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他敢咒我
溫儀的臉色瞬時冷淡了下來。
“他說的是誰。”
老神官道:“大乾有幾個明君?”他看着溫儀的臉色,“溫大人心中已有了人選,又何必不去相信。倘若是你心中的那個人,應當高興才是。”
看中的人沒有叫自己失望,果然是一代明君。
“……”溫儀微笑道,“那抒搖呢?莫非大乾出個明君,就能叫他吓到一病不起了。”
“都說同氣連枝。國師本想看自己國運,結果蔔不出來,卻蔔出大乾。想必此行有災,災非大乾不能解。”明明是自己國度,卻出來他國訊息。若說大乾将抒搖吞了從而只出現大乾的名字是一種可能,而抒搖出了禍難要由大乾相幫度過又是一種可能。
國師心頭郁結,不知是福是禍。
他拿自己畢生所學強行再探,終于從中尋到一線生機——整個人委頓不已,卻精神煥發。于昏睡過去前囑咐徒弟,若是抒搖出了事,一定要太子前往大乾尋求神官相助。唯有大乾神官來此,方能解此地危機。
當時古爾真知道個屁,說什麽解危機——可是國師一倒,皇帝一倒,弟弟們虎視眈眈,兵權未全在他手中,朝中動蕩不安。這個時候要他離開抒搖去大乾,一定要帶神官回來,豈非是在耍他開心?古爾真本來是不想聽的,但是國師一副他不聽哪怕是昏睡也能斷氣的模樣,他不得不多斟酌一下。
就算硬是留在抒搖,沒有國師的支持——他這個王,不能令民心順服。
軒轅仇如此與溫儀說道:“窺探天機這種事,不是區區借了假法就算挨過去了。他這一回,借我掩護,故作無常。今後仍要承受相應代價。”抒搖的國師,遲早要換人了。
他本這麽說,也是有些憐憫在內。一國天師,為了國家犧牲自己,也算是胸懷廣闊,令人望而生嘆,不得不尊敬——溫儀面無表情地捏碎了杯子:“收起那些苦情戲。”
軒轅仇:“……”是挺苦情的,但不必要這冷酷無情吧。“他惹你了啊。”
“沒惹。”溫儀道,“但咒了。”
“……”
老神官想了很久——看了溫儀一眼。“皇帝孤苦關你什麽事。”
溫儀冷笑一聲,關系可大了。
軒轅仇繼續道:“國師醒後,抒搖皇帝登了基——”
“這我知道了。”
軒轅仇:“……”他道,“古爾真扣着我,想問大乾要好處——”
“明擺着。”
“他甚至想留下你——”
“所以我在這裏啊。”
軒轅仇忍無可忍:“不就是他咒了你一句,你要記到現在?”
“我記仇啊,你不知道嗎?”溫儀撐着下巴,笑眯眯道。“惹我不高興了。別說大乾是他抒搖解難的救星。我踏平他的國師府哦。”十分和善,說到做到。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溫儀直起身子,言簡意赅:“帶你走。”
他敲了幾下桌子,外面從未離開過的親衛探頭看了一眼。須臾大約有人和抒搖的皇帝彙報過了,古爾真親自過來。他如今穿了一身粗簡的衣服,容光煥發,沒有和初次見面一般蒙着臉。可有些人不論蒙不蒙臉,周身的氣質一樣很好認。古爾真道:“可以出發了?”
話意誠懇,倒是沒有半分強留之意。
只是——
“周車勞頓,未免引人注目,還是請上馬車吧。”
溫儀道:“有勞。”
說罷先請軒轅仇上了馬車,後自己上了車。上了車,車卻不動,過得會才又有一個人鑽進來。灰頭土臉,是一個小兵。他說:“奉陛下旨意,叫我來保護二位。”
車轱辘轉動起來,溫儀撩開車簾往外看了幾眼,周圍皆是荒土,十分貧瘠。他略略放下車簾,随後才道:“陛下要裝到幾時,面具貼着臉不難受嗎?”
那小兵燦然一笑:“今拔汗說瞞不過你,我還想試試,果真如此。”
說罷揭去面具,正是古爾真。
軒轅仇有些驚疑不定,這個是古爾真,那先前一直與他們交談的那個又是誰?溫儀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之前說過了,有些人不論蒙不蒙臉,氣質一樣很好認。先前那個,大約是今拔汗吧。他們玩這種交換身份的戲碼,又不是一兩回。
古爾真道:“實在情非得已。”
溫儀道:“你簡裝出行,又要誘敵深入,考慮得很周全。先前今将軍演得很像你。連我都差一點被騙過去了。”若不是呼出鐵騎軍那一下,他還當沒反應過來。兵和将領之間的關系,因為長期作戰的緣故,十分默契,稍一互動,便知誰是将領。古爾真不領軍,他和這些人之間的命令關系,就不如今拔汗來得融洽。
古爾真點點頭:“我出來,實則是想見見你。可是朝中有異,我不放心随行人員。”所以特地和今拔汗又玩了一趟換人的游戲。好叫那些留心皇帝動向的人,全數去關心今拔汗。而今拔汗顯然演得不錯,他正又大膽又隐秘地藏在隊伍裏——仿佛是一個不知道掩藏自己身份又自以為躲得很好的皇帝。
軒轅仇插嘴道:“那先前領我走的人一直是你?”
