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清涼入體

溫儀雖然說元霄去肅嶺也是無用,但他還是将這件事放在了心上。暗中囑咐常懷之,務必把他寫的那封信送入平都元帝手中,又早已命護送那些難民的人有事及時回報。

那幾個人能去的最近的地方名為鳳鳴,是屬于溯洲一個小鎮。趙一早已将人盤問清楚了。那名中年男子姓柳,名大海。他說自己家裏是農戶,趙一卻一眼看穿他的說謊。這裏面他的家人只有一個女人,是他的妻子。而其餘人皆是後來加入東行的隊伍中的。

“多謝各位老爺施以援手。”柳大海試探道,“不知道幾位老爺是做什麽的,等我見了當今聖上,一定如實禀告,謝過幾位老爺的搭救之恩。”

趙一暗想,當今聖上你怕是見不到,但嘴上當然不說什麽。除非必要,他們出行,向來沉默寡言,和溫儀都很少對話,何況是任務中的陌生人。

柳大海本想套些話,可惜對方如緊閉的蚌殼,怎麽也撬不開,他只能作罷,退回馬車之中。馬車中的人一句話也沒有,他們當然不會有話,因為本來就沒多少交情。何止沒交情,說不定還有些恩怨。

柳大海看了圈馬車中或是低頭或是望着窗外的人,沉吟半晌,方低聲道:“今日你們靠了我,才得以逃出生天,就別想着去見縣老爺了。”

老的沒理他,倒有個年輕的,雖一臉髒污,卻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滿是不屑。哪裏有方才仿佛是一家親的和善模樣。“柳大海,你自己做的虧心事,還好意思說?”

聽見這話,那柳大海的目光頓時兇厲起來,他怒道:“住口!”話剛出,卻想起還有外人,湊上前一把揪住年輕人衣領,壓低聲音說,“你識相點,老子就賞你口飯吃。要不是老子看你們可憐,帶了你們一路,你和那幾個老的小的,早就死在半路了,還有命?”

那年輕人目光一痛,倏忽按捺下來:“知道了。”

柳大海這才滿意,卻忽略了年輕人眼中的狠厲之光。

他是沒有命,他的命,本該和家裏人一道,埋在肅嶺的山上。柳大海這個人,貪心伐木,與薛琴同流合污,只知利益,不顧他人死活。這肅嶺會變成如今模樣,難道與他脫得了幹系?

原來溫儀所猜是對的,這柳大海,确實也不是什麽好人。但溫儀沒猜到的是,肅嶺販賣香樟樹最大的一個商人,就是柳家。他不止參與其中,還賄賂縣官,欺壓百姓。此次山災,他也波及在內,逃難出來,卻不是為了活命,而是要阻止那些逃出去的人将災情上報。

而與那些真正的難民在一處,卻是為了監視他們,不是為了救他們活命了。

說不定到了鳳鳴,安頓下來,他就會心狠手辣地将人一一除掉。

可惜那個年輕人并不知道溫儀他們的身份,不然只怕早就全數告之。

他們雖然将聲音壓得很低,卻敵不過宮中趙一的耳朵。随溫儀出行的這批人是花淮安的得意手下,個個耳聰目明。趙一将這席話全數聽去,一一記在心中,暗忖着要将這件事找機會透給溫儀。去往鳳鳴的路很快,兼之趙一心急趕路,不過第二日天光泛白,就已将近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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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在此時,身後簾子忽然被人撩開,一個年輕人探出頭來,急聲道:“老爺,快,快停下車,出人命了!”

動靜都沒有,怎麽出的人命。趙一一驚,急忙勒停馬車,往車內一看,卻是柳大海歪在一側。他伸手一探,那人已沒了鼻息。旁邊的人縮在一旁,目露恐懼,個個不說話。

那女人已經傻了。柳大海昨日威脅完那年輕人,車內看着平和,入了夜就各睡各的,誰知道第二日天要亮時,再看去他竟然就死了。

趙一當即抓過年輕人衣領:“你幹的?”

那年輕人連連搖頭:“不是我啊老爺。”

趙一道:“你當我未聽見你與他有仇?”

那人一驚,顯然未想到這人竟有如此耳力,那麽小聲的話也能聽見。但既然聽到,他也不必隐瞞,只說:“大老爺,我要想殺他,何必在你面前殺。”

他是動了殺心,卻連手都沒出,就發現對方已經死了。要不是心中驚訝,他何必要去叫侍衛停車,由得他駕車去了鳳鳴,再悄摸摸走人不是更好?

就在這時,卻聽柳氏突然尖叫一聲,車上的人紛紛驚慌地逃下馬車,連滾帶爬。

原來在柳大海原本躺着的地方,竟然逐漸蔓延開一股黃水,泛着惡臭味。侍衛皺着眉頭呵住他們不要亂走,捂了口鼻,拿刀柄挑開柳大海的衣服,卻發現對方身上碗口大一個瘡口,潰爛流膿,豈非和他手上那幾個小創口一個模樣。

“……”

那年輕人怔怔道:“這,這難道是惡疾?”他指着柳大海道,“肅嶺先前也有人是這樣死的!大老爺,這是惡疾啊!出人命的!”

