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二回

魏思梧的狀态極為詭異,可周圍的人皆是恍然未覺,直到她走到殿前,突然從袖間拔出一柄刀光泠泠的匕首,雙眸頓露兇光,緊握着匕首就往皇帝的方向沖去。

衆人這才面露驚色,驚叫聲此起彼伏,可禦前侍衛卻像是沒了魂一般,依舊站在原地不動彈。

就好像是設定一般,命中注定皇帝就該在選秀大典之日死去。

沈初黛:……

去他奶奶的狗設定!

就在魏思梧快步即将沖到皇帝面前時,突如其來地一腳踹在她的屁股上。

那超強的沖擊力使得她猛地一個踉跄,抓着匕首便直直地摔在了地面上。

随着她倒去,身後的纖細身影剛才一寸一寸顯露出來。

沈初黛穿着杏色煙雲繞絲百折裙,勾勒地腰肢盈盈一握,飛仙發髻上系着的發帶随風輕飄,肌膚若凝脂雪白,一雙眸潋滟無雙,眼角輕勾更是絕色傾城,宛若天仙下凡。

皇帝端坐在首位,長睫落下一小片陰影在他那張過于精致漂亮的臉上,如細瓷般的指尖,因攥得太過緊而更顯蒼白。

他死死盯着她,眸底深處的陰郁冷戾微微消散,沉寂依舊的眸光也一點點清亮起來,不知名的深處閃爍着歡愉的光彩。

就像是那些站在原地不動彈的禦前侍衛一般,方才那一刻他也無法離開這首座一步,命運像是纖細綿長的蛛絲,緊緊地将他扣死在這裏。

沈初黛這一腳像是破除封印一般,他袖間攥緊的拳頭終于慢慢松開,原地不動的侍衛也終于活了過來,迅速持着刀沖向魏思梧,将其押了起來。

魏思梧纖細的脖頸觸碰到冰冷的刀鋒時,呆滞無光的眸突如注入光彩,迅速醒悟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後,她驚慌地尖聲辯解道:“這是怎麽回事?我沒帶匕首,也沒想刺殺皇上,不是我……不是我……”

可這辯解實在蒼白無力,她的所作所為被衆人看得清清楚楚,很快魏思梧被押了下去,打入地牢押後再審。

選秀大殿就這般不歡而散地結束了,秀女們排着隊回去,不由有些議論紛紛。

“沈小姐不愧是将門之女,真當女中豪傑。”

“可不是,若不是沈小姐,那刀便要刺在皇上的胸口上了。”

“沈小姐英勇救了皇上,必定得皇上青睐,想是位分必定不低,真是讓人羨慕。”

穆宜萱被兩個小姐妹簇擁着,聽着周圍議論聲,臉色是越來越難看。

方才那個秀女掏刀的時候她也瞧見了,可她怕極了只顧不斷往後躲着。

原本憑借家族勢力,那皇後之位必定是屬于她的,可今日沈初黛在大庭廣衆下救了皇上,一切又變得不一樣了。

更何況她瞧見皇上一雙眸落在沈初黛身上,久久無法挪開,想是被沈初黛迷住了。

就算她當上了皇後,又怎麽争得過沈初黛呢。

穆宜萱越想越難受,拽住兩個小姐妹就想快步先回去。

就在這時,一個如黃莺般動聽的聲音突然出現:“沈妹妹本就是忠國公之女,家世樣貌品性皆是上等,便是不救皇上這位分也必定是極高的,如今又大功一件,想是別說位分了,便是皇後之位也是有的。”

那女子面容俏麗無雙,眉心一點花钿更是灼灼若桃花。

不是旁人,正是平南王妃壽宴被她搶了風頭的長寧郡主陸含春。

她一早便看不慣穆宜萱,聽說了此事當然要來穆宜萱面前耀武揚威一番。

要知曉穆宜萱可是對那皇後之位勢在必得的,若是被沈妹妹搶了去,她嘴巴還不得氣歪!

陸含春想到那情景,便是高興不已。

穆宜萱心中惱怒,面上卻未表露:“皇後人選必定由皇上與太後深思熟慮後決定,又豈是我們能議論的?”

陸含春笑吟吟地:“穆姑娘,我只不過是說希望沈妹妹當我的皇嫂而已,你這麽急出頭作甚,難不成你看不得沈妹妹作我的皇嫂?”

