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莊顏帶着聞昭回了家，第一件事就是鑽進廚房。
不用她叫，小朋友就自動自發地坐在了竈臺前生火，往鍋裏添了水。
兩個人無聲而又默契地配合着，很快莊顏就将大大的蒸籠架在了鐵鍋上，兩個鍋全都用上了。
這架勢，顯然要蒸的饅頭不是一般的多。
聞昭白皙的面容被鍋竈裏的火光映得微微發着光，他的臉上有一點疑惑。
抿了抿唇角後，想到自己今天的一百句任務還沒有完成，他主動開口問道“要蒸這麽多饅頭嗎？”
莊顏搖搖頭“當然不是！一會兒你就知道啦，做個你還沒有吃過的好吃的給你嘗嘗。最重要的是，要讓小朋友你會學會一個書本裏不會教的道理。”
幸好家裏常備着紅棗，黃米面最近才買了一袋。
聞昭往竈裏塞了一根木柴，疑惑地歪了一下頭，沒有再說話。
不到一個小時，巷子裏又飄滿了紅棗的甜香滋味兒和黃米面的淡淡清香。
紅棗的香甜氣息實在太過濃郁誘人。
等到金黃裏夾雜着鮮紅的蒸糕出鍋的時候，巷子裏又傳來了熟悉的隐隐約約的小孩兒哭聲。
莊顏先切出一盤來放在桌子上，她先動手拿了一塊送進嘴巴裏，露出陶醉的表情“我真是太厲害啦，好久沒有做一點也沒有手生，還是這麽好吃！綿軟又香香甜甜，小朋友你快嘗嘗啊，這是粗糧做的，也很健康呢！”說着就給聞昭手裏塞了一塊兒。
他就乖乖地雙手捧着蒸糕，埋頭吃起來。
主要是涼粉實在是不怎麽頂餓，過了這麽長時間，他已經又有點餓了。
兩個人吃完以後，蒸糕也都沒有那麽燙了，莊顏将蒸糕和打包回來的涼粉分了一份裝進小竹籃裏，一只手拉着聞昭“走啦，去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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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昭的腳步遲疑了一下。
雖然接了他過來以後，莊顏每天都會去隔壁送飯，但她都是自己去的，從來沒有帶他一起過去。
今天怎麽？
莊顏察覺到他的猶豫，搖了一下他的手“走啦，不是跟你說了麽，今天我們要學一點紙上學不到的東西。”
一大一小走到隔壁，剛敲了一下門，院門就刷一下打開了。
門內不僅站着陳莉萍，左右兩側還分別站着一個小孩兒，正是她的一對兒女。
見到莊顏手裏的小竹籃，她立刻露出熱情的笑容“小莊來啦！又做什麽好吃的了？要大姐說啊，你們首都的人就是厲害，做的這些吃的喝的咱們小地方的人聽都沒聽過！我們家思傑思靈聞着味兒就饞得直流口水了！街上那些飯店也沒你做得這麽香！”
莊顏微微一笑，揭開竹籃上蓋着的棉布，一陣甜香傳來。
那兩個小孩兒眼巴巴地看着，幾乎想上來搶了——不過這些天被莊顏投喂習慣了，也知道了她的規矩，所以才站着一時沒敢撲上來。
“今天回來的晚了，又折騰了這麽久，我還以為大姐你們都吃過飯要準備休息了呢，本來沒打算過來的。是楊寶他非說要送過來。”莊顏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笑說，“他嘗了一口這個黃金蒸糕就說弟弟妹妹肯定喜歡吃，聞到香味就算睡了也會饞醒的。大姐，接着吧，裏面還有一份我們從外面帶回來的涼粉，今天晚飯我們吃的這個，楊寶吃的時候非說你喜歡，要給你帶回來一份。”
