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衆将聽令
這道令發下來的時候,溫儀正在抒搖國師府中又喝了一天的茶。秦素歌将信呈上來,溫儀看過後勾起嘴角。他起身道:“走吧,去找你們陛下。”
準備下一步子的國師擡起頭:“怎麽,國公大人想通了?”肯見皇帝了?
“我說過,不是不幫,是時機未至。”溫儀負手道。而眼下,就是他說的時機。
皇帝金口,太子領兵,勝仗歸來,明正言順。也是時候拉攏祈王,好替他親侄子助一波威。他吊着抒搖,吊着南姜,甚至吊着大乾為的什麽?不就是為這一天嗎?力要用在刀刃上。也是沒有想到,老三确實是個耐得住性子的,等這麽大半年,才等到他馬前失蹄。
宣黎手中夾着顆棋子,心中揣摩大乾兩千兵士是否應該放進抒搖,還是任其在外側游走。放軍入地,如同引豺狼入室,不得不防。但是,區區兩千軍士而已,想必大乾皇帝還是有所避諱,故未派大軍前來,只遣一支小分隊。但願這位大乾國公,亦不是個反複無常的——
卻在要出門前,聽溫儀道:“南姜之事有我與貴國陛下謀劃,今将軍為先鋒,不足為懼。還請國師大人想想好,我同你說的事該怎麽辦?”那可是一個不慎,就要全盤皆輸的。
——顯然重點并不在國事上。
國師:“……”
不錯,溫儀留在抒搖,就是威逼利誘要他改口。什麽大乾明君永生孤苦,那是沒有的。可是天命就是天命,哪裏是說改口就改口。如果這位溫國公半個字也不信,何必大張旗鼓來拆門呢?他既然如此小氣,容不得別人說半個不字,豈非是在變相承認,他是怕的。但他怕這做什麽,皇帝孤不孤苦不苦,關他一個看不見命盤的人屁事啊?
國師一哂,強着脖子:“天意就是天意,豈容随意更改——”
話未說完,卻叫溫儀一聲‘宣大人’給打斷了。
溫儀負手略略俯視過來,俊美的臉神情淡淡,卻不容置喙:“想必沒叫國師大人曉得,我同你說這些,不過是為了讨個好口彩。”可是口彩這種東西,有則有,無則無。從來不必強求,強求也改變不了結果。“若國師肯,那最好。若不肯——”
溫儀微微一笑道:“也奈何不了我要的結果。”
“戰争終将苦百姓,國師還是好好想着如何撫慰民心吧。”
棋既然已經在走,執子的人就有些急不可奈。
南姜暗渡陳倉,取原姜國人馬代之,在抒搖的北端木則境地與抒搖的人馬僵持不下,另一小股沿着抒搖前二皇子古爾洵的指點,一路如刀鋒之勢,破開抒搖布防,直入木則。木則是軍要之地,失了此城,便如破掉了抒搖的頭尾相護之勢。
一個是布防之常勝将軍,一個是招招對準心窩戳。今拔汗的人馬一時有些難以招架,更痛心的,指揮敵軍打入他們內部的卻是自己人。南姜有越南望親自領兵,古爾洵針對軍隊弱點的指揮,勢如破竹,眼看就要吞下木則,今拔汗堅持不退半步——
塵土揚天,塵埃中蹿出一匹灰不溜秋的白馬來。為首一人頭戴金盔,身披戰甲,手持□□,利落地勒緊馬頭。身後騎兵踏出塵土滾滾,威聲震天。
元霄縱馬疾馳,一路領命自涼州趕來,不眠不休,未曾紮營,借用他這半年之內對大乾與抒搖邊境之地的巡邏與探索,挑了近路斜刺裏插過來,硬是比走正規大路少花了兩日時間。成功繞開了南姜提前設下的絆子不說,反将其一軍,自背後小包抄一頓,把那些刺客跟韭菜一樣割了來。如今他一路縱馬,所到之處,槍下敵軍哎然倒地。直到今拔汗跟前,才開口道:“今将軍,孤來得晚麽?”
今拔汗心頭大喜,朗聲道:“不晚!”
而後說:“殿下,敵軍深知我軍弱點——”
元霄反問道:“你有什麽弱點?”
今拔汗一噎。
他們的弱點,在于排兵布陣,都是古爾洵司空見慣的。
大乾太子一哂,并未答話,卻只道:“衆将士聽令!”
“有!!!”
元霄舉起長劍道:“告訴他們,肯放下兵器言和的,大家就是好兄弟!若執意受人擺布不要小命的,大乾多的是人替他們超度!”
“是!!!”
元霄大吼道:“超度要不要錢!”
“要!!!”
“很好。”元霄調轉馬頭,對着越南望道,“你聽到了,既丢命,又花錢。十分不劃算。有這餘錢,還不如好好攢個老婆本,讨個美嬌娘。如今正是寒冬臘月,你們說,抱着老婆孩子熱坑頭好不好?”
“好!”
越南望陰沉着一張臉。元霄沖他眉一挑:“學學我罷。”
年紀輕輕,媳婦都有了。鬧什麽權謀打什麽仗。話未說完,卻是越南望已躬身擺手,一排長箭刷刷就射了過來——顯然是不願意再聽下去了。
長箭盡數射在盾牌,元霄被迫閉上了嘴,這才嘆了口氣:“他們可真暴躁。”
今拔汗簡直有些哭笑不得。
卻見元霄整整頭盔,振奮起精神:“既然他們一定要出錢,那孤就收下了!上!”
