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茶館歇腳

不得不說,解開心中困惑,其實是件令人十分高興的事。次日晨起,他們趕了一晚上的路,本該是疲憊的,随行侍衛卻驚訝地發現溫國公容光煥發,神采奕奕,仿佛愈發年輕,哪裏像個三十多歲的人。

“……”

難道從前平都謠傳說溫國公不老勝妖是真的?別他當真是什麽妖怪變的吧?說是妖怪也不無可能,抒搖不是一堆奇人怪事嘛。暗搓搓八卦的侍衛收回了視線,面不改色心不跳。無所謂,反正就算是妖怪,那也是好看的妖怪。

并不知道自己被當成妖怪的溫大人身心舒暢,往外看了看,随便招了一個離馬車最近的,道:“你來,看看前面有無歇腳處可以整頓下隊伍,給馬喂些草。你們也歇會。”

“是。”

元霄聽着這聲音熟悉,扒開溫儀往外定睛一看,只見到一個背影。

溫儀道:“怎麽,你認識?”

元霄搖搖頭:“聽着耳熟。”

溫儀笑道:“殿下同花統領混跡一處,說不得熟悉他的手下。”

這人正是常懷之,本該是由花淮安親自帶隊的,故而帶的都是他親信。一想到這層,溫儀就想到之前被元霄給混過去的話題:“你是怎麽說服陛下同意的?”

元霄自然也想到了先前被攔腰截斷的話題,先不回答,只說:“不要叫我殿下。”

溫儀:“……”他沉默了半天,“不合适。”

元霄堅持:“偷偷叫。”

“霄兒?”

太子便笑開來,志得意滿:“溫哥哥。咦,你臉紅了啊。”

溫儀淡定道:“你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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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霄暗暗給之前看的話本記了一功。看來換個稱呼果然是進一層關系的絕佳方法。但他也不想想,他看的本子都是男女相關,喚作單字為稱的哥哥妹妹再尋常不過。哪裏能适用到他二人身上。何況他又不是嬌滴滴的白二,當年蘇炳容想令元霄軟和一些,都被他駐着斧子的模樣給吓退了。如今這一聲哥哥——當真是,充滿陽剛。

毫無興致的。

但溫儀心頭還是小跳了一下。男人嘛,自古到今,都不會不喜歡對象依戀自己的模樣。

稱呼既然給掰過來了,元霄便告訴溫儀:“叔公本來不同意,但是我告訴他,我出身涼州,近邊關。那裏離抒搖近,知道一些那裏的風土人情。遠比花淮安要來得合适。”

溫儀奇道:“你竟然知道那裏的風土人情?”連他也不清楚。溫儀只去過離國。

元霄抛着個水果:“騙他的啊。”他一臉無辜,“你也信了?”

“……”

不,他不該信的。

話這當口,常懷之已返程過來:“太子殿下,溫大人。在到達驿站前,有個茶館。”

溫儀點點頭:“先去茶館歇下腳,稍事休整。再去下一個驿站過夜。入夜前能到嗎?”

常懷之算了下腳程:“入夜到不了,大約半夜能到。”

“半夜就半夜吧。明日起程晚一些。”反正他們是去接人的,不急。抒搖如果先到了,就讓他們在青羅江等上一等,又礙不了什麽事。何必辛苦他大乾的人馬。

常懷之道:“明白了。”随後就去休整隊伍。

不過是兩柱香的時間,他們就到了那個茶館。茶館建在半道,就是為了給過往客人喝水用的,地方小,比較簡陋。裏頭寥寥幾張桌椅已被人坐了去,溫儀勒令隊伍停下來不要前進,只紮駐在不遠處,差人走至茶館,買了幾壺水來分與侍衛們喝。稍事休息後,就各自牽着馬去喂草不提。

常懷之将水壺遞給溫儀,便也走了。

溫儀問元霄:“喝嗎?”

元霄搖搖頭。他們的馬車裏有些許水,他先前喝過了,不渴。

溫儀見他不喝,便自己飲了幾口,剩下的灌入水袋。出行能簡則簡,他們只帶了些許清水,本就想着一路沿着驿站過去再進行補給的。他原本正在整理行囊,忽然見坐在身邊的元霄站了起來朝茶館走過去。溫儀沒有吭聲,只一個眼神,常懷之便跟了上去。

元霄突然動作,是因為他忽然看見那邊的樹下躺了幾個人,衣衫褴褛,有老有小,在這裏顯得格外矚目。他不是沒有見過乞丐,就算是天福盛世,乞丐也是少不了的,永遠不會沒有。但這個數量集中在這裏,就有些怪。

常懷之雖然沒有說話,卻一直不遠不近跟着元霄。他們出行,并沒有很招搖,最多打扮地像是走商頭頭和仆役,常懷之不擔心有人想劫財。但是太子的安危總得顧一下。

想這的當口,元霄已經走到了那一處。

溫儀雖沒起身,卻默默在觀察,依他判斷,這些估計不是一般乞丐,大約是哪個地方的貧民,一路往東遷徙過來,正好逢到此地落腳。

果然,元霄與他們交談了一會後,便回來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們說是從肅嶺來。那裏發生了流石流,村子塌了。本想去縣城,縣官竟然驅趕,就一路往這裏來。”本來就窮,路上只能省吃儉用,想去找人主持公道。

溫儀聽到肅嶺二字,臉色便微微一變。淡淡道:“那裏山多,山賊也多。山下住戶的日子向來不好過。若果真有泥石流,縣官知而不報可要擔大責任。”

元霄道:“你知道肅嶺?”