趙一目光一冷,扔出一把石子将欲要四處逃蹿的人給定在當下。“現在知道跑了?若是惡疾,你們怎麽沒事。都不許動。”是非好歹,也等他把當地地方官找來再說。順便看看這人究竟因何而死。趙一雖是侍衛,卻是宮裏出來的侍衛,借刀殺人這種事,見的太多。只不過,這染了腥臭黃水的馬車,是絕不能要了。

只是如今只得他一個人,如何看顧好這幾個難民。把他們扔在這裏又不合适,跑了也不行,誰知道這人的病染不染人,到時候把事情鬧大就麻煩了。但若就這樣光禿禿扔在這——

就在趙一為難時,先前那個年輕人說話了。

“大老爺,你若是信得過我,我替你在這守着。我們一個也不跑。”

趙一看過去,年輕人目光湛湛,倒不像騙人。

“死了人,就要找官。我正要找官。何況我清清白白,若是跑了,豈非跳進河也洗不清。”

“……”趙一眯了眯眼,道,“好。且信你一回。”

他趕着馬,把車停到路邊,讓他們離馬車站遠一些,囑咐了幾句,就如飛鷹一般消失在泛白的東方。身姿矯健,令人咂舌,是肅嶺那些山裏的人不曾見過的。

而此時溫儀他們已出了驿站,正快馬加鞭朝青羅江去。早前溫儀得到消息,秦素歌他們已入了關,如今知道溫儀已來,便分兩路,一個先回瑤海,一個回溫府。溫儀挑着窗簾望着車外飛馳過去的山青水景,有些嫌慢。

元霄看着他,問了那個想問很久的問題:“昨夜的床,有蟲嗎?”

溫儀正看着窗外,聞言就回過頭來:“為何這麽說。”

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元霄總覺得下身隐隐作痛,仿佛是被咬了。

——格外的空虛。

這種感覺,過往十七年,從未有過。

溫儀看太子神色,就知道他內心糾結了什麽。他當然知道元霄難以啓齒的部位是哪裏。這畢竟是他昨晚親自操手的,還別說,小兔崽子不禁碰地很,惡趣味地彈了一下,竟然搞了他一手。害得溫儀半夜爬起來洗手,末了自己精神奕奕。

他越想越氣不過,故而使了點小壞,等元霄嗷地一聲坐起來,溫國公閉着眼睛睡得那叫一個閉月羞花純淨無辜。元霄看着自己怏怏的兄弟,再看看睡得香甜的溫儀,重新躺了下去,只是狐疑地想,這年頭的跳蚤這麽大個的嗎?咬得他真痛啊!

躺在床上一時睡不着的太子睜着眼睛望了天花板半天,又看看‘睡着’的溫儀,思及方才自己的苦處——産生了一個樂于助人的念頭。

他把手——

很好心地——

伸到了溫儀的底褲上。

替他擋着。

以防蟲咬。

老子真他娘好心。這床一定多時未曬才會生蟲,看溫儀睡得多不自在,眉頭都皺了。太子欣慰且憂心地想,但這法子行不行,萬一那跳蚤再鑽進去怎麽辦。要不要再把手捂緊一點。

他一手握上去,溫儀差點就沒裝住睡。當時心裏就覺得白雲蒼狗,作孽作到自己身上來。他一個生理和心理一切正常的大男人,被人這樣摸着沒反應,他大概就和李德煊差不多了。這個時候溫儀還挺佩服自己的,竟然能不動聲色地忍到元霄又呼拉呼啦睡過去。

等身邊的氣息平穩後,溫國公才冷着一張臉把元霄的手拎開。

溫儀本意是不想直面教導元霄這些事的尴尬,但這助長了太子一個不大好的習慣。他自從自己仿佛被‘咬’了以後,就很怕溫儀也被咬,睡覺時,順手就喜歡給溫儀某些部位蓋蓋好,重點照顧一下。這個行為,被拒絕了好幾次,直到溫儀一怒之下徹底把人教育了一遍。

自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話說回如今。

被‘照顧’了一晚上的溫儀心情顯然不好,但這怪得了誰呢,哦,好像要怪他自己。誰讓他趁着元霄睡着要欺負一下的。但溫儀講理麽?他不講。故而他微笑着掏出了一個小瓷瓶。

“殿下如果怕被蟲咬的話,可以塗下這個藥膏。”

“叫我霄兒。”

“……霄兒。”

元霄這才滿意,很有興趣地接過,問他:“這個能治蟲咬?”

溫儀道:“自然能。立消紅腫。”

話沒騙人。

這藥是嚴瑾易玄閣中的好東西,哪怕是皇帝的板子打的,只消塗上一些,睡上一夜,第二日保管恢複如初,不紅也不腫,若有傷口,愈合起來也特別快。還有一點特別好的——

清涼入體。

作者有話要說:

清涼♂入體。

元霄:手動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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