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當時在淄水河畔一見到鐘離眛,韓信便猜到他的來意,但再也料不到,項羽居然想要和他當面會盟。

其實,諸侯之間的會盟十分常見,譬如在春秋時期,春秋五霸之首的齊桓公便曾經九合諸侯,匡正天下。但此時卻并非一個好的時機。雖然項羽在垓下斬殺諸侯聯軍十餘萬人,但據韓信的估計,楚軍至少也損失了五萬精銳,而後又攻打壽春,肯定也有損耗。如今楚國應該在修養生息的同時,積極備戰,防備劉邦再一次攻打才對,又何來時間搞什麽會盟?

再說,齊、楚兩國如今并不接壤,中間還橫亘着一大片目前處于“三不管”地帶的淮北之地,而淮北之地的重鎮,楚國原都城,彭城,還在漢軍手裏,守将正是悍将灌嬰。

韓信不禁揶揄道:“當面會盟?項王不會是想讓孤去壽春吧?”說完,便飲了口酒。

鐘離眛連連擺手,“當然不會。末将來時,項王說了,為表示誠意,他可以親自來臨淄。”

韓信口中的酒差點噴了出來。他是聽錯了嗎?還是,項羽莫不是經過一系列失去都城、親信背叛、死裏逃生的打擊,已經瘋了吧?他腦子出問題了嗎?在這種時候,離開楚國,跑到齊國來?

韓信好不容易把口中的酒咽了下去,急忙為自己的失禮,向鐘離眛致歉。

但鐘離眛卻十分理解韓信。因為,當時項王跟他說時,他也差不多像韓信這般表情。當時他還以為項王在開玩笑,但項王的表情卻認真得不能再認真。

韓信想,項羽瘋了,自己可不能跟着瘋,他急忙擺手,“不必。”對淮北之地,他胸中爛熟,道:“其實,孤覺得不必當面會盟。不過,如果項王執意想要會盟的話,可以在胡陵。”

胡陵在齊國以南,彭城之北,泗水之畔。

鐘離眛拱手道:“末将明日便動身回壽春,将此事告知項王。”

韓信點頭道:“關于會盟時間,孤會另外遣使告之項王。”

酒宴過後,自有人帶鐘離眛去館驿休息,而韓信回到寝殿,沐浴之後,躺在空蕩蕩的榻上,一時間思緒萬千。

他不禁想起自己初次見到項羽時的情景。

當年他不過剛剛二十歲,項羽的叔父,武信君項梁,從會稽起兵,渡過長江,打到了淮陰附近。韓信聽說了這個消息,便背着家傳的寶劍,投奔項梁,在他麾下做了一名普通士卒。士卒們使用分發的戈、矛,有劍的很少,所以佩劍的他,格外引人注目。

他在營中,時時聽到這樣的竊竊私語,“喂,那誰啊?還配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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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得這麽俊俏,怕不是大姑娘假扮的?”

“只怕是個沒落貴族吧?”

“切,沒落貴族,能和我們一樣,當個普通士兵?”

“說的也是。”

“你不知道他?他就是那個韓信啊。”

“韓信?沒聽說啊,那誰啊?有名嗎?”

“有名,大大的有名。”然後便是壓低的笑聲。

“你們還不知道?他那把劍啊,只怕從來沒有拔|出來過,就是裝裝樣子的,為了這個,他還鑽了別人的褲|裆。”

“鑽褲|裆?這麽沒種的事,都能做得出來?說來聽聽......”

這日晚飯時,韓信正在排隊領自己的那份豆粥,輪到他時,忽然,一只手伸了過來,将他的碗推到了一邊。韓信看了過去,只見一名高大粗壯的士卒,臉上挂着挑釁的笑容,把自己的碗伸了過去,道:“他的那份,給我。”

火頭軍見那人長得雄壯,而韓信雖然身材高挑,卻十分纖瘦,面容更是白皙秀美,稍一估量,便做出了選擇,将大勺裏的粥倒入那人的碗中。

韓信冷冷地看着那人。那士卒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挑釁道:“不服?拔出你的劍,來刺我啊。”

“對,拔劍刺他啊。”一群好事者圍了過來,鼓噪道。

“刺他啊。”

“是個男人,就拔劍。呵,該不會真是個娘們假扮的吧?”

“韓信,你那劍是個擺設嗎?還是你沒種?”

按軍法,率先在軍中鬥毆者,斬。韓信忍住氣,正要餓着肚子離開,忽然,只聽一個聲音怒道:“汝等這是在做什麽?”

衆人擡頭一看,頓時鴉雀無聲。來人是一個身高八尺有餘的青年,二十歲出頭的樣子,面目極英武,雖然未穿戰甲,站在那裏,卻昂首天外,凜凜生威。大家都認得,此人正是項梁之侄,有着萬夫不當之勇,力能扛鼎的項羽。

項羽是有事找項梁商議,來到軍營,卻看到亂糟糟的一片,不禁大怒。他問明緣由,不禁冷冷地瞥了韓信一眼。只見此人比自己大約矮了兩寸,大而狹長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盡顯秀媚,但下巴和下颚又頗有棱角,透出男兒的英氣。

項羽稍稍收斂了怒氣,道:“不會用劍,就不要佩在身上。”又轉向士卒,道:“把粥還給他。自己下去領十軍棍。”那士卒不敢有違,哭喪着臉将粥倒入了韓信的碗中。

十軍棍把那士卒打得皮開肉綻,鬼哭狼嚎,此事之後,軍營內,再也無人敢在明處欺負韓信,但同時,也無人願意與韓信交往。他在軍營之中,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不久之後,定陶之戰,項梁與秦将章邯交戰,不幸戰敗身死,項羽接管了項梁的軍隊。

這日,韓信吃罷晚飯,也不想回營,就在營帳外,随便找了片草葉,放在唇邊,吹奏家鄉小調,忽聽一陣腳步聲趨近,然後停在他身邊。

韓信止住吹湊,回頭一看,認得是将軍項莊。

項莊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中頗有嫌惡之色,道:“你就是韓信?”

韓信道:“是。”

“項将軍調你為郎中,明日到中軍大帳報到。”說完,項莊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郎中,自戰國時便設有此職,職責是護衛、陪從,随時建議,備顧問及差遣。韓信不禁大喜,他覺得離自己的志向,又近了一步。

其實并非是韓信缺乏武勇。雖然他的個人戰力一般,交戰時,也盡量不沖鋒在前,退兵時,雖然不是第一個逃跑,但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但他留着性命,不是因為膽怯,卻是因為他自認為,自己能成為當世首屈一指的名将。

他的确出身沒落貴族旁支,父母又死得早,很難自證身世,因此不能憑借自己的貴族身份在軍中獲取較高的職位。但家中的藏書,尤其是兵書,韓信爛熟于心,對歷史上的著名戰例,更是多次自己在沙地上推演。

他不知道,為何項羽會将他調為郎中,但這個職位,正好有着“建議、顧問”之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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