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講完沒

換言之。

便是太子不重要。

元帝聞言,意味深長地瞥了溫儀一眼。國公這話說得含蓄,皇帝卻聽得懂,這是在提醒他是時候整頓大乾風氣,好叫朝堂曉得,當今太子究竟是誰,未來儲君,又究竟是誰了。縱使當今大乾有許多人心中懷此揣想,卻也只有溫儀一個人,敢當着兩個當事人的面,如此膽大妄為地說出來。

本身新帝即位留着舊朝太子,就是一樁很說不過去的尴尬事。何況這當中還差了輩份,不論放到哪國哪朝,就元霄與當今大乾的關系,都是一樁隐患。弄得不好,便是皇子相争,無人得利。這當中可沒有鹬蚌可言了。但皇帝将元霄一扔涼州十二載,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

元帝道:“涼州重不重要,是朕說了算,輪不到他們臆想聯翩。”

“可是陛下所做所為,豈非是在落井下石?”

下面的人所思所想,完全是根據上位者的喜好去猜測。在他人眼中,皇帝不重視太子,他們自然也不必當一回事。

元帝聲音略沉了一些:“溫國公,你有些放肆。”

溫儀面色不改,沒有再往下說。倒是元霄分別看了他二人一眼,來了一句:“你們要讨論這種事情之前,能不能先避開我。”作為當事人,夾在中間,實在有些尴尬。

他這一打岔,當今世上最尊貴的兩位,不知出于什麽原因,居然聲也不吭一個了。李德煊很有眼色地适時上前:“陛下,需要喚崔大人過來麽?”

元帝順坡下驢。

“嗯。把他叫過來。客氣一些。”

李德煊從善如流。

——然後帶了一個隊的侍衛過去。

崔珏自年前接到這個燙手山芋開始,一整個新年就過得提心吊膽,就連府裏小妾新添了大胖兒子都沒能令他開懷。此事他不必細查也知道些底細,每年撥往他地的銀兩又不是只有涼州一地,別處他也撈到些好處的。但是萬沒有想到,陛下最後會拿涼州開刀。

他姥爺的,太子雖為太子,卻難道不是被放逐的麽?竟然還有翻身成龍的一天。簡直是失策。崔珏心中大呼倒黴,好在涼州這批東西,他因為心懷疑慮,故而沒碰。只是,雖非親自經手,但若皇帝要治他一個監督不利的罪名,也是極為可行的。如今就看元帝心中究竟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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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這位喜怒無常的帝王雷大雨小。不過,崔大人恨恨想,事情該辦還得辦,拿到的總要吐出來,該處理的人,一個也不必急着逃脫。

元帝與溫儀将此事就此處理完畢,方問元霄:“朕此舉太子覺得如何?”

元霄道:“國公深謀遠慮,考慮周全,兒臣受益匪淺。”

元帝:“……”他沒問溫儀。

元霄拍完溫儀的馬屁,方問元帝:“叔公還有什麽事嗎?”沒有的話,他不想在書房浪費和溫儀年後頭一回碰面的珍貴時間。多日不見,溫國公又好看些許,瞧着就讓人心情愉悅。

元帝面無表情:“給朕滾。”

“是。”

太子高高興興拉着溫國公滾了。

宮中與國公府不同,不論是恢弘殿宇,或是別致造景,都有皇家的格調。氣宇吞龍磅礴者有之,雕琢如砌玉者有之。禦花園中的紅梅經過雪凍後,愈發嬌嫩動人。隔了條鵝卵小道就是海棠。那頭宮女笑聲如銀鈴,飄過山石都能聽見。

“你今天來得正好,我早上聽春蘭說她們要放鹞子,現在趕去說不定能看上。”

元霄在宮裏被女人圍着,憋屈了近十日,總算被放出來喘口氣,整個人都如困龍出海,精神振奮地不行,一路都在唧喳。溫儀看着在前頭領路的太子,忽覺視線有異,拉住他仔細一打量,說:“殿下是不是高了?”

高了?

元霄眨眨眼,發覺看溫儀時,并沒有太多變化。誠然他在長,但也不至于不過十來天就抽條似地一大截,他又不是十三四歲。只是尚未說明,便見這位銀領擁頸的國公笑道:“哦,是我看錯,原來只是頭發束高了。”

元霄:“……”他道,“我還會長的。”

如今他們也不過差了小半個頭,過個兩年,誰高誰矮可說不準。

溫儀見他略略鼓起臉,像極了球球不情願的時候,不由地哈哈大笑,心情十分暢快。順手就撸了把狼崽子狗頭:“對,殿下說得有理。”

元霄皺着眉頭将腦袋偏開了一些,不叫這人取笑自己。

“哎呀,你這線纏上了。”

“都說不能這樣放,你會不會呀。還是說你就喜歡纏着人家?”

愈是往前走,便離這歡聲笑語愈近。只聽幾聲俏意地抱怨,便得來一陣‘好姐姐’‘好姑姑’‘我錯了’之類唯有姑娘家才會說的嗔話了。

“前幾日飄着雪,宮裏又總有事,不見天日,今天太陽出來,她們也像放晴了一般。”大約是他自己也難得聽女孩子這般玩鬧,怕溫儀不習慣,元霄下意識這樣與溫儀說道,倒也不想想,溫儀在宮中的日子遠比他要久要長,還有什麽是沒見過沒聽過的呢?