今拔汗一把揪住他的衣擺,惹來踏雲不滿地咴鳴兩聲。
“等等!”今拔汗道,“作戰計劃呢?”
“沒有啊。”元霄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打個架,還要互相排演嗎?”
對付這種七竅玲珑心的,直接幹就是了啊!
比腦子他比不過,可比蠻力他在行啊!這五百個弓箭手白吃的啊!
古爾洵算得準今拔汗和抒搖的行兵步驟,卻沒想到平白天降奇兵,指東打西沒有章法全憑心意殺敵。兩隊兵力小試牛刀,對方八千人出戰,今拔汗帶了五千人,本來人數優勢不足,元霄加入後,就又多了兩千兵力,從稍顯敗勢變成了勢均力敵。
這兩千人,其中起碼五百個人是元霄熟悉的。這大半年來,太子在賀明樓的軍營勤勤懇懇,沒少劈柴,沒少抗大缸,依着自己年輕力盛,肯吃苦,願多幹,沒不擺皇家架子,深得将士喜愛。又他喜歡四處亂巡,自己混熟了十來個人,成了混混小分隊,巡邏時東奔西走,不巡邏時打鳥端賊,默契度十分高。
之前救溫儀的那支隊就在這裏。
溫儀與古爾真坐鎮在抒搖的宮裏,聽着前方傳來戰報——
南姜使詐借火攻城,今拔汗往後包抄反殺,險勝。
越南望将計就計,借意退兵,殺個回頭槍,兩人互不相讓各退一步。
直至——
大乾援兵兩千人已到,太子元霄一馬當先深入敵營,借五百騎兵佯裝弓箭手迷惑敵方,實則另派弓箭手三百名自左後、右後方形扇形陣,從外向內大殺敵軍銳氣。南姜先鋒一千八百名折了大半,吃了一記大虧——
古爾真拍桌起身:“折得好!”
大笑出聲,喜形于色!
他拍着溫儀的肩膀:“你們太子很好!”
溫儀看了古爾真一眼,撣掉他的手,遂問報信人:“太子帶了多少人馬?”
報信人道:“騎兵加弓箭手共兩千。”
溫儀就皺起了眉頭:“他全用上了?”
那人有些茫然:“來的都在。”
“……”
古爾真敏銳地察覺到溫儀情緒變化,一手将報信人揮退,一邊道:“怎麽。今拔汗與南姜人數相差三千,元霄全力出擊,有什麽錯?”
溫儀端着杯盞,有些不贊同。元霄腦子靈活,膽子又大,可還是太年輕。太年輕,除了意氣風發外,就會有一個毛病。莽撞不夠心細。他微微一嘆,放下了杯盞:“他帶兵太少了。”
古爾真看着溫國公負手起身,略一沉吟:“你擔心南姜使詐?”
溫儀不答,卻只說:“抒搖與南姜屢次試探,交手不下十次,人數差距大,卻始終分不出勝負。陛下可知其中緣由?”
古爾真道:“難道不是因為他們忌憚我們,故而不出全力。”而今拔汗也不曾出全力,所以就像兩個成年人在過家家,你撓我一記,我咬你一口。人數相差雖大,但因未全力比拼,就瞧不出太多分別來。
溫儀道:“不錯。正是這個理。”
就是因為雙方都在試探。
抒搖自始創以來,地雖小,卻始終在大洲占有一席之地,除了地勢優異,更是因為排兵布陣十分精準。早年間尋常軍隊進了抒搖的軍陣,恐迷失方向困死其中,故而一直不如何出手。後來大洲幾國趨于平和,互稱友鄰,分割之勢漸緩,暗鬥不減,但少了明争。
南姜這些年來,搜集兵力,又借原在姜國的暗線,大約也取得了姜國朝堂中的話語權,蠱惑人心,挑撥離間。大約是與古爾洵達成了協議,助他翻手稱王,事成許給姜國好處。這才在古爾真稱帝後,屢次出兵進犯。
“大乾出手相助,想必越南望早有所知。可他不另外增派兵力,只拿現有的兵力與元霄相磨——”人家還藏着掖着,看你有多底細,元霄卻将自己擁有的交待得一清二楚。溫儀皺着眉頭,“眼下越南望雖退,我怕他打探清楚後,就會卷土重來。”
到時候不是區區八千兵力的試探就能了事的。
而且此次抒搖要的,并不僅僅是讓對方退兵。溫儀手指輕輕敲着門框,腦中路線一條一條的略過——轉身打定了主意。“我要你增派一萬兵力,直入木則。告訴今拔汗,不必再同他們周旋,出了木則,一路斬往姜國。一定要讓越南望猝不及防,應接不及。而我——”他眼中閃過睥睨之意。“有句話,陛下也該聽過的。”
罵人要揭短,擒賊先擒王。
他的目的,本來就是為端南姜,解大乾後心窩之利箭危局。
作者有話要說:
國師又問:你們太子聰明嗎?
溫儀:聰明的。
古爾真:他又放屁!【怨氣直沖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