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偷雞不着

“老爺,你要納妾啊?”

溫儀平平淡淡看了秦素歌一眼。

這一眼不含任何意義,卻叫秦三自覺往後退了一步。他還委屈:“不然你看那些女子畫像做什麽?”溫國公從未娶過妻,這會兒去看女人畫像,難道不是要從中挑當家主母麽?送到宮中的女子,品貌自然上佳。老爺儀表天成,配天下最好的女人當然不為過。

“我是要娶妻。”溫儀道,“只是現下還不是時候。”

什麽?他竟然真的要娶!

太陽真是打從西邊兒出來了。秦素歌呆了一呆,腦中迅速轉了一圈,并不曾找到和女子相關的訊息。奇怪呀,難道他和嚴瑾不在關內的那一個月,就有小狐貍精把老爺勾走了?

這麽說起來——

秦三将溫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怪不得清減了。看樣子沒少‘辛苦’。

溫儀順手抓起一個杯盞:“你看夠了沒,我只給你一晚上的時間,不能叫人發覺。把事情做漂亮一點。要是弄砸了——”他冷笑了一聲,“這皇帝要指婚指給誰,我可說不準。”

“……”秦素歌道,“可是老爺,難道你要和皇帝搶女人嗎?”

“誰要和他搶女人。”溫儀笑了下,山與三夕卻慢悠悠說,“只是,他想着法兒要撬我牆角。我當然不能讓他稱心如意。”

千裏之外取人首級都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何況只是毀了區區畫像呢?溫儀又沒說一定要到手,取了出來往湖裏一扔,豈不是省事?秦三沖溫儀抱了抱拳:“大可放心。”

別說是讓皇帝娶不着媳婦,就是讓他生不出兒子,也是舉手之勞。

自然兒子是要生的,不然拿什麽去換溫家的夫人。

眼見秦素歌越想越不像話,溫儀擺擺手呵住他:“好了好了,就此打住。你倒是說說,這一趟出行,可有什麽新鮮事?”

哦,新鮮事沒有,只有舊事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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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刺客身上的腰扣,是抒搖皇室的款式。”

這是嚴瑾在大乾便發現的事,只是就算是抒搖,用這種腰扣的人也不多。嚴瑾為确認,才親身前往抒搖探查。正好逢到古爾真一行出使大乾,就幹脆跟了一路。

款式出自抒搖這件事,溫儀其實已經知道了。先前元霄無意中透露過,這種腰扣在涼州有許多,而那些東西多自關外來。與涼州接壤的關外,除了抒搖就是離鈞,又結合秦三來信說起抒搖國內飄搖朝局,溫儀大致已能推斷此物來自抒搖的可能性極大。

甚或是皇室紛争。

溫儀點點頭,倒是從中引出另一個推斷:“看來古爾真在朝中根基并不穩當。”

正因如此,其他人才想要提前斬殺古爾真在大乾的一線生機。

但要對軒轅氏動手——莫非軒轅氏是古爾真這次所求之一?

秦三觀察了溫儀的面色,将打聽到的事徐徐道來:“三個半月前,是抒搖祭天大慶。求的是瑞雪豐年,來年風調雨順。”

祭天大典與大乾相差無己,一個是由國師主持,一個是由神官主持。但祭天要蔔大卦,這一卦出,國師臉色驟變,卻不發一辭。回了宮中就一病不起。皇帝本就年老體弱,此次祭天亦有為他祈福的意思,結果天沒祭好,國師病倒,這預兆太不好,老皇帝直接一氣噎過去了。如今正躺在床上,怕是沒多少時日。

“既然皇帝沒多少時日,太子不守在床前盡孝,來大乾做什麽?”話至此處,溫儀道,“他不怕離開的這段時間,皇帝有什麽不測,太子之位叫人奪了去。”

秦三道:“老爺是知道的,抒搖傳統,新皇繼位需得國師扶持。而令太子前來大乾,是抒搖的皇帝親自下的命令。太子是奉了聖意的,非一意孤行。依我推測,估計與國師蔔的那一大卦有所關聯。”總歸這幾樁事連在一起,脫不開關系。

溫儀陷入沉默,忽而勾唇一笑:“但不論如何,此事總是他們有求于我們的多。”

這是必然的。不然風雨飄搖之際,古爾真莫不是來游山玩水麽。

秦三思索一瞬,問:“老爺和那太子在路上這麽長時間,他都不曾透露半分嗎?”

