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四回【改文後】
感謝你妹呀喂!
沈初黛瞪着美眸瞧他,恨不得将手中的磨刀石砸過去。
卻見帶着人皮面具的陸時鄞,眸光在她臉上一掃而下,随即落在了她手中的磨得锃亮的匕首和磨刀石上,微挑了下眉:“沈小姐還帶了謝禮?”
他頓了頓,由衷地稱贊道:“真別致。”
別致你個鬼鬼!
只是沈初黛還未來得及發話,便聽見箭矢咻咻穿破寒風而來的聲音,她臉色微微一變,剛想跳下馬手腕便被祝止譯攥住,一把将她拉到了身後,他一手劍花耍得極是漂亮,沒兩下就将來襲的箭羽全部擋掉。
對方見偷襲無法得逞,沒了片刻猶豫調轉了方向,便往密林深處逃竄去。
兩人皆知窮寇莫追的道理,倒也沒着急追上去,回過頭去看馬車,只見馬車與馬皆以被射成了篩子。
陸時鄞帶來的馬體型健壯,四肢修長,毛色明亮,縱使在黑暗無燈的小道上,她一眼也能瞧出那定是匹百裏挑一的寶馬。
那寶馬如今躺在地上,死不瞑目。
她萬分痛惜地撲了上去:“啊,這般上等的汗血寶馬死了真是可惜了,這修長美麗的四肢、這肥瘦分明的肚子……”
陸時鄞瞧見她明豔的側顏盡是惋惜,剛想出言安慰待回去便送她一匹,卻見她突然轉了頭來,清盼潋滟的眼眸閃着光。
“做成烤全馬一定很好吃。”
她頓了頓:“祝小侯爺一定不會介意的吧!”
歌七及暗衛是尋着肉香趕來地,遠遠地便瞧見篝火上正架着肉,自家小姐正圍坐在旁邊吃得正香,與她一道的還有祝小侯爺。
只是祝小侯爺神色有些不虞,轉過頭看着沈初黛手持着他的長劍,美滋滋地切下一塊外酥裏嫩、肉質鮮美的烤馬肉送進嘴中。
“沈小姐既有匕首,為何向我借劍?”
沈初黛将嘴中的肉咽下,不留痕跡地将沾滿油的手往他左肩頭一拍:“祝小侯爺也說了,這匕首可是我要贈予你的謝禮,既是謝禮怎麽能弄髒了再送予你呢。”
“對了,祝小侯爺怎麽會剛巧出現在這兒?”
她一邊歪頭瞧他,手中切着肉的動作卻是未停。
陸時鄞無奈一笑,從她手中拿過長劍,幫她切着肉口中作答道:“沈小姐剛走沒多久,那管家就被人揭曉了身份,是賊人冒充的。我擔心沈小姐遇上危險便追上來,幸而……”
他頓了頓,似笑非笑道:“趕上了。”
沈初黛郁悶地将兩個腮幫子塞得圓圓的,自從那三個嬷嬷來到忠國公府上,別說出去打架了就連練刀她都沒法練,生怕被嬷嬷們瞧出了新生的繭子!
整整半個月,半個月啊!!
方才那個管家出來的時候,她就知曉有問題,興奮地與歌七上了車,期待地磨好了刀準備揍人。
誰知道……
她撒氣般地将烤肉咽下去。
被他給截胡了!
“不過。”
陸時鄞開口問道:“沈小姐拿着匕首是防身,另一物是為何?”
沈初黛一噎,嬷嬷們這半個月的教導讓她明白了一個道理,作為一個大家閨秀、未來的皇後,方方面面都需要精致,都需要講究。
就不許她揍人也要有儀式感嗎?!
這叫尊重對手!
罷了同他這種俗人講,也是講不通的。
想及此,沈初黛在他另一個肩頭又拍了下。
看着兩個對稱的有手印,她極是滿意:“當然是在給祝小侯爺您準備謝禮,這謝禮不磨得鋒利點,我送不出手!”
吃飽喝足,手也擦幹淨了。
沈初黛站起身拍拍屁股就想溜:“歌七,咱們走!”
走了半步又是被陸時鄞叫住,“沈小姐。”
她扭過頭去,見他伸出了掌心。
“說好的謝禮呢。”
“祝小侯爺,這天黑風高的,路上恐怕又會有賊人襲擊。我一個弱女子,得拿個匕首防身才好安心。”
沈初黛非常無賴地從袖間掏出樣物件塞進他手心:“不過磨刀石可以送你!”
她笑得極是燦爛:“祝小侯爺一定不會介意的吧!”