聞昭站在原地沒有動，就聽到那道熟悉的、尖利的聲音大聲笑着“哈哈！那可不，楊寶一直都很懂事的，這孩子聰明又懂眼色，幹活也很利索！他我是知道的，一向就是這樣，吃到好吃的頭一個記着要給弟弟妹妹！不過我可沒想過他竟然連我喜歡吃涼粉都知道！這孩子這麽孝順，以前怎麽從來都不說呢！媽差點就錯怪你了。”
她說着走上前來，一手接過小竹籃，一手伸過來摸了摸聞昭的頭。
看陳莉萍湊過來的第一時間聞昭就已經緊挨着莊顏站在一起了，她的手摸到他頭上，莊顏清晰地感覺到他渾身都僵硬了一下，但強忍着沒有躲開。
陳莉萍顯然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也有一點不自在，很快就把手收了回去，拎着小竹籃退到了後面去“小莊啊，大姐就不跟你客氣啦！我們家這倆孩子聞着那香味早就饞得肚子咕咕叫了，我先讓他們回去吃兩口啊？”
莊顏好脾氣地揮手告別，陳莉萍又送出一串笑聲來，不僅自己不住口地誇獎莊顏和聞昭，難得地動手拍了一下抱着她腿的雙胞胎“快謝謝你們哥哥，跟他說再見！”
一直到回了自己家院子裏，聞昭才松了口氣，他悶悶地說道“她沒有吃過涼粉。”
涼粉又不是小城本地的食物，整個小城也就一家有賣的，價格自然比較高，陳莉萍哪裏舍得。吃都沒吃過，談什麽喜歡不喜歡。
莊顏看他明顯憋狠了，忍不住笑出聲來“所以這個才叫紙上學不到的知識。這種為了一點小便宜什麽謊話都能說出口、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的人，她做什麽說什麽都不要太放在心上。”
聞昭盯着腳尖處的石板，若有所思。
莊顏快步進屋裏，很快又雙手抱着一個簸箕出來了，上面蓋着一塊棉布，但聞昭不用猜也知道，裏面放的肯定是剛剛她辛辛苦苦蒸出來的蒸糕。
“怎麽了？舍不得呀？”莊顏觀察着他的表情，笑眯眯地說道，“別擔心，廚房裏還給你留了呢，這個蒸糕熱過就沒有那麽好吃了，以後你想吃咱們再做新鮮的。走啦！”
“……不是送過了麽？”
聞昭跟着莊顏出門，還不忘說了一句，立刻得到了誇獎“小朋友有進步，今天咱們争取平均每句話多一個字，加油呀！楊家是送過了，我們還要去別家啊，不然我蒸這麽多幹嘛？我們兩個人又吃不完。”
楊家是莊顏的左邊鄰居，這次她出了門就直接往右邊的巷子口去了——
她在這裏住了有段時間了，不過有系統跟着随時提醒，再加上任務目标明确、時間有限，她是不打算跟這裏的人有過多的牽扯的。
領了聞昭一起住、幾乎天天給楊家送飯菜，莊顏不是不知道有人在說自己閑話，可說幾句閑話又怎麽樣？只要她不在意，那些閑話就都是耳旁風而已，不痛不癢。
今天是恰好時機合适，可以利用這些來給小朋友上課，她才會有所行動。
莊顏拿着簸箕到了絲瓜巷的巷子口——當然不是她們回來的那條路，而是另一側了。
這邊的巷子口處是一棵大槐樹，此時夜幕已經悄悄降臨，天色逐漸暗下來，大槐樹的葉子在微風裏發出一陣陣嘩啦聲。
樹下照常坐着一堆納涼的人，有下象棋的、有圍觀的、還有一大堆坐在一起扇着蒲扇聊天的婦女們。
莊顏領着聞昭朝着她們直直地走了過去。
見衆人的目光彙聚過來，她将棉布一掀開，朝着衆人笑眯眯地點了點頭說道“街坊鄰居們晚上好，我搬到絲瓜巷也有段時間了，打擾你們也給你們添麻煩了，只是之前忙工作又要忙家裏一直沒時間跟你們打個招呼。今天有時間，我就趕着做了些拿手的黃金蒸糕出來請大家嘗一嘗，平時勞煩你們多照顧一點我和楊寶了！”
她扯了聞昭一下，他上前來乖巧地跟人一一問好。
有一個女人遲疑着上前伸手拿了一塊，其他人就都跟着動起來。
