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10生老病死，你不陪我
言晏好不容易給自己放了個假，這會兒正躺在沙發上看一部無厘頭的香港電影，時不時地傳來一聲爆笑。
穆川扔過來一個蘋果，言晏不偏不倚地接住了，“嘎嘣”咬了一口。言公子今天心情很好，“穆川，我肩膀疼，你過來給我捏捏……”
“是不是在電腦前面坐久了？”穆川坐過去，開始給言公子松筋骨。
言公子一邊看電影一邊毫無形象地大笑，一邊還啃着蘋果指指點點，穆川沒有一點嫌棄，耐心地給言晏捏肩膀。
“好了差不多了，”言晏把穆川的手扯下來，“你累不累？我也給你捏捏？”
“我不用。”
“哦……”言公子繼續看電影。
電影裏正在放一段經典的結婚誓詞，男主深情地說：
“On this special day, I give to you in the presence of God my promise to stay by your side as your husband,in sickness and in health, in joy and in sorrow, as well as through the goodtimes and the bad.I promise to love you without reservation, to honor and respect you, to provide for your needs the best thatI can,to protect you from harm, tofort you in times of distress,to grow with you in mind and spirit, to always be open and honestwith you,and to cherish you for as long as we both shall live.”
然後女主流下了幸福的眼淚，兩人幸福地擁抱在一起。片尾曲響起，全劇終……
“穆川……你以後，也會結婚麽？”
“嗯……”
“蘇冉？”
“應該吧……”
“穆川，這誓詞寫得多好啊？”言晏拿起已經只剩核的蘋果又咬了一口，然後意識到自己咬了滿口的蘋果籽，痛苦地皺起了眉頭。
穆川麻木地看着言晏皺緊了眉頭把蘋果籽吐掉，然後跑出去拿了兩瓶啤酒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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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言晏拿一瓶遞到他面前。
“我不喝！”穆川搖頭。
“你喝！”
“幹嘛喝酒？”
言晏把酒塞到穆川懷裏，“慶祝啊！”
穆川疑惑地看着他，言晏嘴角一彎，眼角微微上翹，卻并無笑意，“慶祝你找到結婚對象了！以後就要愛護她，疼惜她一輩子了……”
言晏“啵”地一下咬開了瓶蓋，把他的那瓶也拿過來咬開了，“來，幹杯！”
穆川把兩瓶都拿過來，放在臺子上，“不喝，你也別喝！”
言晏也不惱，他勾着嘴角，眼角眉梢都是魅惑，“穆川，我一直沒問你我喝醉了是什麽樣子，是不是又哭又鬧很沒品？”
穆川覺得言晏很奇怪，他偏過頭，“你喝多了就知道睡覺，哪有那麽多事……”
“穆川你告訴我吧，省得以後人家笑話我……”
穆川覺得一陣煩躁，“誰敢笑話你？而且你沒事喝什麽酒，就算真喝多了，還有我呢！”
穆川拿起酒瓶就灌了一口。
言晏看了一眼臺子上的酒，幾不可見地笑了一下，“反正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我以後不喝就是了……”
穆川不可思議地看着他，言晏嘴角還未褪去的笑刺痛了他……
“我上去睡覺了，明天又得工作，老爺子就知道自己享福，累死少爺我了……”言晏的聲音消失在樓梯盡頭……