——
攝政王府 【帝後大婚前五日】
陸箐然手捧着托盤,看着遠處燈火通明的書房,一時間有些躊躇。
沈小姐被選為皇後,沈家兩位公子都推遲了離京的時間,離帝後大婚不過還有五天,換言之她也只有五天的時間留住沈公子了。
陸箐然輕輕撫着手腕上的那串佛珠,神色有些複雜。
在夢中她扶持弟弟登上皇位後,便遭到了攝政王的百般刁難與暗殺,直到無意間被他瞧見了這串佛珠,便停了那些刁難與暗殺。
她只當是攝政王在設計一個更大的陰謀,誰知曉他竟然莫名其妙對自己溫柔起來,縱使她對他甩臉子、沒理好氣,他也依舊态度和煦。
直到後來她才知曉是因為這串佛珠,攝政王将她誤認成了救命恩人,方才變了态度。
實際上這串佛珠是她偶然間撿到,她也并不知曉原來的主人是誰。
但無論如何,此物可以保她性命,也可以讓她如願以償。
想想為數不多的時間,陸箐然還是狠下心來亮了名牌,蹲着托盤進去。
攝政王的書房極是敞亮,并未過多的字畫裝飾物,裏頭的物件确實各個不俗。
屋裏的地龍燒得極暖,穆冠儒穿着玄色雲鍛單袍坐在紫檀嵌螺钿牙石案桌前處理着公務,她用餘光瞥了眼,只見他側面的曲線極是淩厲,卻又不損他的英俊。
穆冠儒似乎察覺了什麽,冷聲道:“把東西放下滾出去。”
陸箐然忙是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将茯苓粥放在了寬大的案桌上。
她後背沁出了一層細細的汗,不知是被熱得還是吓得,亦或是兩種皆有。
陸箐然狠了狠心還是突然跪下:“王爺,奴婢有一事想禀明。”
穆冠儒拿着紫毫筆在奏折上勾勾畫畫,眼皮都不擡一下。
話語言簡意赅:“滾。”
不知是哪裏來的勇氣,陸箐然不住打戰地将自己的身份來歷全報了出來,還将那封信奉上:“這封信是世宗皇帝親筆,王爺一看便知奴婢說的是真是假。”
穆冠儒這才吝啬地将高傲地眼皮擡起來,輕瞥了她手上的信一眼:“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本王憑什麽幫你。”
陸箐然将信往前頭遞了遞,袖子不小心回落了一截,露出了瑩白皓腕上的那串紫檀佛串來。
她悄悄地擡起頭,見着攝政王眸光定定地落在紫檀佛串上,她主動将佛串取了下放在了他面前。
手中的信封便被接過,陸箐然長長的睫毛落下來,遮住眸中如願以償的欣喜。
半晌後,穆冠儒将信扣在了桌上,習慣性地去把玩拇指間的扳指,觸及到時方後知後覺地發現,那扳指早在選後大典時被自己捏碎了。
想及那時的恥辱,他淡色眸中閃過一絲殺意。
“信中說你還有個弟弟,可是真的?”
陸箐然輕輕回答:“是,有什麽問題嗎?王爺。”
穆冠儒薄唇輕輕扯開一絲弧度:“沒有問題。”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好得很。”
——
三月初春,柳葉綠過了江邊。
一大清早忠國公府門外便是張燈結彩,鑼鼓喧天。
屋裏頭老太太握着沈初黛的手,叮囑着叮囑着便落了淚下來:“孩子,往後在宮裏頭一定要好好地。”
沈初黛拿帕子輕輕給老太太擦淚,不由莞爾一笑:“祖母,紫禁城裏咱們家這般近,您想進來見我就派個人知會一聲,我讓人來接您。”
沈初蔓在旁邊笑嘻嘻地道:“就是就是,祖母您就別哭啦,再這樣姐姐要是哭花了妝,可就要重新上妝啦。若是誤了吉時,姐夫要生氣地!”
老太太一瞧見沈初黛雖是笑着,眼圈也紅紅,忙是止住了淚笑道:“好好好,咱們都不哭,今日大喜日子誰都不許哭。”
正說着沈桦安走了進來,看到妹妹這番模樣不由樂了:“沒想到阿黛還有哭得時候。”
沈初黛瞪了他一眼,随即想起了什麽,忙是從衣櫥裏遞了一件護膝塞給他:“哥,送給你的,待你去了邊境定要日日穿着。”
沈桦安奇道:“這是哪來的?”
“當然是……我親手做的!”
沈桦安接到手一看,只見護膝的裁邊與繡花都極為精細秀美,唯有聯合處一排的針腳繡的歪歪扭扭。
他擡起頭深深地看了眼妹妹,幽幽地問道:“你所謂的“親手”,就是把買來的護膝剪開口子,然後再把那個口子繡上嗎?”
沈初黛回應地雄赳赳氣昂昂:“怎麽了不可以嗎!”
不過不是她買的也不是她親手做的,而是那日春日宴臨走之時,穆家三姑娘穆宜妗特地追了上來,将護膝塞給她,懇切求着她交予沈桦安。
穆宜妗一心愛慕沈桦安,只是礙于兩家仇怨始終無法說出口,聽說沈桦安不日便要離京便特地趕制出了這枚護膝。
她擔心沈桦安聽說是她所送不肯穿戴,特地請求沈初黛為她保密:“沈姐姐,若是這護膝是你這個親妹妹親手所做,沈公子必會日日穿戴,還請姐姐了了我的心願。”
沈初黛看着她滿懷期待的眼眸,實在沒法拒絕,但畢竟穆宜妗是穆家的人,她實在不放心那護膝,便拆開來檢查了一下,然後……繡上就成這個鬼樣子了。
她只能能說。
她!盡!力!了!
