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皇家賜宴自然菜色豐富美味,可是誰都沒有那個心情吃喝享受。昨日裏邊關傳回消息,說是波也城被棄了,羯昰單于和勒川王子集中兵力夾擊雁沙關,而此時雁沙關只有兩萬兵力,根本無法抵抗,只有守城的份。
“楊大人,昨夜沒睡好吧?”李翰林看到楊尚書臉色不好看,喝了口酒低聲揶揄道,頗有些幸災樂禍。
楊鼐楊尚書臉色一暗,轉過頭沒搭理他。
“估計是操心兒子吧,唉,人老了還真是不容易。”李翰林低低嘲諷一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清和看在眼裏,沒有說話。
衆所周知的,邊關一戰,楊廷将軍失職,導致今日禍患。此番戰事結束以後,若他還有命回來,必遭軍法處置。只是皇帝必還要顧及他老爹的顏面,怎麽說也是朝廷重臣的子孫,殺不得,免職卻也是脫不了的,此番楊廷的仕途算是完了。
丞相慕容冼瞥了眼李翰林,淡淡道:“李大人,大殿之上,未免放肆了點。”
李翰林的臉瞬間一陣紅一陣白,朝楊尚書供了拱手告罪。
楊鼐哼了聲沒有說話。
“陛下,六殿下果然好計謀,果斷堅毅,頗有大将風采。”刑部尚書林平嗣微微笑着恭維道。
應貴妃聞聲擡起頭來瞥他一眼,眼裏滿是警告的意味。
林平嗣強自鎮定,裝作沒看見,微側着身子坐了下來,左下巴上有一道粉紅色劃痕,不知是怎麽傷到了。
其他官員埋頭裝作沒看見沒聽見,也沒人敢跟着搭話。林大人這話說得很有深意,表面上是稱贊六皇子足智多謀,實際是說他不顧念手足之情,竟然派七皇子前去闖關,如此危險的任務,萬一失敗了怎麽辦?
鄭閣烨老将軍拱手道:“陛下不必太過擔心,兩位殿下的功夫都是我教的,六殿下善騎射,七殿下輕功好身手敏捷,此番七殿下去闖關勝算還是比較大的,我們訓練的精衛足以以一當十。”
“有勞鄭老将軍了。”元武帝微微點了點頭,又轉過來看着林平嗣,戲谑道,“朕的兒子朕自己有數,林愛卿有空了還是多看着自家後院吧。”
大殿頓時一片哄笑,氣氛緩和許多。林尚書臉色通紅,卻是敢怒不敢言,只是尴尬地笑了笑。卻說這林尚書快五十了,還是貪花好色,小老婆娶了一個又一個,整天家裏鬧得拈酸吃醋雞飛狗跳的,林尚書臉上挂彩那是常有的事。
Advertisement
葉殊顧不上聽熱鬧,只是剛才聽到季文熙去闖關,有些驚訝。她擡頭疑惑地看着清和。清和問:“怎麽了?”
“師父,七殿下他真的去闖關了?”
清和點頭。
葉殊不禁擔心,季文熙也不過才十七歲,這麽年輕就上戰場,古代戰争都這麽殘忍的嗎?她有些不敢想象,低頭胡思亂想着,也沒再注意聽別人說什麽。
清和端起桌上的酒杯,淺淺沾了一口,看着她的目光若有所思。
大殿上端的應貴妃默默注視着下殿那人,紛繁駁雜的情緒湧上心頭,輕輕閉了閉眼,又全都掩去了。過去的事終究都過去了,沒有什麽可後悔的,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重來,所有的遺憾還可以彌補,或許仍有很多人還會走上原來的路,無可挽回。
葉殊想着心事,恍然間看到上面應貴妃瞥來的目光,和她對視一眼。應貴妃微微對她笑了一下,葉殊也笑了一下作回應,心裏有些疑惑,不知道應貴妃總是看她做什麽?