“長寧郡主要這般曲解臣女的話,臣女也沒法子。”穆宜萱微福了下身,“臣女便先行告退了。”

與小姐妹走到無人小道上,她這才忍不住沉了臉色,不聲不吭地往前走着。

兩個與她交好的小姐妹鐘榮月與李唯葉相互望了眼,分別從對方眼中讀出了濃濃的擔憂之色,平日裏為了讨好她,她們可沒少擠兌奚落沈家姐妹。

如今沈初黛如此出頭,往後得了皇上的寵愛,若是想追究之前那些事,穆宜萱有太後姑母護着自是無事,她們這種小魚小蝦便慘了。

一定不能讓沈初黛順利留在宮中才是。

兩個人對過眼神後,便極為默契地說了些添油加醋的話,直到見着穆宜萱臉色越來越陰後,鐘榮月這才憂心忡忡地道:“穆姐姐,你姑母那般寵你,不如你去同她說說,想想法子把沈初黛從選秀名單中剔除去呢?”

穆宜萱不僅好勝心強,自尊心更強,要她為了此事去求姑母是決計不可能的。

她想都不想地否定了這個提議。

李唯葉微蹙了下眉,悄聲道:“穆姐姐,我倒是有個法子能讓沈初黛沒法入宮。”

聽了她的建議,穆宜萱臉色一變:“這怎麽可以!”

鐘榮月道:“穆姐姐您是沒瞧見皇上盯着沈初黛的眼神,前朝也不是沒出過被美色惑誘誤了國事的皇上,如今皇上本就體弱多病,若是再貪戀上美色,恐怕……”

李唯葉也忙補充道:“就是,穆姐姐,就算不是為了咱們自身,為了皇上龍體也該如此做。”

她們七嘴八舌地不斷在旁邊勸着,穆宜萱本就不希望沈初黛入宮選秀,如今被說得終于有些松動:“我想想吧。”

——

沈初黛被太監迎着進入養心殿,最後帶入內室。

隔着一層珠簾,她跪拜下去:“臣女參見皇上,皇上萬安。”

一陣細碎咳嗽後,低沉虛弱的聲音從珠簾後頭響起:“賜座。”

沈初黛坐在椅子上,餘光悄悄瞧了眼裏頭的身影一眼,只是珠簾遮擋地太過牢實,根本看不清什麽。

她還從未見過皇帝長什麽樣子,每次見都是低着頭,要麽便只能看到背影,也不知曉新帝長什麽樣子。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想法,一只如細瓷般白的指尖輕撩起珠簾。

皇帝長得出奇的俊逸,雖是病恹恹的模樣,就如山水畫一般,眸中霧氣連綿,沉得宛若深潭。

眉目間陰郁冷戾卻融洽着天家威嚴,雍容清貴得讓人不敢直視。

沈初黛沒想到他會突然出來,吃了一驚忙是垂下首:“臣女失禮。”

又是一陣細碎咳嗽襲來,可這次似乎夾雜着清淺的笑意。

止住後,皇帝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賞賜喜歡嗎?”

沈初黛愣了下,這些日子唯一的賞賜便是救下小世子之後的賞賜,可那賞賜是賞給哥哥地,問她喜歡做什麽。

不過那賞賜裏确實有女子的物品,皇上應是指這個吧。

她便道:“回皇上的話,臣女喜歡。”

“你救了朕,可有什麽想要的?”

沈初黛回道:“救皇上本就是臣女該做的,臣女不該要賞賜。”

皇帝輕輕旋了下手中的玉石扳指。

他開口:“若是朕一定要賞你呢。”

沈初黛猶豫了下:“若是皇上一定要賞臣女,便賞饒過魏家滿門的性命吧。”

倒不是她聖母心發作,而是她知魏思梧是無辜的,恐怕就連她自己都不知曉自己為何手中多了一柄匕首。

魏思梧與她們一般,不過也是作者手中的炮灰,注定是幫男女主上位的工具人而已。

想想便覺得可悲。

皇帝有些意外,他原以為沈初黛會選擇出宮。

他一早便讓人收集了有關她的資料,聽說她在邊境的時候女扮男裝混跡軍營,雖是忠國公之女卻不自持身份,軍功都是自己一刀一刀拼出來的。

十五歲後方才被父親帶回京城,之後便鮮少出現在世人視線中。

收到忠國公折子的那刻起,他便知曉沈初黛并不願留于宮中,是他太渴望她的明媚鮮活,自私地想要将她攥緊在手中,故而毫不猶豫地将折子給打了回去。

可她卻從未怨過,甚至于不求回報地救了他。

他一出生便被欽天監的一道卦打入無邊黑暗。

那道卦說他兇煞命格克盡親人,注定無法活到十七歲,縱使僥幸存活也會沉溺于無限痛苦中。

衆人皆知今日是選秀大典,可沒人知曉今日也是他真正的壽辰之日。

他本該活不過今日,是她破了這詛咒。

同他一般被身份桎梏着,注定要帶上面具枷鎖生活的。

這紫禁城沒必要再多一個了。

他沉默了片刻:“朕會給你想要的。”

你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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