溫儀看了太子一眼,今日他仍是翠翠一團,往那海棠花邊一站,倒是花襯人豔了。國公聽着那些銀鈴般地笑鬧之語,又見太子青翠,嘴角一勾便道:“姑娘家的嬌聲軟語确實悅人心目,不如殿下也叫臣一聲好哥哥?”

他本意也不過是見着今日景好人美,脾性一露肆意調笑,卻見太子久久不語。

隔得會才一臉鄭重說:“不是好叔叔嗎?”

溫儀:“……”

他撸起了袖子。

有的崽子。

你他媽不能以常理慣之。

得打。

綠梅手裏持的鹞子形狀是蝴蝶,蝴蝶個小,不比雄鷹威猛高大。她弄了半天,鹞子飛了一半就和銀燭手中的線纏到了一起。她們這些宮女出來玩耍時,便聽得自家主人囑咐過,切不可在外丢了面子。綠梅是賢妃手下宮女,如今輸給端妃手下,她心中哪裏過得去。便不禁要埋怨起來,卻還聽銀燭笑:“誰叫你平時便打扮得像只蝴蝶,飛給誰看?”

她面上羞惱,作勢要推銀燭。人沒推到,手中線就更松了。

鹞子不受控制便纏繞着從空中栽了下來。

得來銀燭一聲驚呼:“哎呀,你瞧瞧你,快別鬧了,看看掉哪兒了。”

綠梅道:“你急什麽,橫豎在假山後面,也不會到哪裏去。我去找回來。”說着她将手中線筒往紅袖手中一推,“你拿着,我循線過去。”

紅袖是她同一個宮中的,模樣更小一些,本只是跟出來玩。聞言便道:“嗯。姐姐去吧,我在這看着呢。”然後手中握緊了線筒,仿佛是被交托了什麽重大的事一樣。

看得銀燭不住發笑。“你這麽緊張做什麽。難得娘娘們不拘,由着你撒歡。今日再繃緊臉皮,往後可如何是好。”一邊調着,一邊心中暗想,聽說賢妃新找了個小宮女,平日裏寶貝地緊,不知是什麽來頭。

而別處,別人的鹞子倒是已經飛得老高。

銀燭看了看綠梅離開的方向,心中想,這丫頭,撿個鹞子是撿到天涯海角去了。

卻說綠梅,一路拉着線過去,發覺這線卡在山石上,如何也拉不過來,幹脆舍了線,一頭鑽進壁洞之中,要穿過去瞧一瞧那只蝴蝶鹞子是否落在此處。

剛撥開壁洞另一側的枝蔓,便聽見一陣笑聲。

爽朗清脆,夾着些親密私語。

她心中一動,下意識收了手,忍不住要往來聲處瞧。

便見紅梅雪道間走來兩人。

一人如山野青翠不拘,一人似雪中鑲玉矜貴,一前一後相伴而來,或笑或語,神情肆意灑然。矜貴那個聽見動靜,擡眼瞧來,眼如春波湖水,砰地就撞進綠梅心中。她心口驀然一跳,就像是不小心打翻了賢妃的胭脂盒子。又緊張,又瞧着顏色鮮嫩而欣喜。

溫儀咦了一聲,元霄便順着他視線望去,正好瞧見無處可躲的宮裝女子。

在這裏這麽多時日,雖認不全他這叔公的多個老婆,但是妃子和宮女的區別,元霄還是能瞧出來的。加之這附近本就有一堆女眷。不過這些女眷中,可能還有些小姐姑娘。他本不欲理會,卻是溫儀按了按元霄肩頭,随後溫聲道:“你有什麽事麽?”

綠梅見過溫儀,知道他是溫國公,也瞧出了他旁邊站着的是新進太子。忽然被兩人注視外加問話,一時緊張,立刻行了一禮,方說:“回大人,回殿下。奴婢在找鹞子。”

元霄看溫儀不走,便接着他話問:“它落下來了?”

綠梅道:“正是。只是不知——”說着她視線瞥到一處,小小驚呼一聲,“找見了。”

溫儀看去,卻見那鹞子落在一棵樹上,正卡在枝間。

綠梅已跑到那樹下,瞧着頗為苦惱,卻是身邊一陣風過,一道翠色影子呼啦一下便躍了上去,只影間已經取了那鹞子跳下,正好落在她面前。

“幸好沒壞。”

元霄将鹞子遞給她。

乍一這麽近距離見太子殿下,綠梅即使聽多了傳聞,說這位殿下如何粗野,如今見來,卻也略略一滞,只覺傳聞不可盡信的。就比如——

她偷偷看了眼溫國公。

就比如,誰說溫國公老了,分明不過二十上下,足以攬去衆人芳心。

然後冷不丁從旁邊蹿出一聲。

“姑娘你的眼珠子一直瞟,是不是不舒服啊。”

作者有話要說:

霄霄:叔公我要用你剛才教的方法套男人了。

元帝:腿過來【打斷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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