“不曾。”

屋中早已撤了暖爐,清香袅袅,窗格半支,素紗微舞,花枝半斜。正是春風拂夜好時日,溫儀自所獲消息與心中所猜一一對比,差不多少,便覺萬事盡在掌握之中,心情放松不少。心思一散,骨子裏的慵懶便又透了出來,懶懶往榻上一倚,慢悠悠說:“古爾真這個人,精明藏于腹內,不如表面一般易怒癡傻。即便是我與他承諾他日必有所報,卻也不曾見他喜上眉梢松動半分。是個藏得住的人。”

他信手拈過一塊雕得極醜的木頭,清清淺淺道:“但無妨。不論他們的國師與皇帝等不等得起,都是他們的事。”若有事相求,總會開口。占盡優勢的永遠是大乾。他抒搖又有什麽條件,夠他們矜持到底,等大乾兌換呢。

既然溫儀心中如此篤定,秦三也不再多說。他換了個話題:“聽說太子殿下在接使途中染了病症,老爺說的他日必有所報,莫非與此事有關?”

溫儀倒沒想到自己不過順口一說,竟就被秦三逮住了話頭。他道:“不錯,古爾真救治太子有功。我代表大乾謝他幾分。”

秦三話中帶了笑意:“是代表大乾,還是代表自己?”

溫儀面不改色:“我乃大乾臣子,兩者豈非一樣?”他斜斜抛了一眼,“你話這麽多,是不是嫌府內的活兒太少。要不要和十一換上一換。宮中的八卦可比這裏好聽的多。”

秦三頓時一抱拳:“告辭!”

拔腳就溜。

開玩笑。

宮中歲月如監·禁坐牢,傻子才想換。

“慢着。”

卻是溫儀叫住他。

秦三回過身,溫國公若有所思道:“還有一事,你盡快着手人去辦。”

“嚴瑾從抒搖回來時,有無留下人手。”

秦三道:“有。”嚴瑾做事仔細,知道抒搖國內生亂後就多了個心眼。易玄閣的眼線之廣,遠超秦三所想。“他在抒搖布了人,可随時接應我們。”

如此甚好。

溫儀滿意地交待道:“讓他的人,在古爾真回國前保國師與皇帝活着。”

“活着?”秦三道,“不是——”他比了個刀的手勢。

溫儀搖頭:“一個群龍無首的朝堂,遠比穩定的朝堂來得難以控制。讓皇帝死怕是他朝內其餘皇子的意思。”這樣才方便名正言順奪權,誰會知道陛下立的聖旨上會是誰的名字。可就古爾真而言,一定是皇帝活着對他最有利。溫儀道,“這個人情賣給古爾真。”

就當是出給他的診金了。

秦三道:“明白了。”

自去放消息不提。

溫儀閉上眼睛,在心中将事情一樁樁捋過去。若抒搖動蕩,對大乾其實并無好處。不論肉多肉少,瓜分起來總要費一番心力。可若是将它未來國君握在手心中變成自己人,豈非等于拉了個穩妥的靠山。抒搖攔在大乾外,本就是一道天然屏障。

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

他日元霄若當權,皇叔分權衆多,有幾個能安心當閑散王爺。大乾兵力固然收攏在手,難保不去勾結關外流寇異心。而新帝穩起根基來,能有他國幫襯是最好的。

想到元霄,溫儀睜開眼。他枕着頭,抽出一只手,手中拈着那個極醜的木頭,心中想到皇帝要給太子尋親事的事。太子終将要大婚的,但他年紀如此小,此事卻提上議程,莫非,是在他二人出門之時,皇帝察覺到了什麽?

十一為何還不将暗報傳來。溫儀暗暗想,也只有他才知道這宮中發生過什麽了。

十一為何不傳暗報,實在是因為他無暇顧及。他被太子纏住了。

不錯。

是太子,不是其他人。

十一本是跟着元齊安的,可元齊安走後,薛雲與元霄說到‘毒性’一事,令他想要動身的心思一頓。溫大人如此看重太子,想必此事也放在心上。思及此處,十一又隐匿了身形。卻是将薛雲所說‘柔絲’的情況聽了個一清二楚,正暗自心驚,又見太子吐了血,當下急急追出去。一路跟至大殿之外,十一本想就此折回,誰知道元霄靈敏地很,不過是一個動身的功夫,就察覺暗中有人,不動聲色就一掌揮了過來。