穆川一口氣喝下了所有的酒，心裏反而更加郁結，誰說酒是好東西的……穆川搖搖頭不再想這些，走進房間洗澡，睡覺。
言晏覺得自己病了。他努力工作，努力想忘記最近的不正常，卻越來越力不從心。他是不是該去看個醫生了？
言晏找了一家不是很有名的心理診所。這家診所只有一個心理咨詢師，就是老板自己，據說是一個很冷漠的人，但是非常尊重病人隐｀私。當言晏推開門，看到對面坐着的男人時，他非常想打一架……
“是你？”言晏站在門口，沒有要進來的意思。
“要看病就進來，別站在門口，我時間很寶貴。”沈木亭神色平靜，話音裏沒有任何情緒。
言晏走進來跟他對視，沒有開口，也沒坐下來的打算。
“我說過，我時間很寶貴。”他接着說道，“而且，現在我是你的醫生，其他的事情，要是你願意的話，我們下班了再解決。”
言晏覺得這世界就是一個大寫的笑話，他居然要在一個罵他是小白臉的男人面前傾訴他對另一個男人的愛戀……他極力忍住想爆粗口的沖動，仍是一動不動地盯着沈木亭。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沈木亭，樹木的木，涼亭的亭。你的心理咨詢師。你好！”沈木亭站起來，伸出手。
言晏走上前去，猶疑地伸出自己的手然後坐下來。
“好，今天第一天，我們随便聊聊！”
言晏不說話，沈木亭比他高，他得微微仰頭才能對上他的眼睛。
“你不想說話也沒關系。很多人都有心理障礙。”
“我不是有心理障礙。”
“你就是有心理障礙，你覺得在一個羞辱過你的人面前講述自己的心理問題很恥辱。”
“難道不應該恥辱麽？”
“難道你不覺得一個被病人見過自己對一個同性糾纏不清的心理醫師更應該感到恥辱麽？”
“很明顯，你沒有！”
“這是職業道德，現在我只是你的醫生，同樣的，你也只是我的病人。所以我說，其他的事情，下班了再說！”
“你什麽時候發現自己喜歡安南的？”
“我說過，工作時間不談私人問題。”
“這不是私人問題。你不是說随便聊聊麽？聊聊也是要有基礎的……”
“第一次看到他在臺上唱歌的時候……”
“你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歡男人？”
“嗯……”
“那如果你不喜歡男人，你還會喜歡安南麽？”
“不會。”
“那如果，你不喜歡男人，卻喜歡上了安南呢？”
“不好意思，這不可能……你是想說，你喜歡上了一個男人？”
“我不知道……所以我來找你。”
“那天那個？”
沈木亭不提還好，一提他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天的事情，臉色幾乎是瞬間冷了下來。
沈木亭笑了一下，“我為我那天說的話道歉。我那天心情很不好，說話有些沖，你只是不巧撞到了槍口上。”
言晏的臉色漸漸緩和，“我三歲認識的他，見到他那天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沒有媽媽，我坐在地上哭，我爹怎麽哄也哄不住。然後，他就像從天上掉下來一樣，他說他把他最喜歡吃的東西給我，叫我不要哭了……我一直覺得他是上天給我的禮物，他奪走了我的媽媽，但是把穆川給了我。”言晏低着頭，淺淺地笑着，這些話，他沒想過會說出口。
“我爹不會帶孩子，工作又忙，壓根就沒時間管我。我跟穆川親，他就把我放在穆川家裏。但是我只喜歡穆川，所以我小時候都不跟他爸媽說話，我是穆川帶大的。他真的是寵了我二十幾年，而且只寵我一個人。我雖然沒有媽媽，沒有兄弟姐妹，只有一個整天忙的不見人的爹，但我從來沒有感到孤單。穆川一個人，就頂的上全世界……”
沈木亭靜靜地聽他說下去……
“我去年平安夜回的國。特地回來給他過生日的……但那天我在機場給他打電話，他說讓我先回家，他跟他女朋友在一起。可是你知道麽，以前在美國的時候，他跟人滾床單滾到一半，我給他打電話說冰箱裏沒牛奶了他都能提上褲子去給我買牛奶……我當時覺得這怎麽可能……然後托你的福，我最後還是見到了穆川，雖然是在醫院。後來我見到他女朋友了，真的是特別好的女孩子，我第一眼就看上了，要不是穆川說過不能打她主意，我肯定就下手了。”言晏自嘲地笑笑，“可是穆川跟我說不能打她主意的時候，我整個人都不好了，因為穆川跟我說他對她有責任……”
