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春天到了
“六叔有事嗎?”
元齊安拍了拍元霄身上草屑,忽然發覺這位小侄子身高見長。想來長身體的年紀到底不是白長的,日日都有不同。“無事,只是想到要有一陣見不到霄兒,便想多看看。”
元霄:“?”琢磨了一會兒,方說,“那真是可惜了。”
如果不是話中帶着慶幸之意的話。
元齊安裝作聽不懂,只說:“歷來查案均艱苦,霄兒自己當心。”
這回元霄聽明白了,有什麽事是元齊安知道而他不知道的,就在這兒等着他自投羅網呢,可元霄能就這樣站元齊安占便宜了嗎?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他就道:“哦,多謝三叔提醒。那霄兒去準備了。”說完拍拍屁股就走。
剩下還有一肚子話沒說的元齊安:“……”這就走了?他還等着元霄問查什麽案,再添油加醋把事情說一通呢。他愣了愣,随後道,“那溫國公回府一事,你也知道了?”
走得很快的太子回來的速度更快,他呼啦一下就到了元齊安面前:“你說什麽?”
元齊安只呆了一下,就如同一只吃飽餍足的狐貍一樣笑了起來。
“原來霄兒還不知道這件事啊。”他道,“溫大人早上剛和父皇請了旨意,現下恐怕已經到了國公府門口了。他與你如此交好,怎麽走之前都沒知會一聲嗎?”
溫儀走了?
他竟然一聲不吭就走了?
他果然——
對他們的感情失去信心了嗎!
元霄略有些後悔,他昨晚果然應該抓住機會求親的。一定是因為他該求親的時候不求親,所以溫儀失望了,這才會不高興,去請叔公下旨回府。他這是在怪自己不夠膽大呢。
元齊安看元霄神色黯淡,心下不由得有些哧笑一聲。卻根本想不到,太子的黯淡,和他以為的根本就是兩回事。他道:“溫儀這個人,向來是冷血無情的。我與他交好這麽些年,早就習慣他的作風。縱使他救了你,也不過是順手之舉,霄兒對他好這些時日也算還清了人情,往後不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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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有一句話說的不對。溫儀救元霄,那不叫順手,是故意中的故意。
元霄聞言看了眼元齊安,卻說:“六叔不必同孤挑撥離間,溫大人有沒有心,孤比經常被拒之門外的六叔要來得清楚。何況溫府是溫國公的家,他不回家,又能去哪呢?難道以臣子的身份一直住在景泰宮嗎?連六叔如此熟悉他的人都要碎口舌,讓他人知道又如何作想。”
不錯,倒是經元齊安一點,元霄想明白了。他是一片好心留溫儀,卻沒有設身處地想過,溫儀的身份,一直住在太子宮裏很不像話。這麽想着,元霄對自己便更有些懊悔。誰能一直住在宮中,只有太子妃啊。看看他都幹了些什麽?
腦筋這麽一轉,元霄便愈發要離開,只走之際與元齊安道:“六叔。霄兒還小,不值得六叔挂心。倒是日前與叔公閑聊,話中提到三叔,他說三叔文韬武略不在蕭郎之下,可惜身體不大好,話中憐惜之意令人動容。霄兒以為,六叔作為弟弟,也要常與三叔走動為好。”
這話一挑完,他便自行離去,只留下微愣的元齊安。
沒挑撥成功人,反倒被他人挑撥,元齊安愣了半晌,忽然間意識到一件事。這宮裏,确實不是只有一個太子。而太子根基不穩年紀還小,又暫無奪嫡之心,可是在不經意間,老三似乎已經站穩腳跟了。
他竟然,因為溫儀的緣故,被嫉妒蒙蔽了雙眼,而忘記了到底誰才是對手這件事。
元齊安突然覺得,自己和這位三哥已很久沒說上話,甚至連他平時幹些什麽都沒有在意。可是元霄說的對,老三才華年幼時确實驚豔四方,後來不過是因為身體的緣故才消沉下去。一個人想要出彩極為簡單,要想被衆人遺忘,卻不容易。
看來元齊康于此途,深谙其道。
挑撥離間這種事,元霄不是不會,他不但會,做起來還得心應手。平時犯不着他頭上也就罷了,一個兩個非要拿溫儀戳他背脊,就別怪他不客氣。說到底他也不是心慈手軟的人。他也是好心提醒這些叔叔,別來了新人就忘記了——他們哥幾個,才是競争對手。
元霄在攬心湖晃着腳坐了一上午,什麽風聲也沒聽見,溫儀離開一事還是由六皇子口中得知的。他如同風一樣回到景泰宮,嫌路彎多,直接上了屋頂走。先是沖到了西殿,發現溫儀不在,這就喊起春蘭:“人呢?都去哪兒了?”
有幾個年紀小的道:“姑姑去送溫大人了。”
元霄便道:“送?去哪個門送了。”
還沒得到答話,卻聽春蘭說:“殿下,怎麽了?”
元霄快步走到春蘭面前,看了眼她兩手空空:“溫儀呢?”
春蘭道:“溫大人回府了。他走得急,等不到告訴殿下。只說這些日子多謝殿下照料,他日若得機會出宮,溫府随時歡迎殿下。”
元霄看着她的眼睛:“當真?”口氣有些迫切。
春蘭有些訝異,道:“确實。”
元霄才舒了口氣。
幸好溫儀沒有說什麽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兩不相見,這種橋段看多了,果然容易影響心境。自覺從中沒學到好的卻學了些壞的太子便憤憤起那些話本來,心思一定,就風風火火走進寝殿,将那些話本全都翻了出來。
春蘭跟進去道:“殿下,你在找什麽?”
