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深秋(10)
前院熱鬧,靶場那邊的射箭還在繼續,并未因為蕭重的離席而終止。
裴宜笑尋到了侯夫人,侯夫人便拉着她落座宴席,現在離開席的時辰尚早,侯夫人便拉着她的手低聲說:“你方才不在,原珍珍竟在靶場開設賭局,原夫人過去把她好生一頓收拾。”
她只微微笑了下,“那怕是不能一同入宴了。”
“誰說不是呢。”侯夫人抿了口茶,蕭家如今正燈光,秋宴用的茶都是上品春芽,滿腹皆香,“我托了原夫人幫你再尋門親事,可有什麽要求?”
裴宜笑愣了下,柳眉不着痕跡蹙了下,手指落在披風納邊的狐貍毛上,輕輕順了下,“不必了,如今女兒沒想過這些事情,母親也不必上心。”
她的确沒有打算再嫁。
她已經被溫故知給傷透了,有些害怕。
侯夫人啪的一聲,拍在她的手背上,凝脂般的手上頓時紅了起來,侯夫人嗔她:“說什麽胡話,哪裏有女子不嫁人的?”
裴宜笑如今是真沒有嫁人的打算,如今大貞局勢未定,太子與二皇子之争愈演愈烈,若是二皇子如同上輩子一樣得勢成君,慶安侯府勢必會重蹈上輩子的覆轍。
如今當務之急,便是保住太子。
裴宜笑思索着這事,忘記回應侯夫人,在侯夫人眼中,便算是她羞澀默認了。
侯夫人喜滋滋在盤算給裴宜笑找個什麽樣的夫君,首先不能像是溫故知那般的小白臉,其次不求高門豪貴,但求能對女兒好些。
兩個人心思各異,一直等到了秋宴開始,思琦才紅着一張小臉趕回來。
思琦氣喘籲籲,裴宜笑貼心遞給她一杯溫茶,思琦一飲而盡,拍着胸脯。
裴宜笑問道:“臉怎麽這麽紅?”
“不關你的事。”思琦不客氣回應,她撅噘嘴,“你管好你自己吧,我聽人說了,原珍珍在靶場嘲諷你了,你還有臉待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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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宜笑嘴角弧度不消,杏眸眯了眯,“總得瞧瞧蕭将軍是什麽模樣的才離開,說不定真成了未來妹夫也未可知。”
她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端莊賢淑,思琦聽了她的話卻是臉色一青。
思琦重重哼了一聲,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在裴宜笑耳邊說:“呸,不準你亂說,我和蕭将軍是不可能的!”
思琦耳根泛着紅,平時神采奕奕的眼眸中,放着異樣的光,裴宜笑心中一動,也低聲問:“莫不是妹妹心中已有了心上人?若是良人,侯府想必不會強迫你的。”
思琦鼓了鼓氣,臉更紅了,一向大大咧咧的思琦竟然有這般小女兒作态,想來是當真有了心上人。
裴宜笑櫻唇微抿,上輩子的思琦似乎沒有出嫁,如今倒有了轉機。
思琦紅着臉低聲說:“也不算啦。”她雙手捧住臉頰,試圖給紅撲撲的臉頰降溫,“方才在後院的亭子裏遇到的,上來便問我年紀、婚假。”
思琦眼中一下放光,“更過分的是,還問我生辰八字!”
裴宜笑也愣了,雖說如今大貞民風尚且算是開放,可男女私下約會這種事,到底于女子有礙。
更何況這種剛一見面,便問起生辰八字的?裴宜笑覺得應當不是什麽好人。
思琦傻乎乎笑出了聲,驚到了一旁的侯夫人,侯夫人斜眼過來,“早晨叫你來還不樂意,如今怎麽又傻笑成這樣?”
思琦:“就當我撿到錢了吧。”
侯夫人沒忍住,笑出聲,伸手戳着思琦的腦門,破有些無奈:“你啊你啊。”
秋宴開始,裴宜笑才見到蕭老夫人,蕭老夫人約摸五十多歲,耳鬓幾縷華發,渾身上下都透着金貴與莊重。
蕭家在蕭重回城之前,并不愛與顯貴走動,裴宜笑聽聞這位蕭老夫人,平日裏素愛吃齋理佛,為遠在夷地的蕭重祈福。
如今蕭重得勝歸來,手握軍權,在朝中勢頭最盛,不知多少人想要攀上蕭家,蕭家也算是出了一次風頭。
蕭老夫人坐下,身旁是個年輕的男人,瞧着清隽,卻不瘦弱,是一副書生打扮,可身上的書卷氣卻不多,隐隐有潇灑之意。
思琦也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瞪了那男子一眼,緩緩垂頭,耳廓全紅。
那邊,方必眯着眼笑吟吟在蕭老夫人耳邊說:“那邊的便是慶安侯府裴二小姐,剛及笄,雖說是庶女,可性子灑脫,與将軍正合适。”
方必敏銳感覺到那道目光,擡眸迎上思琦的眼神,微微笑了下,又與蕭老夫人說:“只是方才我與裴二小姐談了談,她似乎并不喜歡将軍。”
蕭老夫人皺了下眉頭,“整個皇城哪裏有喜歡我兒的女子,婚姻大事向來父母做主,我同慶安侯府談就是了,不管這二小姐怎麽想。”
方必知道,這是蕭老夫人急了,畢竟蕭重并不年輕,已經二十三了,同他這般年紀的男人,孩子都已經幾個了。
蕭老夫人自知這話說得不厚道,嘆了口氣,“我也是急了,若是二小姐不喜,我們也不必強求。”
蕭老夫人垂眸,一臉難過,“我對這兒媳婦也沒什麽要求,只要是女的,活的就行。”
方必笑了笑,“不知今日秋宴中的小姐,老夫人看中了哪個?”