言晏喝了一口水，沉默了一下，繼續說道，“後來，我們經常一起出去玩，她真的很好，人美心善。我希望她幸福，可是我做不到……我很慌，我怕穆川不要我了……我每次當着穆川的面對蘇冉好就是想讓他覺得我喜歡蘇冉，只要他不跟蘇冉在一起，就不會不要我了……可是……可是前幾天我問他是不是會跟蘇冉結婚，他說應該會……你知道我當時看着電視裏的男主說着結婚誓詞的時候是什麽感覺麽？我滿心想的都是穆川總有一天要對一個女人說這些話，他要把他所有的愛和保護都給那個女人了……他不要我了……”言晏脫力地靠在椅子上。他眼睛死死地閉上，睫毛不停地顫抖。
“沈木亭，生老病死，他都不陪我了……我習慣了二十幾年的人最終要變成別人的了，他以後，會像寵我一樣寵他的妻子，而我，終将要一個人生活，沒有穆川的生活……我只要一想到這個，就要瘋掉……我是不是，有病……”言晏閉着眼睛說完了這些話，淚水已經在臉上縱橫。他還是閉着眼睛不願意睜開，無聲地哭泣不發出一點聲音。他終于說出來了，沒有哪一刻他像現在這樣感謝心理醫師的存在……
沈木亭知道，言晏沒有病。他只是太依賴一個人，已經沒辦法失去……但問題是，對方是一個男人，不幸的是，他們并不是同性戀……
“你有沒有想過，你以後也會結婚的？”
“沒有……”
“你不結婚？”
“如果結婚就意味着和穆川分開，那我寧願一輩子不結婚……我就想跟以前一樣，我們有各自的生活，但是不管多晚，每天都會回家，然後第二天早上一起吃早飯……”
“你知道人為什麽要結婚麽？”
“繁衍下一代……”
“那同性戀人呢？”
言晏不說話了……
“人成年以前，和父母一起生活，那是我們長大的家；長大了以後就開始尋找陪伴終生的伴侶，然後成立一個屬于自己的小家。你對穆川的期待，早就超過了一般的朋友和親人……能一輩子陪在你身邊的，只有你未來的另一半……”沈木亭停頓一下，争取讓言晏消化，而後繼續說：“所以，你是想讓穆川成為你的另一半？”
言晏靠在椅背上沒有起來過，這是他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但是沈木亭知道他在聽……言晏把手背搭在眼睛上，“我沒有想過……對我來說，他一直是我的另一半……”
“你們有性生活？”
“我們都是男的！”
“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做`愛。”
“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
“這怎麽可能！我喜歡的是女人，怎麽可能脫光了和男人滾在一起！”
“那如果是穆川呢？”
“那也不行……我接受不了……”
“那你想怎樣呢？沒有性生活的夫妻關系是不長久的。”
“我沒說要跟他結婚……”
“你想要他陪你一輩子不是麽？”
“我們以前那樣，就很好……有各自的私生活，但是都不帶回家……”
“但這種關系是不牢固的不是麽？就像現在，穆川喜歡上了蘇冉，還很有可能跟她結婚。”
言晏沉默。
“除非你們有某種協議，互相對對方有責任，那這種關系才會長久，并被法律所保護。這就是婚姻……如果你們締結了婚姻關系，就一定會有性生活，否則這種婚姻也是不長久的。婚內出軌對同性婚姻是致命的……”
“你不要說了！我說過，我沒想過跟穆川結婚……”
“那你是覺得，自己的依賴是不正常的，你想戒掉對他的習慣？”
言晏的手握成了拳頭……他不想和穆川走上那條不歸路，就只能戒掉對他的依賴。他覺得心被撕裂了，痛得蜷縮在椅子上，他要怎麽辦……
穆川，你為什麽寵了我二十幾年，在我習慣你如空氣之後突然愛上別人……你要跟別人結婚守護別人一輩子了，那我呢……我怎麽辦……我是言晏啊，你怎麽忍心不要我……
言晏縮成一團，無聲地痛哭……他就要失去穆川了，曾經以為是全世界的人，就要變成別人的了……