這個蒸糕用的黃米面，金燦燦的十分好看，再加上其中加了一層又一層的小紅棗，金色與紅色交織在一起富麗堂皇，甜香的味道十分誘人，再加上這蒸糕的名字聽起來也很吉利，吃上一口——口感蓬松又軟糯，是大家從未嘗過的味道！
衆人邊吃邊連連點頭。
“小莊姑娘心靈手巧的啊！人長得也這麽俊俏！咱這小城裏還沒見過這麽水靈的姑娘呢！”
“大城市來的人做啥都能行，這臉蛋眼睛鼻子嘴巴咱們比不了就算了，連手都跟那嫩蔥一樣好看！”
“楊寶原來在楊家多可憐，過得那都不是人過的日子，看小莊姑娘把孩子照顧得多好！你要不說咱們都認不出是一個人了！”
“是啊是啊，以前咱們可都不知道楊寶是這麽好的孩子，又伶俐又懂事。”
衆人一邊拿着簸箕裏的蒸糕，一邊你一句我一句地誇着——好像是好話當錢用一樣，說得非常熱鬧。
直到有個女人熱情地說了一句“小莊姑娘今年多大年紀了？長這麽水靈，家裏給你說人家了沒有？”
一下捅了馬蜂窩了。
緊跟着全都是打聽莊顏的終身大事的，還有直接想介紹的。
莊顏一看蒸糕送完了，趕緊收了簸箕拉起聞昭就跟她們拜拜了。
走出老遠還聽到背後傳來誇她們兩個的聲音。
都不用莊顏多解釋，接下來幾天聞昭進進出出，再也沒聽到過住在絲瓜巷的左鄰右舍說過她一個字不好，連帶地把他也給誇上了。
放學的時候再在巷子口遇到那天當着莊顏的面說酸話的兩個女人，她們像是專門等着一樣，看見莊顏和聞昭兩個眼睛放光地走過來，好話不要錢一樣地一串又一串砸過來。
兩個人當時趕着回家，那兩個女人跟在旁邊說個不停，差點追到他們家裏去了。
從這次以後，聞昭就再也沒有聽到左鄰右舍說過莊顏一個字的不好，見到他也是立刻送上笑臉附帶一大串好話——說幾句好話最多就是費點吐沫星子的事情，那吃的喝的可是實打實的好處，得罪了莊顏就什麽好處都落不着了。
與之相對應的，衆人對楊家的閑言碎語就更多了。
因為親口嘗過莊顏做出的吃食以後，他們對于楊家到底得到了多大的好處有了更清晰的認知。再加上楊家在巷子裏的人緣本來就很一般，陳莉萍一張利嘴從不饒人，更是讓許多人厭惡，說起楊家的貪心，誰家都有一肚子話可以聊。
這天傍晚，莊顏和聞昭又在巷子口撞到一個鄰居，天還下着雨呢，對方打着傘上來就誇莊顏的傘好看，人走在雨裏頭跟仙女兒一樣。
莊顏不得不停下來虛應兩句，對方得到了回應，立即更來勁了，跟着她們一邊走一邊将注意力轉移到了聞昭身上。
“楊寶讓你養的也越來越水靈了，看着就一副聰明相！一看上學就能考滿分！我看以後準是個出人頭地的大學生呢！掙了大錢可不能忘了小莊啊！不過楊寶這一看就是孝順的好孩子，肯定也不能忘的，小莊你肯定好心有好報的！”
這下不止聞昭，連莊顏都打了個寒顫。
她敷衍了一句然後拉着小孩兒落荒而逃。
兩個人回了家裏，收起雨傘，面面相觑片刻後，莊顏先笑出聲來。
笑了好一會兒她才認真地問道“你會因為這些人的誇獎覺得開心嗎？”
聞昭搖頭。
“所以為什麽要因為他們的話覺得不安難過？”莊顏立刻說道，“這種因為一塊蒸糕就能輕易改變說辭的人，完全不用去在意他們說的話的。”
聞昭若有所思“不用在意？”
莊顏使勁兒點頭“對啊對啊！你在意我就好了！不要在意外人的眼光和話語。”
“那我是不是不用對他們笑了？也不用打招呼？”他低聲說道，“反正是一塊不要錢的蒸糕就可以輕易改變的人。”
莊顏？？？！！！
她張口結舌好一會兒後才勉強說道“小朋友，你這樣想是不對的……”
“哪裏不對？”
莊顏……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我想要好多好多的評論qa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