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抒搖國師

古爾真在那裏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找,就見溫儀悠悠然而來,一臉‘我剛出去散了個步’而不是‘不好意思殺了幾個人’的模樣。新皇一時有些狐疑,将溫儀打量了一遍:“荒郊野外,你這是遇上狐貍精了?”

一臉春意。

溫儀:“……”某個方面來說也不錯。他清咳了一聲,道,“你那如何解決的?”

古爾真頓時挺起胸膛:“區區幾個喽啰,今拔汗一人便能對付。”死也不提他是如何心急火撩分了些人過來,就怕溫儀在此遭遇不測。好不容易救活的人,抒搖的新皇帝對溫國公不知怎麽地就多了份責任感。

——大概醫者父母心吧。

溫儀伸出手,手中一枚腰扣,一面是金砂朱紅染就的雄鷹,一面是一個名字。古爾真接過去看了看:“越南望?”這不是那個前不久才說他二皇弟勾結姜國将領然後把他們啷當入獄的人嗎?古爾真道,“你遇到的人是他?”

“我沒見過他,所以不知道是不是。”溫儀意味深長道,“但是最起碼我有一樁事可以确定,姜國欲謀不軌,刺殺大乾重臣和抒搖新帝。”

加之南姜曾經派過兵侵犯抒搖邊境——

“陛下,你的二弟就在他們牢中,大可以問他們要人。若他們不給——”

打上一架,倒是兩邊都願意的。

但是古爾真沉吟了一下,如今他已不是太子,而是一國之君了。“戰事之下無完卵。最苦仍是百姓。他們暗中生事,我要全數還回去。”至于那些流寇,來一窩打一窩。看是他們的兵力壯大的快,還是他抒搖奇兵打的快。

說到這裏,古爾真尚有心情開玩笑:“你的小太子呢?沒和你一道跟來。”

溫儀頓了頓:“他有事,不方便來。”

古爾真喲了一聲:“恨不得長在一起的人,如今也會分頭行事了?怎麽,膩味了?”說着他将溫儀打量了一番,“看着婚後生活也并不如意,半年不見,見老許多。”

溫儀心頭一跳,伸手摸上臉:“真的?”

古爾真不過是開個玩笑,想不到溫儀竟然當了真,不禁又驚訝又好笑:“騙你的。溫國公風流倜傥,美名傳至我抒搖國內,多少人想一睹風采,哪裏就老了?”

但他仔細看去,只覺得溫儀似乎是較從前滄桑了一些,可轉念一想,若他有個對象年紀又小,又會來事,恐怕不老也得操心老了。

從前古爾真思及溫國公的傳聞,尚在想,若溫儀如此不見老,待他日太子滿面皺紋,溫國公豈非仍是二三十年青人一個。如今看來,大約是傳聞誇張,哪裏真的有人不會老呢?頂多延年益壽,瞧着年輕罷了,就像是他抒搖的國師一樣。

古爾真拈着那枚腰扣,沉吟道:“我二弟恐是被人诓騙——”

溫儀一哂:“那就是你的事。好了。”他拍拍古爾真的肩膀,“我們神官呢?”

抒搖的新皇将腰扣一收,似是無意去觸碰溫儀:“一路未免神官遇到危險,朕和今拔汗先行,神官還在後頭安全的地方。”

溫儀略略沉下嘴角,眼神一瞬間冷淡下來。“陛下該不會是在耍我吧?”

