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喜酒一盅
揮汗如雨下的太子殿下肉在砧板上有些不甘心,他努力為自己争取權益。
“溫儀,嗯,我覺得——我很勤奮,學東西也很快。”
溫儀笑着親親他:“你是挺快的。”
“……”元霄努力昂起腦袋,“你不覺得應該給我一些嘗試的——”
話音未落就被翻了個個兒。
“……”
他的‘夫人’慢條斯理教他什麽叫言多必失。“你說的不錯,我們是該多試一些。”
半宿紅燭如淚,床幔搖影天明。
溫儀問:“如何?”
早就和老祖宗下棋去的太子睡得四仰八叉:“……”
——嗯,看來還不錯。
溫府要辦喜事了,蘇炳容知道的時候還有些懵。
自從太子進了宮,就像是嫁出去的女兒,雖不是潑出去的水,反而時常要往娘家回護一些東西,可到底是見不着面的。先開始那段時間,蘇炳容很是失落,看着守着的太子一下成了別人窩裏的饽饽,就很有種自家的豬出去亂拱白菜的錯覺。
再後來漸漸也就習慣了,這世上能有誰是離不開誰的。是白大反過來勸他:“能得溫國公照拂,不是你一直以來想要的嗎?太子長大了,不是那個你半夜垂淚會安慰你的娃娃了。”
蘇炳容經他一勸,一開始還有些傷感和欣慰,後半句就——
“你說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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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大面無表情道:“沒有啊,你從前夜半思鄉,是太子殿下坐在床頭安慰你。”
雖然太子也不過六七歲,蘇炳容那會兒可得有個十五六了……
蘇炳容:“……你是不是想打架。”
“不想。”白大背着手,“你打不過我。”
……
後來老白抄了一下午的大字。
溫儀抱着元霄一路沖回東院時,蘇炳容不在府內,他恰巧出了門,若他在,就算是十個秦三也擋不住蘇先生想護犢子的心。等他回來時,一切塵埃落定,廳中堆了一地的紅綢,下人正忙着張貼喜字,許久沒見的太子親自指揮溫蜓鋪豔紅的桌布。
蘇炳容先是驚喜:“殿下,你怎麽來也不提前說一聲。”
元霄道:“我倒是想說,又不知道你去了哪裏,向誰說。”
蘇炳容去哪裏,他去校場了。溫府得了一批上好的礦料要運往校場。這事向來是管家操持,但溫儀早先有過囑咐,說這府中事務大可叫蘇先生跟着經手,管家就自發叫蘇炳容跟着去。蘇炳容當然願意。
“清點礦料,又要看着他們入冊,就費了些功夫。”蘇炳容啧了一聲,“校場上也沒人與我說,若知道——”
元霄接了他的話頭:“若知道,你也早回不了。與我相比,自然是辦事重要的。”
他一向是願意蘇炳容和白大有自己的事做,自己的天地,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因為進了他的門,就成了他的人,從此收攏翅膀,再無半點自由。這也是元霄為何情願将蘇炳容他們留在溫府的原因。溫儀能幫蘇炳容他們找到新的事情做,他很感激。
話不多說,大家都懂。蘇炳容見太子出落地越發英武潇灑,心中十分高興。拿手比了比,發現三月有餘,太子竟然還抛高了一些。“這府中有什麽喜事,你來,莫不是與此有關?”
任蘇炳容如何想,他也想不到是誰要成親。
他在府裏這麽久,沒聽說有誰要成家立業。但若說不是成親,這喜字貼起來又顯得突兀。可能讓太子親自布置,要成親的這人,地位也不低。總之一定不會是溫儀,蘇炳容想,堂堂一個國公的婚宴,如此布置也未免寒酸簡陋了些。
外頭的大紅燈籠都沒瞧見一個呢。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就被元霄握住了。
太子拉着蘇先生的手,眼神亮晶晶。
“老蘇,正好要告訴你,我要成婚啦。”
“……”
蘇炳容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放空,他呆滞了一會兒,說:“什麽?”
元霄道:“莫非你也高興傻了。我說我要與溫國公成婚了。開心嗎?”
“……”
蘇炳容咆哮了起來:“什麽!”
一盞茶的功夫後,太子與溫國公坐在主位上——接受着娘家人的審閱。白大鎖着蘇先生的手腿令他安安份份坐着,以免太激動。至于白大——他看透了一切,沒什麽好說的。太子和溫國公的事,若說有誰不知道的,蘇炳容絕對算其中一個。
但這怪不了蘇炳容啊。
太子在宮裏的事,瞞得緊,風聲不透。白大時常飛來飛去,估約着曉得多一些,也不敢拿這種事亂開玩笑,何況他又是一個醉心武學絕不八卦的人。太子喜歡誰在他眼裏都很正常,就算太子有一天說要去當和尚,白大也只會提前替他看探好寺廟而已。
這就造成了蘇先生消息落後。
誠然如今回想起來,有許多的苗頭透着這麽些信息,但這都是馬後炮,當時怎麽可能想得到,誰随随便便将兩個男人按在一起說他們暧昧——元帝都沒敢這麽想。
如今這是什麽局面。這就好比是,孩子還沒說找對象呢,直接領了你過去說他倆已經成了,恨不得崽子都生了一窩。而在那質問太子‘為什麽提都不提’的蘇炳容,看着上位握着手的兩個人,突然覺得自己像個惡婆婆一樣——
元霄無辜道:“我沒有故意要瞞你。只是沒機會提。”何況這種事也沒什麽好說的,到了年紀遇到合适的人,就成個尚過得去的婚,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蘇炳容:“你們就不擔心——”
白芝璋湊到他耳邊輕聲道:“你先不要提,回頭我再告訴你。”
元帝和皇室中的其他人會怎麽想——蘇炳容硬生生将這句話給咽了下去,聽了白大的囑咐,沉默半晌方說:“是我一時震驚冒昧了,其實我是恭喜你們的。”
元霄喜滋滋道:“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溫儀半道上被人叫回來說蘇先生乍然得知差點要暈過去,這才匆匆放下手中事趕來與元霄一道和蘇炳容作解釋,如今娘家人都恭喜了,他這個夫家理當作出承諾。
“蘇先生放心,我待霄兒發自真心,絕不會令他受委屈。”
元霄一個勁點頭:“不錯。”
蘇炳容:“……”
果真是潑出去的水啊。
溫府大喜,知道的人自然不止一個。李德煊躊躇了半天,不知道這事該不該報給元帝。可是元帝主動問他了,李德煊心裏就想,那溫儀如此大膽,想必是昨日與陛下交涉後已然有了抉擇,那麽陛下也應當不會驚訝的了。故而道:“陛下。”
元帝握着折子:“嗯。”
李德煊輕聲道:“溫府今日大喜。”
元帝手中的折子驀然就成了廢紙。
“……”李德煊咽了口口水,一層汗就爬上了背。說好的不驚訝呢。似乎溫國公和陛下交涉好的交易中,沒有談妥這件事啊。
元帝當時就差點将桌子掀了。
好你個溫儀,允你三日便是這樣答複朕的,如此膽大妄為!他壓着怒氣道:“大張旗鼓?”