元霄雖然中了毒,身手卻絲毫未受影響,反較之前更加兇猛。十一不欲傷了太子,便只能以防為主,就稍顯被動。過了十來招,這才抽身而走。

元霄在宮牆上一路奔走,見那黑影一閃,落入福禧宮中,不禁停下腳步。他藏身于陰影中,并未打草驚蛇。心中想,難道此人與三叔有關。想了半日——一拍掌心,恍然大悟。說不定是元齊康的相好。這宮裏面喜歡躲躲藏藏的相好不是特別多麽?既然有人喜歡禦花園,自然也有人喜歡半夜私會了。

正在他這麽想的當口,卻是福禧宮的門開了。元霄一矮身,蹲藏起來。見裏面走出一位清麗的婦人。雖未着盛妝,且兜帽遮面。但那轉身一瞥間,不是皇後是誰。

“……”

難道說——

那個黑衣人,是與皇後幽會的?

皇後與人幽會,還要借探望自己兒子的名頭擋上一擋。元霄的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他嘴角一勾,一腳踢過一粒石子打中皇後膝窩,就聽婦人一聲驚惶喘息,人已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倒。随行宮人不多,不過一個太監一個嬷嬷。當下連忙扶住:“皇後娘娘!”

元霄左右開弓,幾片瓦下去,頓時就聽皇後尖叫道:“誰在那裏!”

這一聲,很快将周圍巡邏的侍衛給引了過來。太子看着那串火龍漸行漸近,運起輕功,一蹿而過,硬是在光影中留下了自己的身影。

侍衛定睛一看,皇後驚惶的倒在那裏,卻有一道黑影往福禧宮中蹿去,當下便抽出刀來:“什麽人!來人啊,有刺客!”

瞬間沖進了福禧宮中,将本欲換衣入睡的三皇子給驚了一跳。

“混賬!哪來的刺客!”

“請三殿下恕罪,我等親眼所見。”

元齊康沉着一張臉,本要趕人出去,偏皇後怒氣沖沖道:“給本宮查個仔細,什麽人敢膽出手傷本宮,還想藏匿于此傷害我兒。簡直沒有王法!陛下呢,快去看看陛下有沒有事!”

福禧宮中一團亂,這晚注定是睡不好。早已脫身出來的元霄卻勾唇一笑,大大方方從另一道宮牆飄然落地,不顧牆對面兵荒馬亂的,悠悠哉哉往太醫院滾了。

攀在樹上的十一:“……”

這位太子搗亂起來簡直是喪心病狂。這宮中怕是要亂一陣,他暫時還是別去溫府了。

太醫院比較偏,福禧宮的動亂暫未傳過來。薛雲揣着條命回到自己屋內,才剛給自己擦了汗,還沒能喝上兩杯茶緩緩,就聽門吱呀一聲推開。一回頭,茶水差點噴了一地。

“太,太子殿下。”

元霄看着薛雲:“怎麽?”

什麽怎麽。方才不是說清楚了麽,他都答應太子要求了,怎麽這小太子陰魂不散又來了。薛雲再不如初次見太子時覺得對方純善可欺。這哪是兔子,分明是狼!

“殿下來此何事啊?”

元霄奇怪道:“叔公叫孤在這裏靜養。孤不來這裏去哪裏?”說着他已經在屋裏轉起來,薛太醫是個做事井井有條的人,這裏的醫書被他放得整整齊齊,唯有二本抽出在外。元霄信手拈過,一頁頁翻起來,卻是波瀾不驚說,“薛大人這裏有沒有什麽法子——”

——什麽法子。

太子沖他一笑:“教人習得夫妻該如何相處的——”

話未說完,卻聽人前來道:“薛太醫。陛下請您過去。”

“……”

“……”

元霄與薛雲對視了一眼。

“有嗎?”

“有。”

元霄将書放回去:“那孤就等薛太醫回來後再說吧。”

“薛大人。”在薛雲即将離開前,元霄喊住他。

“先前和薛太醫說的話,太醫沒忘吧?”

薛雲回過頭,卻是在燈火跳動中,眉清目秀的太子殿下沖他和善一笑。

“孤究竟為何而病,病得如何,全在太醫一張嘴之間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元·黑皮·霄:中不中毒和我怼不怼你沒有任何關系【讓你撺掇溫儀表演【手動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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