古爾真笑道:“神官如此重要的客人,我怎可能怠慢交給他人。自然親自護送。”
而今拔汗則領着一隊空空的人馬去和溫儀彙合,果然就遇到了連着使絆子的人。此行也算是危險,若非他提前将軒轅仇安置在喀巴斯,若非元霄及時趕到相助溫儀。他們這回,說不得就要栽個大跟頭。
他這樣一邊說着,一邊和溫儀道:“先前你和我說二弟在姜國大獄。我派人去看過——”
溫儀道:“發現他吃香喝辣過得好不自在?”
古爾真奇道:“你怎麽知道?”
溫儀怎麽不知道。
今拔汗說姜國屢犯抒搖且頗有成效,明擺着是這位二皇子的好手筆,只有他才知道抒搖的防範弱在何處,又如何突破。抒搖那些陣法,也唯有皇室中人了解一二。淪落到自己人出賣自己人,傳出去夠丢面子。
“你可以去問姜國要人。”溫儀道,“他們名面上扣了你們的人,你可以光明正大去要。若他們不給,你便去打。姜國如今朝中被南姜架了空,一山不容二虎,不可能齊心協力。”
古爾真道:“如果打起來這麽方便,我就不用煩惱了。”
抒搖很小,軍隊雖精,卻大多是仗着地勢戲法,困人于丸地之中,而今這個優勢也沒了。若真的打起來,人數不夠,恐難以招架。“我想問你借兵。”
讓大乾出兵,從姜國後方攻入。姜國的後方是南姜,它就挨在大乾北部再往裏。南姜對于大乾來說,猶如指向後心窩的利刃,同樣,大乾對于南姜也是。
其實沒什麽不得行,但最好的方法,是從內部瓦解南姜——這是溫儀一直以來想要走的路子。現在的姜國,多是由南姜把控,若是清除這部分人,本來的姜國是安份守己的。說到底還是南姜的事,而非姜國。倘若将兩者混為一談,一旦打起來,兩國百姓自然是無妄之災。
誰的百姓不是人命,都苦。
可照這樣的計劃,他需要的不僅僅是一員大将,更是一支奇兵。一支能摸進南姜地盤,直接擒王的兵。還得等一個機會。溫儀摸着手上的指環,一時沒有說話。古爾真瞥了一眼。冷不丁道:“你是不是擔心小太子?”
“……”溫儀若無其事收回手,“他長大了,不用我操心。”
古爾真挑眉道:“那你為什麽不肯答應。我知道你們的太子現在不在朝中,在涼州練兵。若有人提議去打南姜,你們的皇帝會推派他去的吧?就算皇帝不提,他的那些叔叔們,自然也不會放過這次機會。”戰場是多無情的地方啊,宮裏奈何不了他,外頭還奈何不了嗎?
古爾真這話說的是一點錯都沒有的。
溫儀含糊其辭:“時機未至。”
古爾真道:“什麽時機?”
“……”溫儀看了眼軒轅仇,軒轅仇老神在在,仿佛從剛才起他就是一個不存在的人,聽不見也不想聽見這兩個國家的人在讨論什麽。眼下雖然被溫儀看着,但他臉皮厚啊,他可以裝不知道。但裝是沒有用的,溫儀顯然知道什麽話能對付他。
“我聽說軍隊上戰場前,由神官随行祈福,勝率會高很多。高祖當年便帶着神官——”
軒轅仇唰地将腦袋轉過來,怒目而視。
溫儀繼而道:“不知道陛下會不會效仿高祖?”說的那叫一個慢條斯理,對于拉人下水的行為,絲毫不覺得羞愧和良心痛。
然後老神官他——
從袖子裏掏出棉花,塞進了耳朵。
十分熟練。
古爾真:“……”
他真心實意地和溫儀感慨:“你們怎麽還沒完蛋啊。”一個個這麽不要臉的。
看來軒轅仇是鐵了心不肯開口蹚這趟渾水了。原本溫儀想,軒轅仇在抒搖呆了這麽久,和國師日夜相對,八成本事不學,也得會個三成。就算連三成也沒有,那套點話總是必要的,可是眼下話似乎是套着一些,卻像個蚌撬不開嘴。
死豬不怕開水燙,也有溫儀沒辦法的人。古爾真眼光灼灼看着他,溫儀本想拒絕。元帝說的不錯,他還想吊着抒搖,吊着南姜,吊到該放下的時候,至于這些人心裏怄不怄,他其實并不是很關心。如果溫儀對這天下有興趣,他早就動手了,何必到現在。
可是眼下聽神官一通叨叨後,他忽然改了主意。
“我可以幫你,但——”溫儀笑眯眯道,“我要見你們國師。”
作者有話要說:
昏睡中的國師:(敵軍還有五秒到達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