“火盆。”元霄面無表情道,“我要把這些話本燒了。”
“啊?可這……”都是孤本啊。春蘭心塞地想。
元霄卻已經昂首闊步走了出去:“不管,我就要燒了它!”
荼毒他的身心健康,害他胡思亂想。溫儀這麽大方,潇灑又冷靜,為人毫不扭捏,敢愛敢恨,怎麽可能會和這些矯情的段子一樣處事呢?
坐在轎中的溫儀打了個噴嚏,略有些心虛地想,該不會是太子在背後罵他吧。
太子罵倒沒罵,就是認認真真用了一個黃昏的時間把話本子當柴燒了,他順手還丢了兩個紅薯上去——也是從廚房順的。話本起的煙被花淮安瞧見後,率着人就沖了進來,以為宮中着了火,一進來就發現太子并春蘭一堆人蹲在地上圍着個火盆。
火盆上擱了幾個紅薯。
“要嗎?”元霄見花淮安進來,很好客地遞給了他一個。
花淮安:“……宮中禁火。”
“哦,但我烤都烤了。”太子啃着紅薯,烏溜溜的眼神看着他。“所以你要嗎?”
花淮安:“……”內心天人交戰。最終伸出了手,“多謝太子殿下。”
——真香。
有好事者将此事捅給皇帝,皇帝大怒,打小報告的人就露出狡黠的笑。
怒吧,越怒越好,皇帝的底線,豈是次次可以觸碰的。饒你一次,兩次,難道還饒無數次。次數多了,終歸失去寵愛,到時候,還由得太子如此放肆。
正這樣得意洋洋地想,卻聽皇帝怒道:“他竟然吃獨食!不會孝敬朕嗎!這麽不知分寸,李德煊,明天讓他滾去武德校場替武将撿兵器!”
……
什麽玩意兒。
這就是信息不對稱了。顯然皇後宮中的這位姑姑還太年輕,不知道元帝年輕時在宮裏幹的出格多,遠比這位太子多多了,老皇帝打他用的棍子也不知道斷過多少根,最嚴重的一次不是還攆他跪了三天。區區烤個紅薯而已——屁都不是。
花淮安一邊昧着職業道德一邊和太子一起蹲在地上吃紅薯。
元霄嚼吧嚼吧還問他:“味道怎麽樣?”
花淮安豎起拇指:“殿下好手藝。”
元霄得意道:“那是,我在涼州經常烤。可惜溫儀不在,不然他能嘗嘗。”
哦,也不是,這烤紅薯的材料,不就是因為溫儀不在,才被他怒而燒之麽。
說到溫儀和涼州,花淮安便想起今日皇帝說要讓元霄去辦涼州的案子。本來馬上就要下旨,但是溫儀說抒搖的人就快要來了,不如等他國使臣離開後再下旨。
兩國交好,太子在這節點不在,未免被有心人利用,太子安危保證不了不說,還要被說成是怠慢,何必惹這個麻予熙煩。皇帝一想也是,便着崔珏先行将事情處理起來,至于太子麽——他原本就不是旨望元霄去查明真相,只不過想練練他的心性,未免他涉及熟人就落婦人之仁。
但據他觀察,太子心性硬地很,似乎不像是心軟之人,那回在坤定宮,太子看刺客的眼神兇得像狼。花統領這般想着,順口就問:“殿下拿什麽燒的火,瞧着不像木柴啊。”
元霄淡定道:“哦,是春·宮圖。”
花淮安一口紅薯差點沒噎死自己。他咳了半天,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
“春宮圖啊。”元霄訝然地看着他,“怎麽你不知道?”瞧着這麽大男人了,連手下都能和宮女親親我我就差說媒成親,這個當老大的,比他這個從頭學起的還不如嗎?
元霄好心道:“要不要我告訴你?就是男的——”
“我知道我知道!”花淮安忙不疊承認,就差拿手捂住元霄的嘴。他可不想從太子口中聽這房中秘術是如何一步步成形的。怎麽回事啊!說好的硬點子呢!
知道啊,知道這麽驚奇幹什麽。元霄覺得有些沒意思。這宮裏的人太奇怪了。這不讓說,那不讓說,動不動就要臉紅,是男人麽?像個娘們兒。
如果花統領肯讓太子說下去他就會發現——其實元霄說的春·宮圖,和實際的春·宮圖,根本就是兩碼子事。是的,太子誤以為,凡是涉及情愛話本的,統一叫·春·宮。宮中的春天麽,聽着多文雅。是那些文人會幹的事了。
先不說因為烤了個紅薯就被元帝踢去校場給那些武将當小兵撿兵器的元霄。
說回溫儀。
離開溫府時,他什麽都沒準備,想着去去就回,沒想到一走就是一個月。那時雪未融,冰未化。再回來時,地面已幹幹淨淨,枯葉不剩,連花苞都攢了一枝頭。不論經過多少次春秋,溫儀每每見次春冬交替,都忍不住感慨生命的蓬勃——和自然規律。
譬如球球。
不錯——
春天來了。
是時候找母老虎了。
球球睜着碧綠碧綠的大眼睛,沖着溫儀直搖尾巴,眼裏充滿了對母老虎的渴望。
溫儀:“……”看他幹什麽,他又不發情,沒經驗。這就叫過溫蝶,“素歌沒回來?”
溫蝶道:“沒呢,但來信說會随抒搖一道回,免得半路出岔子。”
“哦。”溫儀随意道,“那你找個好點的野山頭,最好山清水秀沒有人。尋到了就把球球放出去。派些人在山下守着。若它禍禍完了母老虎曉得回來便接它回來,等上半個月,它若不下山了,你們就自己回來。”
溫蝶掰着手指:“半個月夠不夠啊。”
“……”溫儀看着他,“你問問它?”
作者有話要說:
霄霄:垃圾話本,毀我青春,費我金錢,一點用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