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為何看他
突兀一聲問,把綠梅驚了一跳,回過神來,支吾道:“奴婢,奴婢見國公英姿不凡……”
元霄:“……我不英武嗎?”
溫儀咳了一聲。
便在這時聽聞遠處喚聲。
“綠梅,你去哪兒了?再不回來,可就當真輸了。”
綠梅本心如鹿撞,又恰逢太子‘刁問’,一時不知如何收場,心道這可如何是好,也,也誇下太子?正好聽遠處傳來銀燭喚聲,她驀然清醒,回了神智。再看去,卻是太子與國公二人均疑惑地看着她,連忙一福:“多謝殿下,多謝國公。奴婢先告退了。”
連忙小步退着去找銀燭和紅袖。
元霄眉頭一蹙:“這人做事怎麽冒冒失失。”
兀自嘀咕,卻見溫儀含笑望來。
他頓了頓,道:“怎麽?”
溫儀似笑非笑道:“殿下喜歡給人撿東西這毛病,倒真是沒改。”
毛病?
沒有哇。
元霄想了想,大約知道溫儀所言出自何處了。原來是半月前,在溫府替連芳撿那香囊。元霄當時做這事,不過是因心知這丫頭揣着心思,本不欲理會,偏巧溫儀那時回來,抱着試探的心故意将人香囊扔了又撿,做給溫儀看。雖是他故意為之,只是時間一久,就連元霄自己也忘記了,沒想到溫儀還記着。
他讪讪一笑,卻只說:“撿東西算什麽,就算撿千萬回東西,心裏只對一人好才是真的。”
無緣無故扯到這檔事來,溫儀一樂:“你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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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又十日。”
“連十八也沒滿。未成年就學癡情人念情詩。”
元霄睜大眼睛:“十八怎麽了?”他道,“我已成年兩年,不過是未受福祝罷了。”
溫儀哧笑一聲,不予理會。
曾經他所在的地方,十八才算成年,許多人二三十也未娶親。哪裏像這,元帝十六七時,身後叫父王的崽子已經跟了一長串。十八?八十在他面前也是個崽子。
卻說這邊綠梅,銀燭已等她許久,見人舉着鹞子跑回來,面色發紅,本要問她‘落在何處’,話至口卻改道:“你怎麽了,是見到夢中情人了?”
綠梅道:“你不要胡說。”先斥責了一聲,這才俏臉飛紅,小聲說,“你可小點聲,我瞧見太子殿下和溫國公溫大人就在那處。想來不多時便要走過來。”
銀燭奇道:“他二人在一處?”
“在一處。”
綠梅聽她語氣甚是古怪,便道:“怎麽?”
“沒什麽。”銀燭笑道,“我只是聽說新來的太子殿下似乎很入國公的眼。國公素不理會他人,卻對太子格外照顧。故聽你這麽一說,便往上面想了去。”
要這麽說來,他二人确實相談甚歡。綠梅想了想:“國公性情溫和,對誰都笑意有加。我瞧不出他對太子有異于他人的态度。”
但別的不論,這二人站在一處時,确實是賞心悅目,令人瞧着便臉紅不已。
銀燭見這姑娘神色,心知不過又是一個沉醉于溫儀容貌的,剛要調笑,卻聽那頭水聲。
“啊!”