蕭老夫人目光一掃四周,兀自嘆氣:“我哪個都看中了,你能幫阿重說動這些姑娘?”
方必默默移開頭,笑了笑,這怎麽可能。
宴席正開,先是上了精致的糕點,淑怡從後院過來,伏在蕭老夫人耳邊說了兩句話,剛剛還頹喪的蕭老夫人,眼中立馬放了光。
她偷偷賞了淑怡銀兩後,不動神色的掃視四周,她問飲了一杯酒的方必:“你可知道,裴大小姐是哪個?”
“裴大小姐?”方必一驚,心中想,蕭老夫人莫不是看上裴大小姐了?不過應當不會,裴大小姐是和離過的……
心中想着,方必仍給蕭老夫人指了指:“慶安侯府裴二小姐身邊坐着的那位便是。”
蕭老夫人:“真俊!”
方必:“……”他沒看錯的話,老夫人您還沒看到裴大小姐呢。
蕭老夫人總算看清了裴宜笑,此時裴宜笑正咬了一口山藥糕,持着繡帕擦了擦唇,低眉順眼同身旁的思琦微笑。
裴宜笑生得漂亮,就算在人群之中,也如同綠草中的一只豔色芙蓉,雖說現在尚未張開,身上還透着絲青澀,可她年紀再大些,必然是皇城中的一抹姝色。
蕭老夫人看得心花怒放,看向方必時臉上都寫滿了“這是我兒媳婦兒了吧?”的神情。
方必默默飲酒,也不知蕭老夫人是從哪裏來的自信。
西山蕭家別院這裏秋宴正熱鬧,可原家母女卻是已經回到了城中,原夫人似乎是被原珍珍的所作所為給氣着了,一路上都板着臉沒說話。
原珍珍自然知道自己母親平日裏一副端莊賢淑的做派,其實背地裏精明得很,也對她這個原家女兒嚴苛,今日賭局被抓,肯定不可能這麽容易松口。
原珍珍硬生生擠出兩滴眼淚來,豎起指頭發誓:“母親,今日我完全是被溫家阿暖給撺掇了,才犯下這等錯誤,女兒下次不敢了。”
原夫人眼眸一斜:“還有下次?”
“……絕對沒有了。”原珍珍說,她眼珠子在眼睛裏一轉,決定轉移話題,“母親您不知道,裴宜笑和離後也不安分,今日賭局她竟也摻和了進來,您猜她押了誰?”
原珍珍只是随意一說,想拉開原夫人的注意力,沒曾想,原夫人聽了後竟陷入了沉默。
許久,原夫人才問:“誰?”
“戰神蕭重蕭将軍!”原珍珍道,“母親,您說裴宜笑不會是喜歡蕭将軍吧?哎喲,那她這審美變得不是一點半點……”
原珍珍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原夫人又嚴肅起來:“珍珍,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嘴上竟說出這等話來。”
“定然是平日裏對你太過忽視,你今日将詩經默十遍過來。”原夫人不容置喙地說道。
原夫人沒有理會原珍珍苦巴巴的神情,而是去想了別的事情。
侯夫人托她給裴宜笑再尋一門親事,她正苦惱着該配誰,如今裴宜笑的名聲并不是太好,又和離過一次,想要高嫁的可能性不大。
若是嫁了個農戶,又堕了侯府的面子,依舊不妥。
她正苦惱着,沒想到忽然柳暗花明了,這蕭重不是正好的一個人選嗎?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兩個人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一個無人敢娶,一個無人敢嫁,兩個人湊一對兒正合适!
再說了,慶安侯府若是攀上蕭重,可是高嫁了,應當不會不願意。只要與蕭家那邊談妥了說不定就能成。
原夫人暗喜,若是這樁婚事能成,可算是拉上了慶安侯府和将軍府的人情,別提多賺了。
剛回到家的原夫人沒一點停歇,又趕着回西山的蕭家別院找蕭老夫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将軍:感謝助攻(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