這倒沒有。李德煊連忙補救:“只是府內自己貼了些喜字,布了些綢緞。就連外頭也沒放鞭炮。若非您先前說要時刻注意着,怕是別人也不會曉得。”
聽到這裏,元帝的臉色才算稍有緩和。他輕哼一聲:“哼,算他識相。”
一轉念,又不是滋味起來。
“我大乾太子擔不起他威名怎麽地!還如此埋汰!”
又發了通火。
李德煊:“……”那您倒是讓溫國公辦不辦這個事了。他小心提醒道,“就算沒有大張旗鼓,可我們既然知道了,保不齊別人也會知道。太後那邊——”終究是瞞不住的。
元帝懂他意思,臭着一張臉道:“給朕壓下去。”
“若朕發現有任何一絲消息透出去,不論是透到平都哪裏,還是透給後宮六院——李德煊,要讓一個人說不了話,你知道怎麽做。”
——竟然如此狠辣。李德煊擦了擦汗,心說,幸好他多年揣摩聖意,算是摸準元帝的脾氣,提前先做了準備,讓人把這事按了下來,溫府方圓三裏外,不會有第二個人出現。自然也不會有除了他的人之外的人候在那裏妄圖賣主求榮了。
“可若成了婚,這事板上定釘——”瞞着太後又有什麽用呢。
“他要三日,朕給了。”元帝沉沉道,“也只有這三日。”
他相信溫儀不會食言。
到時候塵歸塵,土歸土,便當這三日如同一場夢,從未發生過。
東西溫蜓已買全了。喜服兩套,紅燭一對,大紅被面一床。雖然是臨時購置的,但也算合身。但終究不是最滿意的。蘇炳容既然回來了,作為娘家人,難免要多操些心,連個喜字的位置也要看半天才能貼。“不可歪一星半點。”
元霄很高興地去幫他的忙,被蘇炳容趕到一邊。
“你見過哪家新郎官自己動手的?”
“有啊。”元霄指指自己,“我。”
“……去去去。”
溫儀遙遙站在樹下,面上挂着笑。雖然不言不語,但間或許元霄交換個眼神,心中就覺得無限溫柔,兩人不必再多說別的,也能懂對方心意了。這或許就是他們說的,兩心同,天涯亦咫尺,兩心異,咫尺也天涯。從前溫儀當故事聽,哧之以鼻,輪到自己身上,方知有時候人會當傻子,不是真傻,而是願意傻一些。
可見這世上能令人當傻子的機會,終究不多。若有,便是大幸了。
溫儀本對元霄說:“其實本想給你個驚喜,好叫你一睜開眼,就知今日是你我的大喜日子。但終還是簡陋了些,不能襯太子殿下的身份了。”
元霄卻道:“幸好你提前告訴我了。若我一睜眼便只瞧見都布置好了,不見得高興。”
這是第二日清晨,他二人依着從床上坐起,青絲旖旎纏了一手,不需畫眉也自得其樂。
溫儀道:“哦,讓你白白撈個好,還不高興?”
“那當然了。”元霄轉過身笑嘻嘻道,“你我的大好日子,為什麽要你一人勞累。既然是新郎官,我也得出一份力的好。”
溫儀低低笑道:“看來昨夜洞房花燭,尚不足以令殿下知道,誰才是新郎。”
“哦,不足以不足以。”太子煞有介事點頭,“估摸着得多幾次才行。”
有些事,是水到渠成。
難得孟浪,事後回想,心中不但不悔,反覺甜蜜。一時之間前生孤苦,如今彷徨,都可以棄之不理,只要當下兩人心在一處,就能不悔此生。
“你倒豁的出去。”
溫儀不答,只道:“事情準備如何?”
古爾真道:“有你們大乾陛下的支持,還有不成的?眼下人手都齊了,就等你一句話呢。”
“不急。”溫儀看着元霄,微笑道,“今日先請你們吃酒。”
作者有話要說:
某日元家聚會。
老元:我牛逼,氣死前皇帝。
元大:我牛逼,摸六弟宮裏。
老六:我牛逼,是漁翁得利。
老三:我牛逼,你們都是我害滴。
湯圓:呵,我自己嫁自己。
……
這個最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