轉頭看到蕭傾城默坐在席前喝酒,不聞不問的。葉殊悄悄打量他一會,覺得他這人挺深沉的樣子。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蕭傾城轉過頭來,葉殊連忙避開視線。
宴席還未結束,皇帝累了,應貴妃攙他先回去休息,桑公公緩着步子小心地跟在後面。風風雨雨幾十年了,桑公公自皇帝九歲初登大寶就一直陪伴在身邊,看着他除奸臣開疆域睥睨天下,看着他大婚生子日漸蒼老,桑公公也日漸老邁,不再硬朗,物是人非,歲月不饒人。
“筠兒。”元武帝拍拍扶在自己臂彎上的纖纖玉手,“你也回去休息吧,朕還有些奏折要看。”
應貴妃的心微微緊了一下,默默抽回手,恭敬地福了一禮:“是,皇上。”
看着那個團金龍袍的身影緩緩轉過游廊,進了殿堂,門關上了。
那扇門。他心裏的那扇門。她從沒能進去過。
不是沒有嫉妒,那個傻皇後有什麽好?不及她漂亮,不及她聰明,不及她多才多藝。可他愛她。
他不愛她。
從未愛過。雖然她深愛着他。雖然她不願承認。
過午的陽光像細碎的金沙,照耀着朱紅沉厚的宮牆,灑下一片暖色。可是繁華的表象背後,卻是冰冷堆積。
應貴妃一襲暗紅紗裙,靜靜站在巍巍的深宮裏,殿堂外,廊檐下。一動不動。
起風了,吹亂層疊的紗裙,暗紅的輕紗飛揚着,鋪展了一世的寂寞蒼涼。
元武帝對文馨皇後的深情,世人無不稱服贊嘆。可是因為喜歡一個女人,就對別的女人冰冷無情,這個男人是否太冷酷?他娶了很多女人,可他只愛一個女人,那別的女人呢?就因為嫁給這個男人,寂寞蒼老了她們一生的所有。
文馨皇後從榻上起來,小宮女連忙拿軟墊墊在她身後。
元武帝笑着在榻邊坐下,拉着皇後的手:“怎麽樣,還發熱嗎,好點沒?”
“已經沒事了,太醫剛來看過,只是傷風而已。陛下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宴席結束了?”文馨皇後笑着,把皇帝側坐着起了褶子的龍袍撫平。
“嗯,沒什麽事,你放心好好休息。”元武帝寬慰道。
文馨皇後似是又想起什麽,連忙問道:“皇上,戰事怎麽樣了,文泰文熙他們有消息嗎?”
“不用擔心他們,兩個臭小子都是好樣的,不愧是朕的兒子。”元武帝似乎心情頗好,哈哈大笑起來。
今早收到密函的時候,看到波冶城被棄時一陣暴怒,可是細細看完文泰的奏折,反而放下心來,兵行險招,卻非常之有效。
想起兩個兒子,元武帝沉思起來。
文泰很謹慎,沒有把握的事情他是不會做的,從來都是他教訓別人,哪能白等着讓別人欺負。方才宴席上林平嗣的話他不是沒聽出來,可是知子莫若父,文泰看起來冷冰冰的,卻是個外冷內熱的人,對兄弟親人最是上心。
春節剛過的時候,他跟老十一季文卓打架,不小心把老十一弄到結冰的湖裏,一連發了十多天的燒,文泰每日都去探望他,卻總是站在窗前默默看一會就走了。這些事,桑公公都一一向他告知了,文泰是因為聽到文卓說他母親的閑話才發怒的,這些他這個當爹的都有數,只是沒想到國師領來的那個小女孩這般勇敢,比起男孩也不遑多讓。
想起文熙,元武帝說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畢竟是自己最喜歡的兒子,就這麽跑進狼窩,那小子膽大,發起狠來什麽都不顧,倒真是塊心事。
喚來桑公公吩咐幾句,老公公心領神會地退了下去。暗夜裏十二騎神秘黑衣人飛馬馳出皇城,打馬關外。
蕭王府。
送茶水的侍女退下去,四下靜悄悄的,奢侈華麗的大廳顯得空蕩蕩的。
蕭傾城端着茶盞,一手撥着茶杯蓋子,卻是在出神。
“王爺?”容顏俊朗的黑衣侍衛上前一步。
沒有回答,侍衛默默退到一邊。良久,聽到蕭傾城說:“南邊的線差不多了,該收就收吧。”
“是!”侍衛正身行了一禮就要退下。
“等等……”蕭傾城微皺着眉,沉吟了一會兒,又揮揮手,“下去吧。”
白日裏下了一整天雨,夜間天色卻好起來。下過雨的夜空異常明淨,微風吹散了花香,圓月挂在西邊天空,皎潔的光芒溫柔地籠罩着一片寧靜。
蕭傾城踱到院子裏,背靠着一棵梨樹倚着,忽然感覺有些疲憊。他默默閉上眼睛,想起很久以前父王還在的時候,想起他們坐在這株大梨花樹下下棋。母妃坐在一旁,溫柔地笑着看着他們,一邊削着澄黃的梨子。
後來父王生病去世,母妃悲痛不已,沒多久也跟着去了,留下他孤零零一個人。
他擡起頭,看着半空圓圓的月亮,背影有些孤清。
018
遙遠的草場上,戰鼓擂擂,帶着滿腔怒火的喊殺聲聲嘶力竭,直達雲霄。
細嫩的草芽已經被踐踏成泥,露出大片的地皮,鮮血染紅了大片的黃沙。一匹黑馬抽搐着歪倒在地上,頭上頸上插着數支羽箭,半睜的眼睛已經失去光彩,鼻腔口腔裏汩汩地流出猩紅的鮮血。
馬上的士兵也早已身中數箭,倒地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