沈桦安剛想張嘴損她,腿上便結結實實地被老太太敲了一拐杖:“阿黛有這份心就是好的,你管她是買的還是自己做的,還不快把它穿上!”
他忙是連不疊地将護膝給綁到了膝蓋間,老太太這才笑眯眯地道:“這才對嘛。”
新娘出門是由兄長背着的,沈初黛貼在兄長寬實地後背上回頭看,只見老太太與父親并肩站在一起,父親那般嚴厲的人竟也少見的紅了眼,她便也不敢往回望生怕不小心也落了淚。
八人擡的孔雀頂大轎早已在門前等候。
臨上轎前沈初蔓偷偷湊了過來悄聲道:“阿姐,我可給你備了好東西,就塞在你那箱僞裝成話本的箱子裏了,你一定要記得看啊。”
帝後大婚的禮節極是複雜,首先是冊封禮,授予金冊和鳳印,進宮換成鳳輿,經大邺門、神武門、端門、午門、太和門,最後才是乾清門。
折騰了大半天,直到夜幕降臨,沈初黛方才手捧玉如意坐在龍鳳喜床。
她頭蓋着鳳霞蓋頭,便瞧着黑底鑲玉繡金龍的靴子一步步靠近,最後蓋頭被掀了開來,她忍不住擡頭看去,只見皇帝如白瓷般細致的手指捏着喜秤,平日裏蒼白精致的面容染上了幾分喜氣,陰郁沉沉的眸子彼時也清亮着,最深處醞釀着融融的喜色。
陸時鄞也在看她,鳳冠鑲嵌了諸多珍寶,在燈火下閃着璀璨的光,霞帔就像是天邊豔麗的光,可這一切地一切都不如她容貌的光豔動人,眸光的潋滟清盼。
直到嬷嬷在一旁笑着提醒道:“皇上、皇後,該飲合卺酒了。”
陸時鄞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抓過那麽多次她的皓腕,卻從未真正與她牽手,今時今日也是第一次。
分明是練刀的手,握起來卻是凝滑如脂,軟若無骨。
陸時鄞心中一動,想的卻是為了保持這般,她不知要費多少心力,不由有些心疼。
兩個宮女倒好了合卺酒,笑眯眯地道:“祝皇上,皇後天作之合,鸾鳳和鳴。”
陸時鄞接過一杯放在她的手中,自己又拿了一杯,看着她明豔如花的容顏,滿心都是歡喜。
這合卺酒握在手中,卻像是花蜜流淌在心尖。
皇帝的目光實在灼灼,縱使臉厚如沈初黛,她也不由紅了臉頰,不敢與他直視。
接過他手中的合卺酒,一想到酒喝完下一步是什麽,她就更是不敢去看皇帝,眸光直直地落在酒液上。
她少見這般女兒情狀,陸時鄞不由微勾了唇,然而酒杯剛一靠近,卻是輕嗅到了淡淡幾不可聞的異味。
他自小嗅覺靈敏,當即便意識到這酒中有什麽。
陸時鄞下意識便想出聲喊住沈初黛,叫她不要飲下合衾酒,然而唇微顫着卻是絲毫發不出任何聲音,便是連任何自主動作都做不了,手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識,慢慢捧着酒杯往唇邊靠去。
酒液入喉,他才方有了知覺。
他手中忽地一松,酒杯落至到地上,突然吐了口黑血便猛地倒在了地上。
混雜着喜娘驚恐的尖叫聲,一早在門外全副武裝準備好的禁衛沖進來,看着地上喝了毒酒後,無了氣息的皇帝和跪坐在一旁怔愣的皇後。
她身上霞帔紅得灼目,皇帝的血漬氤氲上去,一會兒便不見了。
為首的禁衛眼眸中閃過一絲得意,随即高聲道:“皇後弑皇帝,論謀逆罪論處,還不快将她抓起來!”
他們走上前去,卻見皇後突然擡起了頭,姝色無雙的臉龐冷若冰霜,眸光帶着一絲嘲諷,像刀子一般割在他們身上,他們不禁打了個冷顫。
重新回到天牢這個熟悉的地方,沈初黛有些感觸良深,她只想說一句。
來來回回就這麽一套,攝政王這個大狗比,陰謀詭計還真的完全沒有新意呢!!!
她轉過身,屈指敲擊着天牢牆壁的特定磚塊十七下,一條密道悄無聲息地就此打開。
随即輕車熟路地鑽進去,大搖大擺地逃了出去,與歌七會合。
歌七有些擔憂:“小姐,咱們今後該如何打算?”
她摟着歌七的肩,笑眯眯地道:“我有個大膽的想法。”
“當個七天的皇帝爽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