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難民染病

元霄将那藥收在懷中,倒也沒真親自試,令溫儀有些小遺憾。這藥雖然涼快了些,但比較适合年輕人,清心寡欲。他們一路往青羅江去,沿途看過山巒梯田,經過富饒之地,也看到過路上背着竹筐的窮苦之人。衆生百相,令人感觸良多。

如今雖算是心意相通,但與之前倒也沒多大區別。

實在是因為于元霄而言,他們早在五祿臺就表訴衷情,到如今,也只是終于等到羞澀的國公點頭同意親事——對的親事,溫儀他媽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許了人。既然是老夫老妻,那他對溫儀好,多照顧些,說些好聽的話,也是情理之中的。

至于對溫儀而言——

好像和以前也沒多大區別。

就是苦了一個常懷之。

常懷之不止一次的用懷疑的眼神看着太子和溫國公,覺得自己不該跟在他們邊上。雖然他們兩人什麽都沒幹,甚至未說過什麽出格的話,可總令人覺得——

他是多餘的。

不錯。

迷局之中自認為正常的兩個人,是不會覺得看對方的眼神有多麽令人心裏發毛的。

青羅江地勢開闊,行至此處,江風挾卷水汽而來,令人心曠神怡。元霄望了眼遼闊的江面,心中生起了股磅礴大氣,豪情頓生。溫儀卻在問常懷之:“那侍衛好點沒?”

就是在說那個護送柳大海他們往鳳鳴的侍衛。他叫趙一,是常懷之一個得力心腹。他一路沒有耽擱,剛把人送到鳳鳴鎮安頓好就棄車驅馬,一路不停歇急趕而來,只是這一來一回,畢竟要費些時間,溫儀又沒有特地減慢速度。是以也就在一日前,他才趕到。大約是累極了,這一到,連句話都沒來得及說,直接從馬上摔了下來。

要非常懷之接住人,只怕已是後腦着地,想來也是後怕。溫儀還有些小懊惱,要知道如此,倒不如令人在回程驿站上等,何苦費這精力追來,遲早不還得回去。

溫儀和元霄換了馬,車駕騰給病人休息。常懷之本來替趙一勸阻,卻被元霄一句:“你替他作主,你是他什麽人,還能替他娶老婆生孩子?”給噎得無話可說,當時不發一詞。

卻是溫儀将元霄拉至一邊,不贊同這狗脾氣,溫言道:“常副統領不必拘緊,出門在外大家都是兄弟,沒有君,沒有臣。照顧這位小趙兄弟要緊。大丈夫莫拘泥。”

元霄哼哼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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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如此瞻前顧後,才至如今還沒讨到媳婦。”

這是在說常懷之和銀燭的事,常懷之頓時臉色大紅。

溫儀沉聲道:“霄兒!”

言語中已有厲色,元霄這才閉了嘴。暗想,非得這樣才能逼你一句霄兒。

常懷之聽溫儀問,便抱拳道:“多謝國公關心,看着似乎好些了。”

溫儀道:“這便好。”

說着說着很自然就提起抒搖。

“我聽說抒搖有三位皇子,太子古爾真,二皇子古爾洵,三皇子古爾淇。”常懷之說,“不知道這回來的古爾真是什麽模樣。”

“他年歲也不過二十出頭,尚年輕。”

他們騎馬在前頭,馬車悠悠跟在後頭,簾子拉了個結實。江邊風大,車裏有病人,怕受了風加重病情。太陽照耀之下,青羅江如一條光帶盤桓。傳說江內有河神,河神是黑龍所化,因為不受上天管教,才被貶下人間,長久寂寞,化作河流徜徉人間,倒是滋潤了大乾。抒搖的人便會與他們相彙在這裏。

抒搖這個地方,元霄不止在涼州常有耳聞,就連皇帝和溫儀也多有提起。他聽溫儀已和常懷之聊起抒搖的太子,就插嘴道:“二十出頭叫什麽年輕。”

好幾十的溫儀:“……”

元霄改口:“你不算。”

溫儀眉一挑:“我不是人?”

“你是最接近于天神的人啊。”元霄睜着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賊無辜,“最接近天神的人,怎麽能叫人呢,得叫神。”

溫儀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要不是常懷之還在一側,他可真想掐掐這張又會騙人又會哄人的嘴。小兔崽子,胡說八道,張口就來。

“前頭也有驿站,是大乾關內最後一座。”常懷之征求溫儀的意見,“我先派人去看看。”但那裏應該有人知道他們要來了,先前他曾去過信,腳程在這兩日就到。

溫儀有無不可:“去吧,找找大夫,給趙兄弟看看。”

常懷之道:“我替小趙謝過溫大人。”

說着策馬而去。

這邊元霄倒是驅馬慢行兩步,調轉馬頭往馬車過去:“那你在這,我去看看趙一。”

溫儀回轉過身,太子已一溜跑遠了,本想說的那句叮囑也就沒說出口。溫儀坐正身體,心中暗想,算了,不說了,都是大人了,怎麽還想讓他離傷風的人遠一些,免得傳染。莫不是一直拿他當孩子,就真當他是個孩子不成。

就晚上那生龍活虎的勁道,說是孩子還真委屈了孩子。

這麽一轉念的功夫,元霄已跳上馬車,一邊的侍衛接過了他抛去的缰繩,替他将馬牽着。元霄踩在馬車上,一手撩開簾子彎腰進去,又細心地籠好門簾,免得進風。這才略略低頭去看病着的侍衛。

