西西而死,是我今生的目标。”
我也知道他只是和我開玩笑,一點較勁的意思也沒有,可是如果我不借題發揮的話,我還真不知道他會在我們家賴到什麽時候。我不是一個無情的人,若虞對我的好我也知道,但也清楚我和若虞之間的距離不是我想就能跨過去的,我的心底早已沒有了位置,早已容不下別人。
我突然就翻了臉,說:“你想怎麽死就怎麽死,就是不要賴在我家裏,你走吧,現在就走,這裏是我家,我不歡迎你。”我推着他,連并他的衣物一起往外扔。
若虞平時和我說話一直都是這樣,一半真一半假的,大家都覺得挺好玩的,從來也不會因為這樣鬧僵。我這般的無理取鬧,若虞還真是懵了,也不知道自己那句話惹到我了,只是慌不疊的給我道歉,說:“對不起,西西,我說錯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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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是他錯了,在蘇家的時候他倒是經常做錯事,說錯話。但自從來到我們家以後,他從來都是樂呵呵,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勤勞善良的就像是一個從沒有受過毒害長大的孩子。我甚至在想,如果我們鎮裏要評選傑出青年的話,那就真的是非他莫屬了。
我的父母從房裏聽到動靜都出來了,母親一邊拉着拳打腳踢的我一邊說:“你這死妮子,又發什麽瘋,若虞多好個孩子,你這是把他往哪兒趕。”
父親也勸我:“西西,有什麽話好好說,咱不動手行不行?”
我冷咧咧地望着若虞,語氣如罩了千年寒冰,說:“現在就離開我家,馬上走!”
若虞也是惱了,抓起被我扔在地上的背包,恨恨地說:“好,我走!”我母親想要去拉,他已經踩着被我扔了一地的亂七八糟的物品飛快地出了門,很快就消失在我眼前。
我确認他是跑着出去的,他一向自尊心很強,為我已經做了很多以前不可能做的事情,如今看來是再也忍受不下去了。門外是一片夜色茫茫,我不知道若虞會走到哪兒,又會在哪兒落腳。
一切都平靜下來了,母親又開始唠叨,父親就在一旁默不作聲地收拾殘局。這樣生活就像是一個圓圈,轉了一圈以後,大家都又回到了原地。
風帶着哨子卷着落葉飄了過來,我愣了一下神,原來是倚在門口睡着了。我剛才那麽鬧了一通,父母的心也是涼的了,母親原是想讓父親去把若虞找回來的,卻被我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給為難住了。我只說:“你們以為我不知道,從我生出來你們就嫌棄我是個女孩,就想要個男孩了,所以才會看我不順眼,對若虞比對我都好,你們把他找回來好了,他回來我就離家出走。”
我哭得不亦樂乎,父母就退縮了,也不敢勸我,都悄悄地回了房間。我并沒有僞裝,我是真的想哭,沒有理由,什麽也不為。只是早已過了可以随心所欲的年齡,連想大哭一場都要找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
哭累了,就倚在門口睡着了,是被冷風凍醒的,夜還是黑漆漆一片,門口冷清的街道上只剩下落葉翻滾的痕跡。我竟然期盼着若虞會突然出現在我眼前,笑着對我說:“西西,我回來了。”
一切都是幻覺,我站起身來去關門,卻是一陣頭暈眼花,然後就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我病了,原來就是帶着病根回來的,如今被風一吹,就徹底地躺下了。我不停地做夢,眼前不停浮現景然的臉,然後又是若虞,我已經分不清誰是誰了,只管死命地抓住他們的手不讓他們離開。
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竟是若虞,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去而複返的,我卻沒有任何的驚喜。他默不作聲地看着我,我也看他,兩個人都不說話。過了半天還是他先開了口,眼睛瞪圓了說:“不用瞪我,你好了我就走!”
這個人說話一向有問題,明明是自己瞪眼,卻偏把這樣的罪名強加在我頭上,一看就知道是在賭氣,不過雖說是賭氣,那關懷之情卻還是溢于言表。我這哭也哭了,鬧也鬧了,又病了幾天,早沒有了從前的氣勢,只淡淡地說:“随你吧,愛走就走,愛留就留。”說完便背過身子又閉了眼睛。
若虞滿腹的委屈,只是看我是個病人,他也就忍了,一天到晚悶不做聲地守在我身邊,我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像兩個啞了的人,只用目光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