再說這邊,就在溫儀與元霄兩人說着話時,那邊的笑語聲中忽然夾了聲驚呼,随後是噗通似乎有水聲。溫儀眉頭一蹙。這片園子附近連着湖,難道是有人摔下去了?冬天落入水中可不是鬧着玩的,他剛要開口,卻見元霄一道身影已經躍了過去,扔下一句:“我先看看去。”
人已到假山另一側。
溫儀腳下用上三分力,趕至那邊,果見湖邊已圍了一圈人,俱是粉紅鵝黃嫩色一片。原來這些就是方才放鹞子那些宮人。他大致一覽,發現幾張熟面孔,這裏頭似乎不是只有宮女,還有些是大家姑娘。想來也是,正值新年,太後終于回了平都,有些家裏恨不得将女眷送來,好陪着太後說話解悶。
畢竟這宮中——
未婚配的皇子那麽多。
溫儀撥開人群,岸邊已坐倚了一個姑娘,瞧着年紀尚輕,身上衣服都已濕透,鬓發粘在臉上,睜着水汪汪的眼睛,瞧着受驚不淺,份外可憐。
“見過國公。”
“溫大人。”
聚在一起的宮人認識溫儀,見他來了,紛紛散開,給他讓道。溫儀只看了一眼這落水女子,便将視線挪到元霄身上,見他一身衣裳濕了大半,倒未濕透。此刻正擦着臉上的水。已有熟悉的宮人脫了衣服披在宮女身上,又着急忙慌要去給元霄擦身。
元霄拿手擋了一下:“管我做什麽,你們這姐妹若再吹風,明日怕要風寒。”
溫儀這才道:“誰認識這位姑娘的,送她回宮。順便叫個太醫。”
“我來吧。”
卻是一個熟悉的聲音答了。
溫儀一看,扶着落水女子的人,正是方才撿鹞子的女人。
原來落水的人正是紅袖。卻是紅袖握緊了線筒等綠梅,她年紀小,又不認識其他人,只呆呆站着。銀燭便說:“你只在這像塊石頭一樣站着,還不如往前走一些,好替她将這線給拾了。這鹞子一落,線肯定會斷。”
紅袖一聽,也有理,就循着線拾。其實這線多大回事,線筒扔了又能怎麽。銀燭看着乖巧拾線的小丫頭,在心中感慨,這麽老實,怎麽跑到宮中做宮女。宮裏不論上下,不管大小,都是吃人的老虎。就這樣兒的,不得吞的骨頭都不剩。
也就那會兒功夫,不知怎地就傳來落水聲了。
綠梅一手扶起紅袖,感激道:“多謝殿下,多謝溫大人。”說完就想扶着紅袖回去。
就在這頭說着話,卻聽另一道男聲插了進來。
“這麽熱鬧做什麽呢?”
溫儀擡眼看去,那頭在衆人簇擁下走過來一個人,身着細紗金鳥服,面上帶了不正常的紅暈,瞧着有些病怏怏。他身量與元霄差不多,矮了溫儀些許,這樣走來,除了不時輕咳,倒似衆星拱月。溫儀負着手,并未先行禮,卻是胳膊被人一碰。
尚有些濕漉漉的太子掩了口說:“這人莫非就是三皇子?”
溫儀沒答他,只打量他上下,将衣服脫下來往元霄頭上一罩:“殿下快些回去将衣裳換了。不然明日風寒的人又得多一個。”
他正與元霄這樣囑咐,卻聽那頭銀燭已經和三皇子說了事情原委。
這種事情,在宮中發生的不算少,不過是樁小小的意外,若非遠遠瞧見太子和溫儀在這裏,元齊康見着也會當沒看見。這個叫綠梅的他認得,是賢妃宮中得力宮女。那位年紀小些的,他倒是頭回見了。眼下人已救了上來,元齊康也不多說什麽,只道:“宮中雖然沒有拘着你們,玩樂時卻也要注意分寸。別好事變壞事,到時候哭的可是你們。”
“是。”
“聽三皇子教誨。”
元齊康道:“都散了吧,還站着幹什麽?要太子送你們回去?”