“這話從何說起,兵分兩路不是你們關內常用的手段嗎?”古爾真道,“幸好如此行事,不然豈非已遭人禍害。”要保一個手無寸鐵之力的神官,在當時的混戰之下還是有些艱難的。

溫儀似笑非笑沒有說話。如今他已出了大乾邊境,幾乎在抒搖地界,但抒搖的境內尚未至,眼下出了事都不知道算誰的。古爾真的人已經在這當口趕了上來,黑黢黢一排,一字形排開,像是一柄鐵扇,将他們半包圍了起來。

而溫儀為了誘敵現身,帶的人本就不多,剛才又折了大半,眼下能用的不過幾個。身為重臣親自出關帶的人還少,不知道該說他藝高人膽大,還是自以為是。倘若此時古爾真變了心,想要強行帶他回抒搖,也不無可能,而溫儀能贏的概率不大。

但是——

倏忽一支羽箭嗖地一聲射在溫儀與古爾真中間。

戰馬一聲長嘶,抒搖的兵齊唰唰舉起了手中長劍,兩邊劍拔弩張的氛圍一觸即發。

古爾真收回欲要觸碰溫儀的手,順着箭射來的方向看去,山頭上不知何時來了一隊人,個個蒙着面罩騎着馬,為首那個手裏握着一副弓,顯然方才那支羽箭就是他射來的。而今三支箭已搭在弦上,弓如滿月,大有再來一波的架勢。

怪不得溫儀如此鎮定自若便孤身前來,他還帶了外援?古爾真眯眼瞧去,這些人的打扮不像是大乾的将士。是誰?游民嗎?

他心中已思量萬千,溫儀卻十分淡然。他只是笑了笑,說:“陛下,是你另外将神官請來随我回大乾。還是我同你前去接他來得方便?想必安全的地方也離這不遠吧?”

古爾真在心中權衡了一下兩邊的戰鬥力,面上不動聲色道:“留溫國公一人在此也不好,還請随朕走一趟。放心,就在此地不遠。”他笑道,“溫國公是信不過朕嗎”

溫儀看了他一會兒,無聲笑起來:“當然不會。”說罷一負手,“陛下先請。”

他往前一路走去時,抒搖的兵悄然給他讓了一條道。溫儀目光瞥至一側山頭,馬上人獨立,搭弦月滿弓。一人一馬遙遙相望,就只有山間的風吹過了。身後馬蹄聲咴咴而來,這些人才是溫儀本來帶的外援——秦素歌察覺不對,不等信號彈響便趕來一看了。

而溫儀再往山間看去,那些忽然出現的‘游民’便也忽然不見了蹤影。

“……”他心情頗好地想,但是——想必古爾真也不會如何的。在這個內憂尚需他人加以解決的當口,還敢給自己惹外患,便是再愚蠢不過的舉動。倘若元麟淵知道抒搖不但光明正大扣了神官,還一并将國公也端走,大怒之下怕是能率鐵騎踏平這個國家。

當年鐵面煞神盛王的威名——即便是消失于戰場十幾年,也從不曾褪卻。

喀巴斯是抒搖關外但是國境內一座沙城。在大乾和抒搖的平民來往時,有時會在這座城市落腳。當然,別國的人在這裏落腳的也多。它雖名義是屬于抒搖,但實際自有城主,不大受抒搖管轄,更別提是其他國家了。來這裏落腳很簡單,給錢。

古爾真也交了錢——因為他現在‘不是’皇帝。

“喀巴斯沒有當地人,都是游客。”兩隊人馬進城時,古爾真和溫儀介紹。當地人不會住在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還容易受外敵侵襲。只有游客,來往貨商,或是一些有特殊目的的人會在這裏喝口茶,或是借個宿。抒搖的巡邏隊也會——邊境巡邏隊不得進入村落擾民,但是像這種地方,山與三夕他們就可以借了落腳。

石頭堆砌的房屋,頑石築就的城牆。喀巴斯地理位置不錯,有山擋着,風沙小,不然受風沙侵蝕,它也存在不了太長時間。這裏的人蒙着面紗,身着奇裝。有牽着鹿的,有扛着叉具的,還有一些在那裏販賣獸皮。

溫儀騎在馬上,慢悠悠進了城,左右四顧。他去過離國,但是沒有來過抒搖,自然更加不會來喀巴斯。喀巴斯瞧着很好找尋,但若沒有熟悉抒搖路情的人帶,外人也難以找到這個地方。他好奇道:“這裏不會被人攻打下來嗎?”