溫儀不欲多談:“略有耳聞。”就想着轉移話題,“你可有問那裏的縣官叫什麽名字。”

元霄道:“問了,叫薛琴,豫州人。”

溫儀便招了人過來,要了紙筆,将肅嶺一事連同縣官名字一道記下,遞給常懷之說:“你想個法子,把這封信以最快的速度送至平都陛下手中。”

元霄看着溫儀的舉動,想了想:“你是怕驿站的人明着應你,暗中推托?”原本是可以今晚到了驿站後,再令那邊的人送的。

這個道理他竟然也懂?溫儀略微有些詫異,但轉念想到,太子懂有什麽稀奇呢,難道被他近幾日的無辜表象所騙,就忘記這人剛至大乾時是如何不動聲色就捅了戶部一刀的。溫儀給元霄解釋:“天災發生了,不論為時晚不晚,總要第一時間去處理,以免問題擴大。至于驿站,你說的不錯。我不信任他們,且令常懷之安排,能早一時是一時。”

元霄卻不明白:“驿站的人為什麽不值得信任?”

因為天高皇帝遠。

肅嶺發生這件事,就算難以傳出去,難民行至鄰近縣鎮,自然就會漸漸傳開。如果所有人都是一條心,平都又豈會至今不曉得肅嶺之災呢?有人要将此事捅上,也會有人攔。“攔的是同黨,捅的是敵人。”溫儀說着順便就問元霄,“殿下覺得,肅嶺為何會有此災?”

元霄道:“我聽剛才的人說,是因縣官薛琴伐山。”

溫儀點頭:“不錯。”

他剛至肅嶺時,那會兒就盛伐木。肅嶺産一種香樟樹,木質帶清香,很受達官貴人喜歡。但那會兒畢竟是好幾十年前,勢頭還行。因山上有山賊——砍了溫儀的那幫,有他們的阻攔,砍樹的人沒那麽肆無忌憚。而今山賊已滅,這肅嶺的情形怕是很糟。

“老皇帝便一直倡行種樹護林,不得随意砍樹。但是肅嶺離平都遠,薛琴謊報真實情況,皇帝又不曾親自前往察看,就造成了如今局面。”

元霄聽得皺起了眉。

“光風霁月之下藏污納垢,又談何盛世。”

“這話不是這麽說。”溫儀略有不贊同,“相較兵荒馬亂,如今百姓富足,已是難能可貴。可是天下之大,僅憑一人之力便想海清河宴是不夠的。”這世上多的是攪渾水的人。

元霄沉吟道:“我那些叔叔,真應該出來看看,與其天天想着争皇位,還不如好好替皇帝出謀劃策,分擔事務。”久居深宮的皇子,真不知人間疾苦。

溫儀勾勾嘴角,沒有作聲。

其實有一條途徑,廣納賢才。古時開造科舉,便是征集天下之才為國效力。不過要說起來,薛琴難道就不是通過科考當上縣官的麽?

這事說起來到底源遠流長,幾千年都沒能解決的事,溫儀也不奢求元霄能給個答案。卻聽元霄沉思片刻,說道:“我不懂那些大道理。只是,這個人不好,我便換一個。這個地方受了困苦,那我就先把他們救起來。”能幫一處是一處。

說到這裏他有點可惜:“就是人手不夠,不然就繞去肅嶺看一看。”

溫儀道:“你現在趕去,也無濟于事。倒不如做好本份的事,先将使臣接了來。至于肅嶺那裏,常懷之會安排好人,想必平都很快就會知道消息。”元帝脾氣差,也不是好人,但在做皇帝這一點上,算是個明君。不然溫儀也不會在大乾呆了這麽多年。

“好了。”溫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叫上兄弟們起程吧。”歇這麽久,該喝水的喝飽了,該吃草的也吃夠了。再不走,半夜怕是到不了驿站。

常懷之吆喝道:“起來起來,出發了。”

他們一行人牽起馬,欲要繞過這茶館。溫儀等着元霄先上了馬車,還沒邁上去,眼角卻忽然瞥見有人影快速跑了過來。他眼疾手快将簾門一拉,回過身一退,堪堪前面跪了一個人。正是先前在樹蔭下休息的乞丐。

“老爺,幾位老爺,行行好,給點盤纏。我們連水都喝不起了。”

這人算年輕,不過四十上下,但看起來卻和溫儀隔了一輩。他往前一撲就抓到了溫儀的褲管。常懷之眼睛一瞪就要上前驅趕,卻被溫儀擡手止住。他心中有些懊惱,如果不是之前為了喂馬,把人四散在周圍,哪能有機會令這些人近前?

元霄聽到動靜,要掀開簾子看,可惜那簾子被溫儀拽地死緊,他若不用蠻力掀不動,便只能放棄門這一途,轉而從窗子中伸出腦袋。“怎麽回事?”

溫儀把他的腦袋塞回去,拉好窗簾,這才彎腰扶起那中年人。

“有話好好說。”

那中年人從抓緊溫儀的褲腳,轉而變成抓緊溫儀衣袖,總之逮了人就是不放手,急急忙忙道:“老,老爺,我一看你們就是很有錢的。你們行行好,我不打緊,我後面還有老人孩子。你看。”他說着怕溫儀不信,還指給溫儀看。

他在樹蔭下觀察溫儀一行很久了,依他的判斷,大約知道馬車裏的是個少爺,主事的是這個年紀稍大的。他們哪怕衣着普通,也掩蓋不住一身貴氣。又方向是從東邊來,就算沒有別的用處,讨些銀子花花,也是要的。

若這些人冷血至極,那年輕的,何必過來問東問西?他就是抱着這一線希望,把命都不要撲過來的。看樣子好像賭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未知劇情已被觸發,您選擇——

【聽他說話】

【不管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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