這話說的綠梅心中一跳,連忙垂着頭帶着紅袖告退。元齊康是皇後嫡出,身體不好不常出來走動,與二皇子和六皇子關系也不算融洽,她又是賢妃的人,萬一被明譏暗怼着了套,賢妃可不會保她一個宮女。
溫儀站那沒說話,只沉默地看着元齊康将衆人遣散,又望過來,這才淡淡道:“臣溫儀,見過三皇子。”又捅了下元霄。
元霄這才勉強道:“侄兒見過三叔。”
元齊康笑道:“之前病着,不敢見太子,免得過了病氣。如今好不容易能出門,快讓我瞧瞧。”說着一雙手就要将元霄拉過去。
元霄暗中一躲,卻不知為何沒能躲掉,只覺一雙冰冷細滑的手摸到了自己,不及妨心中就是一冷。這人身上也太冰了,元霄暗暗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早知道先前不與溫儀說為何見不到三皇叔了。這麽病弱,萬一風吹就倒,他怎麽消受得起。
這麽一拉,元齊康摸了一手的水,皺了下眉頭:“太子出門怎麽不帶個人,天冷風寒,這裏離景泰宮還有段距離,不如先去我那裏,把衣裳換了。”反正他們身量差不多,先開始太後也是拿的元齊康的衣裳先給元霄湊合一下。
去元齊康住處?開什麽玩笑,元霄就算是光着也不會和不認識的人走。
但是既然三皇子開了這個口,又合情合理,元霄還真不能随便拒絕。他一個叔叔表達對侄子的關愛之情不錯,照顧大乾太子也不錯。若這一拒,還真就要把元齊康得罪了。溫儀沉吟片刻,倒推了元霄一把:“三皇子說得不錯,太子殿下随人快些将衣服換了。”
元霄道:“你一起去?”
溫儀剛想開口,便有宮人尋來。
“溫大人,六皇子請您去牡丹亭一敘。”
牡丹亭在清仁宮外不遠。
溫儀道:“知道了,馬上來。”
這邊答應了,才對元霄和元齊康道:“二位殿下,臣有事,就不随行身側了。”
說着,跟了引路宮人走了。
元齊康見溫儀走遠,元霄仍望着那邊,心中暗道,都說溫國公如何看護太子,對他照顧有加,如今看來,他仍是那個冷情冷心的溫儀,誰都不能令他多駐足停留。可見傳言畢竟不當真。這樣想完,卻是元霄先回了頭,酷似顏後的臉上存了疑惑:“三叔,你讓我去換衣服,卻不告訴我路怎麽走,也不帶路。莫非只是在溫大人面前随口說說的?”
沉浸在自己腦補戲中的元齊康:“……你在等我?”
“不然呢?”元霄訝異道,“我又不知道三叔住哪。”
元齊康:“……”
這邊元齊康渾然不知招了個禍害回宮,那頭溫儀跟着引路宮人一路到了牡丹亭。牡丹亭故名思義是賞牡丹的,這裏本有一片牡丹園。只是如今季節不對,牡丹不開。就算想故作風雅,也不必要挑這麽一個四處透風的地方吧,溫儀攏緊了身上衣服。
還沒到牡丹亭,就先聞一陣琴聲。
溫儀腳下頓了頓。
他還沒說話,琴音先停了。
元齊安站起身,微笑着看過來:“溫大人怎麽站在那不過來?”
溫儀這才重新走動。
“怕擾了殿下雅性。”
“這話不對。”元齊安将溫好的薄酒替溫儀斟上,又請他坐下,揮退了宮人,這才說,“溫大人沒來之前,我彈琴不過消遣。溫大人來了後,這琴才叫雅性。”
溫儀飲了溫好的酒水潤喉,并沒有馬上答話。所以他就不喜歡見元齊安的,好好一句話他說起來總是又繞口又自覺風雅。元齊安見溫儀不出聲,也知道他這脾氣,沒有再彈琴,只又替溫儀倒了杯酒。皇子的酒——溫儀坦然受之。
廢話。
元帝替他倒酒他都能一飲而盡,何況區區一個皇子。
酒過三杯,還是元齊安先耐不住開口了:“我一大早起來,就聽說太子把戶部給辦了。”
“戶部有人貪官銀,必然是要懲治的。”
“很是。”元齊安笑道,“想不過太子看着年紀輕輕,胸中卻大有丘壑。就算涼州呆了十二年,也未失我元家人風骨。景帝若有知,該是欣慰了。”
欣慰?
溫儀暗想,就你們從上頭到下頭一致對他那份心思,景帝從地裏跳起來還差不多。但他只這麽說,嘴上是萬不提的,只道:“牡丹亭中無牡丹,殿下找我有何事。”
“沒事不能找嗎?”
溫儀:“不能。”
……
真無情。
作者有話要說:
元家家庭聚會。
老三:今天我看見小兔崽子黯然神傷很是悲情的模……你們看我幹什麽?
其餘衆人:看你醒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