“不會。”古爾真道,“天神庇佑着抒搖的子民,既然讓喀巴斯在這裏應運而生,自然是因為有它的使命。它在抒搖的地盤上,供來往客商随緣歇腳。若是誰不知好歹将它打下,自然會受到上天懲罰。”

上天懲不懲罰是心情,關鍵是抒搖根本不會容忍別人踩到自己頭皮上吧。溫儀對古爾真的話不予置評,只是心中想,後來一路就沒有再見元霄,不知道對方是否已經退回去了。先前溫儀就以為元霄已經回涼州,誰知道後來他竟然沒走,還威風了一通。

崽子果然是長大了,都能默不作聲陰人了——看來在賀明樓那沒少學。

但應當,也很苦吧。

溫儀想起先前探聽到了元霄的一些近況,目之所及能知道的,平時吃也吃的素,練起武來不分晝夜,若幾日幾夜不見蹤影,多半是接了賀明樓的指令去做一些任務。要真說起來,他其實心疼的。可那是元霄自己選擇的路,就算苦了點。

軒轅仇被古爾真安排在一個隐蔽的酒館。小酒館旗子飄在風中,老神官和別人劃拳喝酒。這裏的酒別有一番風味,他還挺喜歡。軒轅仇見到溫儀,還高興地招呼他:“溫大人,好久不見。快來幫我瞧一瞧,這粗花大瓷碗應當是件古董吧?”

溫儀過去定睛一看:“這碗不稀奇。”但再仔細一瞧,心中道,可這擱碗的架子,倒是上好的木頭,若轉個手還能值幾個錢。這裏怎麽會有中式架子,大約是路過的客商‘扔’掉的。他看向軒轅仇,“神官似乎頗為自得,溫儀來錯了?”

軒轅仇将酒杯擱下:“怎麽會來錯。來得再巧不過。”他意味深長看着溫儀,“我還想多見溫大人幾眼呢。”

“見我?怎麽,軒轅老大人莫非是想我了。”

古爾真道:“如何,我沒有诓騙你吧?”

溫儀觀察了下這裏的布局,笑道:“我大乾與抒搖友鄰之邦,何必說诓。”

古爾真看溫儀和軒轅仇默默無言,識相道:“朕去外頭瞧一瞧。”将這裏留給他們兩個人,但是外頭還是布了人,并不曾完全離開,想來他今日留下溫儀,确實也沒打算輕而易舉将人放走的。不然何必引他至此。

溫儀出關是為了引南姜出手,古爾真倒是借此機會守在後頭。都是當慣黃雀捕蟬的人,今次誰是螳螂誰是黃雀誰又是獵手,還真不好說。

軒轅仇見溫儀施施然坐下,便伸手替他倒了杯茶:“溫大人遇到刺客了?”

溫儀飲了一口,随意道:“意料之中。”不欲多提,卻只說,“軒轅大人在抒搖過得如何?他們的陛下在大乾時便說國師如何仰慕神官,如今呢?”

“是不錯。”軒轅仇道,“若非我去,他們的國師此刻便已魂歸天神了。”

哦?

溫儀擡眼道:“還真是病了。”他本以為是裝的。

軒轅仇看着溫儀,手裏把玩着一只杯子,說道:“他不是病。”

——是勘破了天機。

天機?溫儀有些不可置信,他失笑道:“一文錢一卦那種?”這他是不大相信的。雖然大乾的神官向天祈福,有時似乎也有成效,可要說下場雪,都不如溫儀随便開口來得準确。抒搖的國師再運籌帷幄,那也只能說明他手握良方,真要有天機——

“那他該算得到自己的命運與國運了。”

“是算到了。”軒轅仇深深看了溫儀一眼,淡淡道,“他還算了大乾。”

“他說大乾将迎明君——”神官道,“可永生孤苦。”

作者有話要說:

溫儀(拿刀):給你一首歌的時間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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