原來他是聽出了溫儀的意思,知道這人是不管怎樣,遲早也要親自來看過一眼才放心,幹脆就先替溫儀看了。傷風容易傳染,這事元霄當然懂,溫儀這麽弱不禁風的,還是別來了,免得搭上。國公看着冷面冷心,有時候卻很心軟。單看他對自己這麽縱容,便知不是個壞人了。太子這麽暗搓搓誇着自己喜歡的人,一邊就低頭去看趙一。

這一看,卻覺得這人病得實在嚴重。

雙頰泛紅,嘴唇幹白,呼吸急促。元霄皺起了眉頭,這也不像是好轉的模樣啊?常懷之怎麽也不扔個人進來照顧着,放趙一一人在馬車裏,挂了都沒人發現。

其實這倒是冤枉了常懷之,他空時都是親自照看的,只是湊巧元霄去看時,趙一病情忽然又急轉直下,這才仿佛嚴重了一些。何況趙一這病——也頗有些來頭。

就在元霄要伸手試趙一額溫時,躺着的人卻忽然睜開了眼睛,看都未看清眼前人是誰,就一把抓住面前的手,急促喘息道:“我,我要見溫大人。”

元霄任人抓着,待趙一清醒一些,才道:“他不在,你和我說一樣。”

趙一定睛一看,眼前人正是太子,當下便道:“殿下。”他因病着,呼吸有些急促,說話就斷斷續續,沒有力氣一次說完,又心中緊急,只恨口開得太慢。

“殿下。”他道,“那個難民死了。”

傷口惡臭,潰爛流膿。

死了?

元霄皺眉道:“怎麽死的?”

趙一起身有些急,緩過一陣頭昏眼花,喘了口氣,方道:“是惡病。我怕這病傳染人,直接把人處理了,又命其餘人在此地等候,請城中大夫來看過,方安排進了城。”

那年輕人倒是個守信的,趙一急急拎着人回來時,他們一個也沒跑。也幸得他們沒跑。不然若真的身上帶了病原體,豈非四下擴散更加麻煩。有些疫病,若有傳染性,與病人呆在一處的就不能再和別人接觸。

趙一不是沒有經歷過這種事,他曾參與治理一處水災時,因天熱,那地環境不好,水質也差,爆發過一陣疫病,牽連了不少人。當地地方官都病了,溫儀主動請求前往治災,接了這個別人不要的燙水山芋,那一個多月,趙一和其他兄弟跟在溫儀身後,聽他吩咐,将事情處理地緊緊有條。他們兄弟幾個心中佩服,是以這回聽說是溫大人要接使臣,二話不說就跟來了。不過溫儀不記得他們了。

趙一見過疫病的模樣,都是起病急。但他瞧着柳大海不大像,因為他之前并沒有什麽症狀,要說身上有疱,那也不足為奇,誰能想到一晚上就會潰爛至此。出于謹慎,趙一将此事報給鳳鳴地方官,又着城中大夫将剩餘幾人包括他自己驗了個遍,停留了一段時間,方敢上路。

誰知道這一路奔波,他沒能和溫儀先彙報,自己還病了,真是丢臉。

不過既然到了隊伍之中,他心中也安定了。趙一道:“那柳大海确實是勾結縣官,做了不法之事。不過天收了他,也不必叫別人為此付出代價了。”比如那個本來動了殺心的年輕人,何必為這樣一個人,搭上自己的餘生。

可是這樣說着,卻見元霄沉着臉,久久不語。

趙一奇怪道:“殿下?”

元霄道:“那人果真不傳病?”

趙一謹慎道:“屬下為保安全,特地隔絕了三日,不見症狀方上的路。”

“你未與他有接觸。但是溫儀……”元霄道,“手被他抓過。”

趙一一聽,先是一驚,後想到一事,道:“國公應當吉人天相!”

元霄聽出些別的意思:“怎麽說?”

“國公當年治水災時,在疫病區中穿行來去,都毫發無傷。”

那時衆人只覺驚奇,訝然道莫非溫國公真是天神派下來的子嗣,不然何至于百毒不侵。卻是溫儀自己說,他只是曾經誤食過藥,所以百毒不侵,連帶容顏不老。

衆人肅穆,那也是仙藥了。那仙藥能是人吃的麽,不能,必然是神認定的人。自有大洲起,這裏的人便有信仰,溫儀沒法和他們交流。他也是被山賊砍過後,才發現自己的身體機能是區別于常人的,細胞維持在一個穩定的生長水平,永遠在年輕的分裂狀态,所以不見老,又再致命的傷,只要沒一擊致命,他就能恢複起來,還恢複地很快。這個原理溫儀自己也不明白,本身他怎麽到大乾的他都不知道。

溫儀只知道,他睜開眼時,就在一個山坳裏頭,躺在一間破床上了。

這也是為什麽溫儀可以毫無顧忌用舍身取義刷元霄好感度的原因。

他不怕死。

趙一道:“若真有事,這麽多天過去,殿下沒覺得國公有變化嗎?”

元霄道:“沒有,很健康。”

趙一心中一塊大石終于落下,道:“無事便好。此事還需盡快禀報國公。”

他不顧自己尚在發燒,就強自撐着坐起來,卻是元霄按住他不要動,只撩開簾子,招了人:“你去告訴溫大人,我有事找他。”

趙一感念元霄體諒之意,心懷感激。待溫儀前來,便将此事毫無遺漏悉數秉報,溫儀沉吟道:“鳳鳴地方官是否已知曉?”

“是。”

溫儀點頭:“那便好。我記得他很聰慧,出了這種事,他會上折陛下。”

肅嶺一事已處置妥善,驿站将至,抒搖的人就在前方等着他們,一切都很順利。卻在離開馬車後,溫儀驀然攥緊了元霄的手,對上他波瀾不驚的眼睛。

接觸到柳大海傷口的,可不止一個溫儀。

作者有話要說:

老溫:兔崽子讓你瞎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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